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洁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激,怕引起徐月宁夫妇的反感和联想,赶紧解释一下。
“非常有道理,非常精僻,胜过看一百次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徐月宁并不在意,开玩笑的回答。
“咱们家的这位,也不是风平浪静的水,也是天睛打雷,月暗捉鸭的主。”章秀萍的话有点幽默的暗示,也有点淡淡的幽怨。
李敏洁听得懂,她苦笑一声。但她没有接章秀萍的话题,只是接着说自己。
“我早已已经不是原先那个爱情至上的,所谓传统的好女人了。我已经变成别人眼睛里的坏女人。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现在觉得,被这个社会称作的‘坏女人’,也已经不完全是一个贬意词。这个词里开始充斥和包含着嫉妒与能干。因为,并不是每个想坏的女人都能坏的,并且能够坏出水平,坏出价值。特别是我觉得,所谓的坏女人比那些所谓的好女人更勇敢,承受力,独立性更强,社会经验更丰富,生活的经历更完美,辨别黑白是非的能力更敏锐。有一句话说的真好:美丽让男人停下,智慧让男人留下。既然女人的身体,女人的美丽,女人的青春可以成为工具,那么我的身体,我的美丽,我不想让它成为男人的工具,而成为我自己的工具,是我披荆斩棘,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工具”
徐月宁听着李敏洁的话,甚为感动。李敏洁不仅面目美丽和脑子智慧,而且心灵也无比的坦诚和率真。他知道,只要真心的对待这种女人,不要欺骗她,不要冷落她,要关心她,要满足她,她就会永远靠得住。
实际上,在李敏洁的眼里,她还没有完全把徐月宁放进去。李敏洁所能接触到的,能说上话的男人和商人,都远远比徐月宁有权,有钱,有地位。她只是看中徐月宁是个出手大方,不计回报的商人,至少在她出书最需要的帮助的时候是这样的。而且,她认为徐月宁聪明有志向,是可以帮助的男人。只是这时候,她更多的还是看在章秀萍战友面子上。不管她的生活道路是风雨坎坷,还是一路阳光,她总是一个北方的非常念旧情的女人。尤其在部队生活过的女人,对青春时期日日夜夜相居相伴的战友的那份永存的情感,有着一般街坊邻居间,甚至同学同事间的女人们,根本无法理解的深度。
“李姐,你别说了――”憨厚的章秀萍几乎要落下眼泪了。
“李姐,我和秀萍把你当作我们的亲姐姐,你是我们最好的姐姐。”
徐月宁也真切地说。他的话有些肉麻,但的确更进一步接近了他和李敏洁之间的距离。
“本来就是这样的吗!”显然,李敏洁听了这话也很高兴:“秀萍十五年前就是我的妹妹,月宁当然是我的妹夫。因为我是你们的姐姐,所以我必须和你们讲真实的话。”
李敏洁口气停顿片刻,一下变得严肃而又郑重:
“听人说过吗?天下有三难:登天,求人,找处 女;人间有三苦:黄莲,贫困,生病;天下有三险:江湖,人心,临渊;人间有三薄:纸张,人情,安全套。”
徐月宁和章秀萍同时摇了摇头。
“这一切,上海滩都有,一样不少。我之所以一再讲上海滩的人,上海滩的事,不是来抒发我的感想,倾吐我的认知。而是要让你作好完全的,充分的准备。要有做首富的理想,也要有倾家荡产,滚回无锡老家的打算。不打无准备的仗。我再多说几句。”
李敏洁很认真地看着在夜幕里徐月宁那双闪亮的眼睛。
“首先记住,江水永远深过湖水!上海,是个只出商人,只出艺术家,只出科学家,但不出政治家的地方。可是,千奇百怪的是,纵观近代历史,不管是国民党的领袖,还是**的舵手,虽然他们没有一个出生在上海,但无一遗漏的都在上海有着成长的阶段,发展的阶段,巩固的阶段,都必须会在上海用黄浦江的水湿湿身体,浇浇脑袋。你不能不说这是一块天华物宝,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上海的普通百姓,你如果去当街问询,我保证,他们十有九人知道中国有个国家主席,但不知道还有个军委主席,就是知道也不明白军委主席是干什么的。他们也搞不清楚中央有几个常委,国务院有几个总理,甚至连上海有几个副市长也搞不明白。不象北京人,包括出租车司机,个个都象组织部门出来的人一样,把中央领导的姓名,职务背的滚瓜烂熟,连顺序也一点儿不会搞错。但是,上海人对股市红升绿跌的线条,却敏感的象触电一般,对汇率的更动,能记得小数点后的第三位数字,对土地,对房价每一天的涨幅都了如指掌。有人告诉我:上海人对数字的感觉就象阿根廷人对球的感觉。上海永远有一千万只‘经济动物’,而且,学校里――大学,中学,甚至小学,还正在一批批的,源源不断的培养成长――”
“上海官员们的文化不是装出来的,是货真价实的。他们除了在北京的中央党校学习过外,几乎都被派到美国或者欧洲学习生活过半年以上,这对现代的官员,是极其极其重要的一课。就连中央派到上海的当家人,几十年来,每一个都不仅有资历,有水平,还必须有相当的文化素养。了解这些的目的,就是让你今后要懂得上海官员的心理,知道他们对问题,对不同企业家的不同态度,看法和做法,这点相当重要。诺大的中国,省市领导没有一个不是夜夜酒池肉林,歌舞笙宴的。但是,你永远不会看到上海的书记市长们,会在酒席宴上开怀畅饮,会在歌舞厅里放声嚎叫。绝对不会的!可是,你去任何一个省市,哪个省长市长,不在酒席上尽情肆意的向嘴里灌五粮液,茅台酒,在歌舞厅里豪情放歌?因此,从文化上,从心理上,北京和北京以外的地方,永远有一道又高又宽的政治门坎;上海和上海以外的城市乡村――当然只是由东往西往北,永远有一道又软又薄的无形玻璃。向东是太平洋,太平洋彼岸是上海唯一心驰神往,顶礼膜拜的地方,到那里去,上海以此为傲,从那里回来,上海人以此为荣。黄浦江水养育出多少人,黄浦江水也淹死多少人啊!”
金黄色的大吊灯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饭菜是徐月宁精心安排的。他知道,象李敏洁这种身份的人,口中从来不缺最可口,最昂贵的食品,食品对她来说,永远只会嫌太多,不会嫌少有缺少,只有需要。而对食品来说――尤其对女人口味的食品,新鲜,永远是最可口,最受青睐的。
桌上的菜很简单:一条清蒸的两斤半重的太湖白鱼――这是初夏里最佳的太湖白鱼的重量,一盘土鸡蛋炒太湖银鱼,一盆清水咸煮太湖白虾,一碟干炒太湖茭白,一碟墨绿的太湖青油菜,再加上一小砂锅酱无锡肉排骨,一瓶长城干红配上三只水晶酒杯,准备的水果是头茬上市的鲜红草莓。
白,绿,红,黄,绝泽鲜艳但又素雅。看得出,徐月宁在吃的方面,接人待客已经很有一套功夫了。
“啊呀,真漂亮,馋死我了。”李敏洁边说边在餐桌旁坐下,的确,这一桌菜让她觉得非常对谓口。
“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的,李姐,都是太湖里的东西,乡下人的菜。”徐月宁坐在李敏洁身旁,他说着,拿起酒瓶给李敏洁斟满酒。
“嗨,现在住房讲一个大字,吃菜讲一个鲜字,你别看上海人老是叫人家乡下人,乡下人的,他们就是没有这一个鲜字的口福。要不,你看一到周末,上海人象蝗虫麻雀一般,开车几十里几百里的到处吃农家菜,江浙两省的太湖,天目湖,千岛湖,阳澄湖,到处都是上海人。他们缺的就是这一口。连去北京工作的人也忘不了这一口,他和他的老板,不也是每周让上海专门送新鲜蔬菜去吗?有些蔬菜只有南方吃的到,比如,上海的鸡毛菜,还是这个――”
李敏洁指了指摆在她面前的那一碟茭白。
徐月宁知道李敏洁说的:“他和他的老板”,是指朴素。章秀萍没吃懂,只顾着给李敏洁夹菜。
“对了,李姐,出书的事都安排好了吧?我们祝贺一下。”徐月宁端起了酒杯。并示意章秀萍也端起酒杯。
“谢谢你,都亏你的帮助。下周就上架上网了。”李敏洁也端起酒杯。
三人一起喝尽了杯中酒。
“李姐,这么好的书,我想提个小要求。”徐月宁说道。
“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从今往后都是这样。”几杯酒入口的李敏洁,脸上泛起两朵桃花般的浅浅红晕,看起来更加迷人,说起话也干脆豪气更象军人了。
“我订的两千本里,一百本请李姐劳累一下,签上你的大名,我要专门送人。”
“没问题,照办。不过,现在送书是拿不出手的,尤其我这种政治类的书籍,不会成为畅销书的。原先为什么只印五千册啊?编辑对我诉苦说:现在是印好的书,一半没售出;售出的书,一半没人看;看了的人,一半没有理解;理解的人,一半理解错了。”
李敏洁的话,让三人一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