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伦斯基闪动了几下灰色的，温和的眼睛，笑容满面地说：

“一个人的一生，可以发很多次誓言，但无法够能够做到。尤其，在今天的中国能有这样大把大把地赚钱的机会，一个人的一生恐怕都很难碰上一次。其实，美国人，欧洲人和中国人一样，誓言的力量再大，也大不过金钱的力量啊！同样的道理，我如果对谁有过誓言，那么，这誓言的力量已经被人民币的力量融化了。人民币是在三十年间成长起来的一种新生植物，她成长得很迅速，并且会一直迅速地成长，在未来的几年里，会成长为一棵和美圆一样的参天大树，尽管她现在的枝叶还不够茂盛。但是，她一定会的，我相信，华尔街相信，全世界都相信。树下有很多很多的人在等着乘凉，有你们中国人，也有我们美国人，当然欧洲人也正在动脑筋挤进来。记住，今天人民币的养料最丰富，她会不断地成长，成长，成长，没有一种誓言的力量能阻挡！”

说完这几句话后，渥伦斯基转过头对着古铁微笑了一下。

古铁也抱以会心的微笑。在场的人中间，只有古铁在飞机上亲耳听到渥伦斯基曾经对朴凡说的誓言。他明白渥伦斯基的心思。

渥伦斯基与古铁相互会心微笑的细节，没有躲过朴凡和丁烨的敏锐的目光。

商人一定会为了利益而放弃承诺的；政治家都是为了权力而背叛誓言的。毫不奇怪。

渥伦斯基终于还是为了金钱背叛了自己对朴凡的誓言。

渥伦斯基的这番话，表面上是说给桌前每一个与会者听的，但他只是说给朴凡一个人听的――实际上，也只有朴凡能听懂渥伦斯基的话中之话，话中之意。

接着，渥伦斯基伸出一只大手优雅地向朴凡作了一个“请”的动作。他知道，今天会议的主持人无可争议的是朴凡――朴凡是所有人中间唯一能与各方利益保持平衡的人，其他的人，各自都有各自太重的利益。

会场的气氛一下子肃穆起来，所有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朴凡的身上。

进入了会议的主要议题，朴凡的话马上变得简练而又到位――这是他思考了很长时间才提炼出来的话。他将一枝笔捏在手中，用很淡薄，但又是很肃穆的口吻说：

“诸位，我们今天从美国，从德国，从北京相聚在这里，就是要做一件事――制作一张图，一张能让美元能跨入中国的线路图。美圆的数量，五百亿，操作时间，三十六个月。如何进入中国？以什么样的方法进入？进入到什么地方？与会者的个人责任是什么？利益是什么？是我们今天唯一需要讨论的。顺便说一句，这次行动的原则，用中国人话说：叫论功行赏。用美国人的话说，应该象高尔夫球的运动员那样，打赢了比赛才有奖金，而不是象足球运动员那样，不管输赢，只要上场都照样拿钱。大家肯定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当然，这也是渥伦斯基先生的意思，同时，又是施莱因茨先生的意思”

会议顿时室里鸦雀无声，除了朴凡的声音在回荡，空气中飘动着浓烈的德国雪茄烟雾与中国普洱茶醇香混杂的味道。

说完这几句话，朴凡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然后微微地仰起脸，用眼下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桌子对面。

桌子的正对面坐着的渥伦斯基。

渥伦斯基依然是象往常一样，满面笑容，亲切和蔼地在倾听着。

此时，听完朴凡的话，渥伦斯激的内心又矛盾,，又感慨，又激动。他非常欣赏和喜欢朴凡那几句简单而又全面的开场话语――几乎无可挑剔。当然，也让他更觉得不自在了。

严格的说，渥伦斯基就是一个浑身裹着黄金与钱币的商人，而非一个道德高尚，信仰坚定的人。他的一生是从**统治的社会主义国家开始的，他的仇恨是由于金钱结下的，同样，他的仇恨也是用金钱化解的。金钱，是他终生的，唯一的，最熟练的进攻与防守的武器。他曾经骄傲地把自己比喻成现代的基督山伯爵――他靠金钱完成了他在波兰，在东欧对**的复仇，靠金钱完成了在美国的巨业。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自己的晚年又沿着金钱指引的方向，转战到了另一个社会主义的国家――中国。对于社会主义的中国，与对于曾经是社会主义祖国的波兰，他的情感是完全不一样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他执拗地认为，波兰的**与中国的**从根本上讲，不是一种主义，不是一面旗帜下的党。波兰**旗帜上的鹰眼里，闪耀着的是列宁和斯大林的目光，而中国**旗帜上的五颗星星上，跳跃着的是黄金和白银的烁烁光芒，这光芒强烈的已经开始照耀大西洋，印度洋和北冰洋了。渥伦斯基一直觉得自己很庆幸，也一直很赞赏自己独具慧眼的目光――自己是最早注视东方崛起的中国的华尔街金融大鳄。为此，自己早他人一步交下了象朴凡和朴素这对智慧兄弟，交下了象古铁这样无所不能，可上天可入地的中国朋友。刚才，自己在开场白中讲到‘这种一生难得碰到一次能够大把大把赚钱的机会，一个人的一生恐怕都很难碰上一次’。这不是他的信口开河，他有足够的理由和证据，来证明那是一句千真万确的话――他是一个最杰出金融家，能闻到太平洋上从中国刮来的风中浓烈金钱的味道。

于是，渥伦斯基才下了决心，联手欧洲的红盾家族在中国进行一次新的，秘密的金融战争。当然，最后促使他下定决心的，根本不是全世界各种报章媒体对中国经济成就的连篇累牍的颂扬，而是来之于白宫的一条绝密的情报。当然，也是他花了重金买来的――价值三千万美金。这份情报只是寥寥几行字母。内容是：白宫目标已定，时间三年，人民币升值30%！渥伦斯基很清楚，这是一个美国政府必须达到的目标，也是必然能够达到的目标。比起二十七年前，美国在广场饭店强迫和诱逼日元升值百分之一百来，这个目标已经是很温和的了。虽然对中国的经济是灾难性的，但正好也是中国经济承受的底线――发展受阻，但又不至于倒退和崩溃。渥伦斯基心里清楚，接下来，美国的政府和国会又将开始演出双簧――胡萝卜加大棒，就象中国京剧里的红脸和白脸一样――爱恨交加。虽然已是老一套，可又是屡试不爽的老一套――先是和颜悦色地劝说，再是威逼利诱地恐吓，最后是穷凶极恶地威胁。当然，美国人手里的金融武器多得很，甚至比原子武器还多，从征税到关闭市场，从企业制裁到301条款，件件武器都能一剑封喉，置他人与死地。渥伦斯基非常非常欣赏一位白宫朋友对他说过的话。渥伦斯基能背出这句话的每一个字母：

“没有**的中国，没有*的中国，是很难抗住美国人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