天下首富―司马厚地(1)
作者:零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70

天下人不识天下首富,天下人不知天下首富。因为天下人不信有天下首富。

而朴凡却要去找到天下首富――千年宝藏第四十代掌门人司马厚地。

能不能找到?朴凡自己也不知道――司马厚地,一个在人们嘴角边飘荡中的人。

不过,李靖的话一直在朴凡的耳边回响

那是他在接到沃伦斯基邀请自己一起回国的电话后,立即打了电话告知李靖。李靖当夜就开车赶了过来。他送来了司马旷野的骨灰盒与两副手迹。骨灰盒与手迹是在一个非常偶尔的机会遇到的。

朴凡居住的大楼里有一位姓卞的老人,都说他是上海《老大房》的正宗传人。卞先生一九四九年随国民党到台湾,后又到美国定居。且不论传人是真假,每年端午节时,他包的粽子的确是香飘满屋。精选的夹心五花肉,万家香的酱油,手炒的豆沙,加上微火煮一夜的棕叶----奇怪的是,他包的粽子从来不卖。每年是点着数包的――全部是几十年的老顾客。吴得钧的太太是上海人,每年端午节都要定老人包的粽子。前年,老人请朴凡帮忙,开车将那些粽子挨家挨户给那些古稀老人们的家里送去。朴凡叫来了李靖一起帮忙。他们在送往吴得钧的家中时,无意中谈到台湾,谈到大陆,看见了司马厚地的手迹,李靖才得知了他的大祖父的下落。他向吴得钧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讲了自己知道的家世,也拿到了司马旷野的骨灰盒与手迹。他向吴得钧发誓:一定会了却大祖父的遗愿,把骨灰盒与手迹送到爷爷的手里。

那夜,他把骨灰盒与手迹郑重交给了朴凡,并且要朴凡也发誓:回国一定送到司马厚地手里。

李靖的话情深意长,依依不舍:

“你要找到我爷爷,会好辛苦的。他像一棵百年老树,长在一片原始森林之中。不过,他是一棵活树,一棵阅尽前人沧桑,看透后人岁月的、无所不知的老活树。你拿着我的信能见到他,一定能见到!我是他唯一的孙子,我的信会带给他快乐。还有,我大祖父的骨灰盒和手迹,也会给他慰藉,这是他八十年的心愿。你肯定是他最受欢迎的人。你放心,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我爷爷的故事,他大概是中国最神秘的老头,最好的老头,最深奥的老头,最不可思议的老头。见了他,你不会失望的。他从来不让人失望,只有我让他失望过。因为,童年和少年时代,我一点也不听他的话。他要把我培养成象他一样的人。但是,那时候我一点也不愿意,一点也不肯做他那样的人。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见了他就明白了。他会送你一件他的宝贝。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宝贝,古董,墨宝,玉器,一首诗,一只蝴蝶标本,一权手刻的木雕----无法猜测,他永远总让人无法料到。”

“我敢说,我爷爷司马厚地,是天下首富!”李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朴凡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蜿蜒绵长的小路似乎根本没有尽头,在他的脚下无限的生长伸展,从山脚攀上山腰,又从山腰盘旋到另一座山的山脚;从一片森林中穿过,又进入一片更茂密的森林。奇怪的是,这条掩映在遮盖脚背的草丛中的小路不是黄泥土的,而是用碎石铺成的,是一条风霜雨雪中都不会变成泥泞的黄土羊肠。一定是有人长年精心呵护的。

为什么要精心呵护原始森林中一条山间小路呢?

朴凡觉得进入到这片山区后,就有一种神秘的气氛笼罩于身前身后。午后的阳光照耀下,小路如一条满身斑点的无头无尾的长蛇,弯曲蠕动在绿色的丛林与大山之间。

朴凡是单身独自来到这里寻找李靖的爷爷――司马厚地。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对公司、对朋友、甚至包括对远在美国的妻子和女儿,都说是去鄂西北山区故地重游,去看看当年部队生活过的地方。况且,李靖一再嘱咐:不要与任何人同行,就一个人去拜访司马爷爷。从朴凡心里来讲,他觉得这次出行疑云重重,难以断定结果。司马家族真的如他听到的那么神秘,那么悠长,那么富有吗?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千年历史财富的守护者吗?在那片浩瀚的无际山林中,真的有司马厚地这样一位老人吗?

除了有个“司马厚地”的名字外,朴凡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地址,只有李靖告诉他的一个区域的地名;没有照片,只有李靖向他描绘的司马厚地的模样――模模糊糊的几笔,如同素描。那也是李靖少年时代仅存的残缺的记忆。回国一年多了,对李靖的誓言,吴德钧将军的嘱咐,一直沉沉的压在朴凡的心中。他不敢对别人说起这件事。连他自己也认为这件事,还有事中人的经历象小说一样,象历史传说中的故事,会是真的吗?真的有这样的事吗?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时光会把这种百年难见的奇遇落在自己的身上吗?朴凡的心里总是不断的出现许许多多的问号?而且,随着回国的时间越长,这些问号越多。因为他觉得这些口传口和人传人的故事,离今天改革开放,轰轰烈烈的现代化建设的现实距离的太远,就如同一尊青铜古鼎与一架波音飞机之间的时间与空间

不过,他也觉得吴德钧将军含着老泪的倾诉,绝不会是一种传说的续造者;李靖不平凡的身世和家族背景,也绝不会是用来谋取名誉与财富的手段。更重要的是那飘洋过海的骨灰盒那遒苍劲干的墨迹,以及自己对吴德钓将军的承诺,对李靖的誓言,就是在苍茫山水林海中找不到司马厚地,就是为了死者和活者的一个梦想,他也必须完成这趟旅程。

朴凡取道郑州,南下襄樊,西进南漳――真的故地重游了。三十年前,他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开始自己人生道路。今天,自己的人生划了个圈竟然又拐回来了----望着依然波光粼粼的漳河,朴凡想起了他在头峰山顶阳光里的问天,想起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女人田晶晶和她那双纤细的手

朴凡又折向西南,在保康和通县之间,进入宜昌方向的百里广袤崇山峻岭之中。他边打听边行进,住县城乡镇的小旅馆,走山乡的土道,象一个探险者,又象一个古墓寻觅者。他不想利用自己的关系让地方官员协助他,政治从不相信传说。他也不能让公安帮助,因为自己也无法说清,要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再说,万一让公安介入这种事,会闹出一场风波的,如果真的公安找到司马厚地,又会是一种什么结果?所以,他宁肯让自己承受餐风饮露的辛苦,甚至失落、失策、失望。

世界上有一些事,并不因为有人相信而存在,也不会因为无人相信而不存在。百年的历史与不可知的未来,都是一代一代人创造的,而一代人与一代人之间,并不是完完全全能象大河之水,无间隙的沟通。正因为如此,一代的现实中的很平常的事,就会变成下一代人不可思议的悬念。

朴凡在这三天三夜的寻找中,脑海总是冒出大兴安岭中自己与导弹专家李景峰的奇遇最初的时候,自己几乎和今天是一样感觉和困惑,然后,不可能的荒诞总会变成铁打的事实。

现在,朴凡就是如此感觉。,一水一水

当他被那个地名一段一段的,一山一山的引入身处的这片山林之中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一切肯定是真实的,真的如同那些古词所描写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更强烈的是一种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感觉,而这一切全部来自于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朴凡在深山凹的一个村庄里向一位长者问道:

“大叔,你知道这山里有位叫司马厚地的老人吗?”

“噢,司马大爷,在南边的大山里。”

长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好象是在说的一位老熟人。

这让朴凡万分惊鄂。

“大叔,您认识司马厚地?”

这回轮到那位长者惊鄂了。他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朴凡。

“认识啊,认识几十年啦!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司马大爷?你是山外来的吧?”

“方圆百里没人不知道司马厚地的”,朴凡想到吴德钧将军说的司马旷野的这句话。

“是的,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朴凡诚实的回答,“大叔,我怎么才能找到司马厚地呢?”

“这方便,看见吗?山腰那条小道,顺着小道走到头,就是司马大爷的家。这条小道就叫司马小道。”

“司马小道?!”朴凡又一次惊鄂不己。

“是啊,老祖宗传下来的,都这么叫的呀,几百年了,不一样的是,泥路变石粒路?。”

热情纯朴的山村村民留下朴凡吃了午饭。饭间,还给朴凡讲了一些关于司马厚地的事与其人,还夹杂着祖上传下来的各种传说。不过,听这位长者的口气,传说总归不过是传说,司马厚地实在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吃完饭后,朴凡在桌上留下一张百元的钞票,让长者的全家惊喜之极。长者亲自把朴凡送到山间的“司马小道”上。

此时,朴凡在司马小道上已经行走了两个多小时了。算算,也有二十多里路。

自从离开部队后,近二十年的时间,朴凡还没有登过荒山野岭,钻过茂密的森林。他觉得浑身很累,头上不断的沁沁汗珠,体力已经远远不如当年了,当年,行军八十里公里,放下背包还打篮球,夏日游泳训练,一下水就是三千米,不带休息的。他背的是一个宽肩的黑色越野登山背包,里面没有多少东西,只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本地图,最重要的是那只骨灰盒和两卷手迹――这是朴凡此行的目的。他要找到司马厚地老人,并将骨灰盒和手迹亲手交给他。

骨灰盒并不重,精致而又玲珑。但朴凡却觉得很重很重,那里面是一颗飘泊了五十三年,思渴归乡的灵魂――以及灵魂中所能容纳着的一切沉重的,凄凉的情感,当然,那里面也包含着朴凡对李靖的承诺。他希望,这一切,都能在这条蜿蜒绵长的几十里的司马小道的尽头了却。

山路如墨画,仅仅一个转弯,朴凡突然就到了司马小路的尽头。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天地。这里是群山的怀抱――一个巨大的怀抱,群山仿佛远远的退走了,森林好象被鬼斧神工的切削一般,成为东西两边对称的,相距几百米的绿色峭壁,在这其间,是阳光下波纹粼粼的湖水。好大的一个湖啊!隐藏在这崇山峻岭之中,真如一面平静闪光的镜子,镶嵌于天地间。

与司马小道相连接的是一条层叠的青石板台阶。台阶由上而下,顺着往右拐向一座青砖瓦房的院落。朴凡顺着台阶走了下去,在院子的大门口停下脚步。他擦擦汗,定了定神,轻轻在虚掩的大门上敲击了几下。半响,无人应答。他又轻轻的喊道:

“有人吗?有人吗?”

院中无声无息。

朴凡推开虚掩的门,跨过高高的门坎走到院中。

院子十分空旷,正中间,是一棵亭亭如盖的、两个壮汉才能环抱的过来的大榆树,茂密的嫩叶初生乍长,葱葱的巨伞般的复盖之下,一张桌子,围着四把椅子,桌子和椅子看上去粗犷沉重。

朴凡走上前,轻轻用手在桌面上拂了一下。他发现,这桌面是有一扎之厚,略显深黑,被磨的清洁铮亮,闪发着犹如宝玉一般的润滑的光泽。四把椅子也是同样庄重沉实。朴凡再仔细端祥,他看出了,这是一整块楠木板制成的桌面,中间无一丝一毫的拼缝。

朴凡心中一阵惊叹:这需要至少是五百年树龄的楠木,才能制作成这块桌面。一块楠木桌面,四把椅子,人坐袖拂,春雨冬霜,没有百年的光阴,是绝对磨不出这般紫玉似的润滑光泽。竟然这样如同民家农舍的普通平凡小桌,静静的安坐在这荒山野岭的院落中。且不论价值,就是仅凭这一点,也是世间罕物啊!

这让朴凡有点惊讶和难解,又多了几分恍恍惚惚的神秘感。

朴凡环视四周,见许久无人出屋,便从院中退了出来。

空谷静湖,风轻无影无声。几声山鸟的啼鸣,清脆悠扬的从院子后的林中传了过来,还夹着几丝夏日翠竹和新泥混杂的味道。

朴凡转过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院子前的湖岸。他发现,从院子向前走几十步便是湖岸。湖岸的水边,是用几十柱大木桩打入水中,木桩上铺着厚厚的木板,一直向湖中伸展着,像是一道湖中?桥,只是没有通常见的两旁的扶把,因此,便象是铺在湖面上的一个宽阔平台。

朴凡看见平台的尽头的阳光下,有一顶草帽和一个人的背影。朴凡赶紧向着那个背影走去。当他走近草帽下的背影的时候,看清一个安静的垂钓者。

“老乡,向你打听一下行吗?”朴凡在背影的身影问道。

“嘘”垂钓者回过头来,用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的吹了口气。示意不要讲话,鱼儿正在咬钩。

朴凡看清了,垂钓者是一个银髯白丝年长的老者。

朴凡楞神之间,只见老人手臂向上一抬,继尔缓缓放下,只见水中波浪骤起,旋涡滚动。老人边收线,边回过头问:

“打听什么呀?”

“噢,大爷,麻烦你,我想问一下,你知道有位叫司马厚地的是住在这儿吗?”

“你叫朴凡,对吗?”老人话语问用网兜抄上一条鱼,甩在朴凡的面前。“孩子,知道你今天会来的,看,你是远方的贵宾,金鲤鱼来投信了。”

朴凡一看,脚边果然是条大约两斤多重的鱼,满身浅黄色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跳动着。

“你是――”

“我就是司马厚地!”老人站起身来。

“你是司马厚地?真的?――”

“不像吗?”

“不,不,不是----”朴凡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朴凡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位老人,就是他群山林海里寻找了三天三夜的司马厚地?这个人就是李靖说的:天下首富???

老人身材略显高大,因为朴凡的眼睛正好平视老人的眼睛。除此之外,没有一点与朴凡曾经十几次几十次想像中的,那种仙风道骨,羽扇馆巾,气闲神定的山中守宝老人。

站在朴凡眼前的司马厚地,一身洗的几乎发白的蓝卡叽服,脚上是一双最常见的农民锄禾耕地穿的绿胶鞋。黝黑的面孔,皱纹如干裂粗糙的松树皮。这让朴凡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李靖所描绘的那个慈祥居伟,引和生悟,仰古察今的爷爷;吴德钧将军嘱咐中的,再三告知的司马旷野弟弟――经历奇特的神秘的山中老人;不止一次听到的,如雷贯耳的司马家族上千年宝藏的第四十代守护者和掌门人,相吻合匹配。他觉得眼前的老人与自己想像的,或者说是应该是的那种人,距离太远了,差距太大了。这让他不敢相信,甚至有一种失望的感觉突然弥漫上心头。

然而,就在朴凡与老人再一次短暂、几乎是瞬间的凝望间,在湖光山色的照耀下,他看见了老人那双眼睛:一双让人觉得无限冷峻,几乎是深不可测的眼睛。

一个突如其来的闪电般的遐想闪过朴凡的脑海:

“莫非正是用这身装束,才掩盖了他的真实身份?莫非正是用这个形象,让传说和现实之间留下无限的距离?”

谁敢相信,谁会认定这么一个老人,竟然会是全中国,是全世界最富的人,富的财可敌国的家族掌门人?

“天下首富 !天下首富”

朴凡的心里不断的,疑惑的,还有点恐惧的咀嚼着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