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利·高尔中尉是“镇海”号的轮机长,他手下管着八十多个壮小伙,在黄埔的候补生加入后,这个数字又翻了接近一倍,现在他已经是一百五十多个劳力的头了。
“快!快!快!小家伙们,难道你们没吃饱饭?加把劲,再快点!”他站在“镇海”号的右舷指挥着候补生和水手为军舰加煤。
在燃油锅炉进入海军服役之前,这些海上的蒸汽怪兽都是些吞煤的“老烟枪”,就拿“镇海”号来说,她的煤仓可以容纳六百多吨煤,以八节的速度巡航,每小时就将近要烧掉1吨煤,如果以全速15节航行,那这个数字还要再翻一番,所以每次出海之前让全舰水兵最头疼的事情就是为煤仓加煤了。
这个活并不轻松,而且也十分危险,大部分的工作需要人力手工操作,一般而言全船的水兵都会参加。至于军官,他们一般都是指导者,这种体力活海军里的老爷们是不屑于干的。本来李俊荷他们这些黄埔的候补生也算是候补军官,这活也是不用做的,可前天费希尔校长已经剥夺了他们旁观的权利,眼下他们也只好加入到水兵的行列一起挥汗如雨。
必须要说经过前天的冲突,黄埔学员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内部分裂,大伙都对费希尔的处罚十分不满,所以这件事就需要有人出来负责——也就是背黑锅。七分队觉得昨天的事完全是其他分队不执行命令的恶果,觉得那些家伙都是些开小差的逃兵;而开溜的那些人觉得本来这事没什么大的关系,是七分队把事情搞大了,他们认为七分队的家伙都是些只知道惹是生非的混蛋;至于那些留在原地睡觉的“老实人“,他们觉得自己最无辜,是整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所以他们对七分队和溜号的家伙都非常的不满。这三派人马谁都看谁不顺眼,自然就形成不了合力。
说起来李俊荷所在的七分队是整件事的众矢之的,其他两派人都不喜欢他们,据亨利的小道消息已经有几个分队长向学校打了他们的小报告,希望把他们踢出这次海上实习的考核名单。
“这群没种的东西!”格拉菲特咬牙切齿道:“卑鄙的小人!有种正大光明的说,打小报告算什么玩意,要让老子知道了是谁,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这已经不是格拉菲特第一次抱怨了,从开始装煤起他已经说了好几次,而且一次声音比一次大,到刚才他已经几乎是指着其他小队的鼻子骂了。没办法对于有志于成为光荣的海军军官的他来说,被剥夺穿军服无异于一种耻辱。而更让他生气的是这种侮辱完全是无妄之灾,自然而然他对那些“老实人”和“逃兵”是一肚子的怨气。
“你说什么!”叶桐能听懂英语,他把铁锹一Cha质问格拉菲特道。
“老子说你是个没种的软蛋,怎么样!”格拉菲特讥讽道。
“你再说一遍!”叶桐气得直发抖。
“再说一遍你又能怎么样?你TM就是个没种的软蛋!”
“你……你……”叶桐指着格拉菲特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怎么又准备哭鼻子了?”格拉菲特哈哈大笑道:“嚯嚯,快来,让格拉菲特叔叔给你擤鼻涕!”
“你不要欺人太甚!”朱培源和你他几个小队长围向格拉菲特威胁道。
“怎么,想打架?”汤海凌扛起铁锹就冲了上去。
虽然格拉菲特刚才的话确实很伤人,不过他这也是为前天的处罚而不满,七分队前天可以说什么错也没犯,事情是其他分队惹的,出了事他们又直接变缩头乌龟任人欺辱。其实李俊荷和汤海凌后来打了暴龙也是为他们出头,可这帮人不光没有一点感谢的意思,也没有一点同仇敌忾的想法,反而从今天早上开始处处对七分队的队员横挑鼻子竖挑眼,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同学的份上,李俊荷等人早就爆发了。所以一看见他们几个围着格拉菲特,七分队的另外几个人二话不说都上去帮忙。
“你们想干什么?”那几个想包围格拉菲特的家伙一看李俊荷他们都操着家伙上来,立马说话就软了。
“没什么,就是想收拾收拾几个不长眼的,还让他们长长记心!”扛着铁锹汤海凌威风凛凛的说。
“汤海凌!你最好不要助纣为虐!而且我们这些在场的同学才不怕你!”朱培源虚张声势的说。
“就是,姓汤的,你信不信我们这里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
“就是!就是!”
附和着朱培源的话,不断的有人在人群里起哄。
看到这些人虚张声势的样子汤海凌反而笑了:“不怕死的可以站出来!”说完他抡起手里的铁锹狠狠的砸向了船舷的护栏。
金属猛烈碰撞发出尖锐的刺耳声,立在船舷的一根金属护栏被他整齐的削断。汤海凌抽回被砸得卷了边的铁锹,恶狠狠的说:“老子今天就把狠话放这了,谁他妈的想动手老子奉陪到底!”
汤海凌的这一手蛮力瞬间震慑住了刚才还在蠢蠢欲动的几个家伙,场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就像当初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毕竟他前天发狠殴打暴龙的那一幕不少人现在还历历在目,再加上先前望江楼斗殴事件的各种小道消息,在其他学员看来七分队的这些人实在是一群暴徒,他们可没胆子动手!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他们会立刻退缩,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现在退缩了,这事传出去之后,那就是一个大笑话。而对李俊荷他们来说虽然并不怎么在乎殴打这群讨厌的苍蝇,但昨天费希尔校长的话他们还是记得的,所以他们也不敢先动手,他们的策略师后发制人,只要那些没种的家伙敢有所动作就立刻放倒他们几个再说。
于是双方便沉默的对视着。谁也不会先把视线挪开。因为那会被认为是懦弱的逃避。就这样盯着对方,保持平静,不露出丝毫的慌张和急躁,就连呼吸的频率都不能乱。什么也别想。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感情从眼中流露出来。不会给对方一丁点的破绽。不能让自己处于下风。
一分钟……两分钟……也许是过了三分钟,具体的李俊荷也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没有人出来打破这个平衡他们将一直对视下去,因为这样的比拼可以说是没有结果的。
“你们这群兔崽子怎么不干活!还有你这个小王八蛋,竟敢损坏军械,扣你两个月的津贴!”查利·高尔中尉那嘶哑的声音突然划破了这沉默的对持,他像挥舞着鞭子的牧羊人一样连骂带赶的把人群驱散了。
“老高来的真不是时候!一场好戏就被他搅和了!”站在航海舰桥上看戏的李德曼抱怨道。
“恩,高尔还是太心慈手软了!”站在李德曼身边的德雷尔摇头叹道。
“你准备怎么办?”李德曼饶有兴趣的问。
“再稍微加点火……”德雷尔摸着下巴说。
“这主意不错……嘶……这两个小崽子下手还真狠!真他妈疼!”李德曼摸了摸乌青的眼眶抱怨道。
“这全怪你自己,我早就告诉你别撩拨他们,你还不信!怎么样吃亏了吧!”德雷尔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哼!老子什么时候这么丢过人!我一定会让这两个小子吃点苦头的!”
李德曼挥舞了两下拳头杀气腾腾的就冲下了舰桥,现在他要去完成火上浇油行动。不过对于这个老朋友的个Xing德雷尔十分了解,李德曼是一个行动多过言语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男人之间的问题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用拳头解决。但愿这个鲁莽的家伙能正确的把握尺度,德雷尔在心里祈祷着。
“你们为什么不去制止并调解他们?”德雷尔正在暗自担心的时候,旁边一个女声问道。
“你好!文小姐,你什么时候上来的,请原谅我都没注意到你!”
如果说黄埔的候补生是德雷尔的大麻烦的话,那文雅怡就是他的小麻烦。从这几天的接触来说德雷尔对这位千金大小姐谈不上什么好感也谈不上什么恶感,他只觉得很麻烦!虽然军舰不像渔船那么迷信,没有完全禁止女人上船的规矩,可一个女人呆在军舰上确实很麻烦,首先就是住宿的问题,军舰上空间十分有限,一般水兵都是几十个人挤在一个舱房睡吊床,下级军官也是十来个人睡高低铺,只有舰长才稍微有点优待能单独拥有一个小房间,你说让一个女人上来怎么办?
总不能和别的男人挤一块睡吧?这简直是不像话,别说在秦国这个异常保守的国家,就是在开放的欧洲也没这种搞法!结果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李德曼让出了他的舰长室,然后和德雷尔挤一张床,天杀的他这几天让李德曼的呼噜声搞得一点都没睡好!睡觉还好说,后面还有更尴尬的,上厕所怎么办?军舰上可没有女厕所的!万一这位大小姐在厕所里面方便,其他人“不留神”闯进去了怎么办?虽然暂时还没出什么篓子,但谁知到以后会出什么状况?
一想起这个德雷尔就觉得头疼,如果有可能他会第一个把这位小姐赶下船去,不过眼下是不可能了,因为这位小姐还负有教授英语和翻译的职责,把她弄下去了教学活动怎么开展?
德雷尔摇摇头,仿佛是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大脑似的,他笑着回答了文雅怡的提问:“我们为什么要去制止他们?”
“呃?”文雅怡一愣,德雷尔中校的回答让她有些不可思议,对于有矛盾的两派人不都是需要一个中间人去调解的吗?除非是那些有着看笑话或是落井下石想法的Yin险的家伙才会去加把火吧!
“就算不制止,那也不能再去煽风点火激化矛盾啊!”她指责道。
“呵呵!”对于文雅怡的指责德雷尔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文小姐,那按你的想法对于他们这些互相都存在敌视的小家伙应该努力的去安抚喽?”
“是啊!”文雅怡理所当然的回答。
“也许在你们东方人看来让两个处于敌视状态的人偃旗息鼓是一个不激化矛盾的好办法,但在我们看来这个主意相当的糟糕!”德雷尔考虑了下措辞,继续说:“也许表面上你们的手段能让这两伙人安静下来,但实际上矛盾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消失,而是像一颗毒瘤一样埋在了心底,只要时机一到它就会更剧烈的发作,那个时候造成的损害反而更大!所以与其让他们把坏水憋在心里我更倾向于排毒的方法去化解矛盾!”
“排毒?怎么排?”文雅怡好奇的问。
“说出来很简单,就是发泄!”德雷尔笑笑说。
“哈哈,大卫……”李德曼兴高采烈的冲上了舰桥,他大声的叫着德雷尔的名字,仿佛一个刚刚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大男孩要努力的向自己的好朋友炫耀一样。
“呃!”当李德曼冲上舰桥发现了文雅怡的存在后,这位前一刻还意气风发的大男孩不见了,这家伙整理了下军装将滑下鼻梁的墨镜扶正后一本正经的说:“中校,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对于自己朋友的变化德雷尔中校一清二楚,李德曼虽然是个鲁莽的苏格兰莽夫,但朴茨茅斯的贵族式海军教育已经深深的在他身上打下了烙印,哪怕是他不喜欢这规矩,但潜意识里也会不自觉的遵守。这大概就是军人和平民的区别了。想到这他偷偷瞟了一眼还在运煤的候补生,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大卫!”李德曼见德雷尔有些走神出声提醒道。
“嗯?抱歉!我刚才在想一些小问题,事情怎么样了?”德雷尔抱歉道。
“解决了,你当时要是在场就好了,小伙子们的表情十分精彩!”虽然李德曼努力的想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但坏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哦?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文雅怡Cha嘴问道。
“是这样的,小姐!我对他们说:为了表彰他们刚才‘出色的表现’,他们的午饭和晚饭减半,而且晚上再多加一次五公里越野拉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