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离”字
作者:零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15

温泉别墅住了两个夜晚,朴凡和白薇又悄悄地回到了上海。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出奇的平静。白薇一直没有与朴凡联系。朴凡用尽所有的方法也找不到她――手机关闭,单位里请了病假,父母亲家里也没有去。她的人好象消失了一样。

凭着经验,朴凡强烈地感觉到: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种不正常的宁静之中,肯定酝酿着一场风暴。而这场风暴最终会向自己刮来。他知道,自己与白薇的温泉之行,早晚会被白薇的丈夫张强,或者其他什么人察觉到的。偷情的蛛丝马迹,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擦得干干净净,点滴不留。

这一次,朴凡感觉是对的,判断却是错的。

这两个多星期里,白薇的家里的确刮起一场持久的猛烈的风暴。不是张强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而是白薇主动地,坦率地,毫无保留地把她与朴凡的温泉之行的点点滴滴,全部告诉了张强,并且坚决的,没有任何财产要求的向张强提出了离婚。

就在春节前――朴凡记得是腊月二十三的夜晚,他正在书房里看书,宁静之中,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白薇打来的电话。他一阵惊喜――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有白薇的音讯了,实在让他天天提心吊胆的牵挂着。

朴凡急忙手机打开接听。

电话里传出的不是白薇的声音,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姓朴的――你是姓朴的吗?”

劈头盖脸的声音嘶哑干枯,是在拼命地嚎叫,但又只能发出微弱的音量,就象一面被砸裂的铜锣,在敲打中发出丝丝裂裂的颤音。

“我姓朴。你是那位?”

朴凡一边问,一边不安地在脑中搜索这个陌生的声音。他有点心虚和纳闷――这个男人是谁?怎么会使用白薇的手机?

“我是张强,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原来是白薇的丈夫张强,“找我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你做的好事。白薇都对我说了。她要和我离婚。”

张强说着,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

朴凡明白了,自己与白薇的关系,在张强的面前已经全无秘密可言。他心里不由地责怪白薇:为什么事先不告诉自己一下,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难道是白薇怕自己不敢承担责任?还是她好心,不想让自己承担责任?

手机里又传来张强的叫声:

“姓朴的,白薇说,你们之间该发生事的都发生了,是不是?啊,我不相信,我要向你证实。她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想找借口骗我?”

“是真的。”朴凡已经镇定下来,“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也发生了。”

“啊!――啊!――”

话筒里传出张强绝望狂怒的喊叫声:

“姓朴的,玩别人的老婆,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要剁你的手指――我要打断你的腿――我要杀了你――”

听到这种色厉内苒的威胁,反而使朴凡一点也不害怕。他咽了一下口水,镇定了一下,用缓慢的口气对着话筒说:

“只要你敢,我分分秒秒等你。用刀还是用棍?随便你挑,我绝不还手,姓朴的做事姓朴的当。不过,我要警告你,你再敢折磨白薇,你要是敢伤害白薇,我会剁了你的手指,打断你的腿――我说到做到!”

朴凡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恶狠狠的可怕,眼睛里有一丝象狼一样的眼光:凶狠,残忍,冷酷。他很了解象张强这样的上海小男人,都是些吃软怕硬的家伙。真正有心要动手的人,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就是那句老话:咬人的狗不叫。

朴凡说完,等待着张强回答。

但是,手机里几分钟一点声音也没有。朴凡以为张强不想再说什么了。于是,他准备挂线。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摸到按键的一瞬间,手机里突然传出张强软绵无力的,带着可怜哭泣的哀求声: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配不上她,她是天鹅,我是一只癞蛤蟆。你有钱,你有势,我斗不过你的,我是在找死----我不敢,我真得不敢,我想求你,如果有一天你把她玩腻了,就还给我吧――”

“这是爱,不是玩。”朴凡毫不客气地打断张强的话。

电话那头的张强,依旧一声高过一声地哭泣着哀求: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玩腻了,就还给我吧,我还要她的,我等,我等着----”

“死了这条心,你等不到那一天的。”朴凡吼叫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觉得一阵战栗。

电话里的声音又消失了,足足两三分钟寂静无声。接着,传来震耳的响声,好象是手机坠落在地板上。

朴凡的心一下悬空――他担心白薇遭到什么不幸。

此刻的白薇,正坐在床头――那张让她屈辱的床,那张即将离开的床,她脸上憔悴冷漠,眼里怀着怜悯的神情,望着嚎哭着爬在地板上的张强――张强刚才的表现,彻底扫灭了她内心最后一丝内疚与留恋。

这次,对于白薇的举动和做法,她的父母亲全都保持了沉默。并且,怀着轻松赞赏的心情,将只拿了一箱自己的衣服,净身出屋的白薇接了回家。

三天后,白薇与张强到民政部门办了离婚手续。没有孩子,无需财产分割,只花了短短二十分钟。告别的时候,俩人默默地凝视着。白薇心头涌上千言万语――眼前的小个头男人,毕竟是她生命中第一个与自己血肉交融的男人啊!他给过自己难言的羞辱,但也给了自己百般呵护和精心照顾。他的错,不是故意做的错,而是他心里面长了根的错,是无法去掉的,已经成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白薇移步上前,轻轻地拥抱张强。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满面泪水的张强拥抱着她的时候,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让她满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张强对她说:

“假如你还回来,那张床上的位置还是你的;假如你再不回来了,求你一件事,就是我要蒙黑布条才能做那种事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就会再也找不到老婆了。”

春节过后,白薇就与朴凡同居了。

完完全全地拥有白薇――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朴凡心里一直是渴望的,充满憧憬的,但是,他又觉得似乎来的太快了点。坦率地说,他不想来得那么快,他的精神上和物质都还没有准备好。这样仓促地同居,自己好象是有点“被逼无奈”,有点“身不由己”。但是,每天望着欢天喜地,极尽温柔的白薇,他丝毫没敢流露出这样的想法。白薇是为了他才离婚,才走到无家可归的地步――她总不能长时间地挤在她父母亲那间小屋子里。

同居的日子里,朴凡尝到了新婚般的甜蜜与久违的家庭生活暖意。同时,更让朴凡感到压力的是:白薇的那个“离”字做到了,接下来该轮到自己的那个“离”字了――自己在那个温泉之夜里承诺过的。

为此,朴凡专门和朴素通了一次很长的电话商量。他把自己与白薇同居,以及准备离婚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哥哥。

朴素听完后,有点调侃地说:

“小凡啊,你的爱情马拉松的终点在哪里啊?”

“这就是终点,最后百米冲刺。”

“你真的下了决心,要为这个女人离婚吗?”朴素的口气严肃起来。

“离!千真万确的决心。我的婚姻状况你很清楚,早已名存实亡,只是为了孩子。这些年,都是我一直对不起她,这次就一劳永逸吧。我能做到的弥补,就是钱了,我会让她后半生衣食住行,都无忧无虑的。”

电话那头的朴素没有再说什么。也许,他从朴凡的话语中,第一次听到弟弟准备离婚的坚定口气;也许,他不想劝说和阻止弟弟的想法和做法――他很清楚,这一次弟弟是认真的,是下决心的,就是自己想阻止,恐怕也阻止不了。

朴素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便用极其庄重严肃的口气告诫朴凡:

“小凡,我不管你个人的事,但是,你一定要得到妈妈的同意。还有,你务必记住,不管这个女人和你同居还是结婚,你一定不要带她去紫园,一定不要。否则,就会象她去紫园的下场一样。结果会很严重的。记住!”

朴素说的“她”就是李敏洁。

前初,在李敏洁的一再要求下,朴素曾经试图将她带进紫园,让她成为紫园的一员。但是,李敏洁刚踏进紫圆的大门,就被紫园里的女人们用最难听的,最尖刻的,最刺耳的话语骂了出来,让李敏洁羞的捂着通红的脸,狼狈地逃出紫园的大门。匆忙中,一只高跟鞋掉了也没来得及拣,钻进车里就溜了。如果她再耽误几秒钟,紫园里女人的拳头,会象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身上。在第三者的问题上,她们连一点面子也没有给朴素,尽管紫园还是朴素替她们建成的。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带她到紫园去的。”

朴凡也极其严肃地回答。这时候,他的感觉是:一个“离”由远而近地压上了他的心头,分量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