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由一进十,步步进逼:
“苏代市长,我想,此时此刻你最想见的,报有最后希望的应该不是李荣祖,而是你北京的恩师,你的老上级,老领导吧,我不会说错的。很遗憾地,很遗憾地是,从进至后,他老人家不会再见你。对了,我还应该告诉你,如果不告诉你的话,会显得我陆建国既不够朋友,也不道德。这次对你的秘密‘双规’行动,是经过他老人家亲自批准的。他老人家虽然退了十多年,但身体还是非常的好”
苏世伦被陆建国的话震惊得几乎从沙发上弹起身体。嘴里不停地,反复地说: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请你不要激动,这是完全可能的,可能的已经变成事实。你也好好不想想,没有他老人家的默许,我们敢做这么大的动作吗?你虽然只是一个代理市长,可你的重要性远远在普通的一个省长之上啊!你应该比我懂,这就是官场的规矩,因为需要,可以把你捧起来,也因为需要,最终可以他把你推倒。噢,这些年来,我在北京的体会太深太深了。看上去那是一只软绵无力的老人之手,可是多么有力量啊!”
此时,陆建国的话语虽然已经显露出更多的张狂气焰,但语气依然掌握得很有分寸。他的坦率相告与直言不讳,丝毫也不在乎苏世伦会怎么想――在这么重大的细节上,大多数人都会是采用暗示的方法,而不敢声张言明地太过于露骨。但是,陆建国却一点也不隐瞒,一点也不在乎,对他苏世伦,断然就象对一个被自己打倒在地下,根本无力爬起来反击的拳击手一样。同时,这种态度也说明,陆建国似乎对眼下的一切胸有成竹。
苏世伦听了陆建国的话,愤怒的两只手紧紧地死抓着沙发的扶手,指甲几乎嵌进沙发的皮里,他觉得眼球像火一般的燃烧,心头弥漫上一阵刀绞似的疼痛,牙齿间发出‘咯咯’的摩擦声,两片嘴唇无形中咬闭成一条缝
苏世伦完全相信陆建国的话。他知道,陆建国这个人,虽然有一颗被个人的政治**鼓得饱满的野心,政治上很高明,也很卑劣,但他不会说谎,尤其在这么重大的问题,陆建国的政治素质是不容许他说谎。在中国的政坛上,无论何种时候,无论何种原因,随便编造政治老人谎话的行为,比任何罪行都严重一百倍,必须严惩,绝不会得到原谅和姑息的。
陆建国的眼神始终注意着苏世伦脸上的反映,一丝也没有漏掉。
愤怒之中的苏世伦在抬头之间,猛然注意到了陆建国那双猎人捕捉猎物般的眼神。他马上告戒自己:不能激动,不能惊慌,必须冷静,这仅仅只是刚刚开始。他一边在沙发上重新坐稳,一边在心里反复告诫着自己,努力让自己迅速地冷静下来。
是的,真正的交锋刚刚开始。
“苏代市长,再请你看看一些材料,之后,你也许会更愿意与我们合作。这是你的班子里的一位副书记,三位副市长的谈话记录,上面有他们的签名。绝不会有假。”
陆建国说着,从文件袋中取出三份材料,推到苏世伦的面前。
苏世伦用依然带着微微颤抖的手接起材料,又从桌上拿起老花镜,一字一行地阅读起来。他开始看得很缓慢,很仔细,后来就变成一页一页地快速翻阅。这三份材料很厚,加起来足足有六七万字。说是谈话记录,实际上全是对自己的揭发内容。
在苏世伦看材料的半小时里,一直静静地坐在对面的陆建国突然无比感慨地说道:
“时世无常,人心叵测啊!苏代市长,你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得到吧,有些话大概你自己也已经忘到九宵云外去了,喀什他们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句也不错,一字也不漏。”
的确,这份谈话材料收录的许多话,都是他自己曾经说的,也都是他早已忘却的。他曾经每天都在说话,大会小会,人前人后,说得话何止千言万语,怎么能都记得住呢?怎么会字字句句都正确呢?可是,当这些话写在检举揭发的材料里,却都显得这么触目惊心,那么桀骜突兀,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犯上作乱。
比如:
“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是在西边落下去的,我们上海就应该比你们西北地区先富裕”
“中央和地方的利益,是当前改革开放中一对最大的矛盾。我可以教你们如何对付中央的办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有良策”
“在第一把手面前,不能苍白无力。*集中制不是把权力集中到一个人的头上”
“中央的经济调控政策不适应上海,上海的经济很健康,没有过热,更没有泡沫”
“事实证明,上海的改革政策的步伐一向都比中央快”
“下决定迁移两百万人到浦东去,把浦西黄金地段的土地全部卖给外国人”
“华山天险一条路,外省市不敢做的,我们上海敢做,北京不让做的,我们上海也敢做”
甚至,连他下令要求黄浦江两岸的大楼,晚间必须有灯光照明,并且要安装彩灯,彻底不得关闭,让黄浦江两岸灯火通明,彩灯闪烁,呈现出国际大都市的繁华亮景,在材料里也变成了好大喜功,凸现政绩。特别是,他特意让最有水平的摄影师为此制作了一张外建筑物夜景的巨幅照片,送往北京安置在人民大会堂的上海厅里,也成了邀功请赏,乱拍马屁的行为。还断章取义地说他攻击总理带病做的政府工作报告太长,太罗嗦,太不精练,象老太太的裹脚布。他的话被改成这样:
“不论是真丝内衣,还是政府工作报告,简洁都是最好的!”
“卑鄙无耻,背后枪手!”
看完材料后,苏世伦轻蔑地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