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蒂安·弗雷德里西大概是全欧洲最无耻、最没有道德的间谍了。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钱。为了钱他可以出卖一切东西——哪怕是拿自己的灵魂和魔鬼做交易也在所不惜。也许就此您会认为弗雷德里西先生是个葛朗台似地人物,但现实恰恰相反这位先生大概是最有名的败家子,一年365天中的300天里这位先生的口袋里都没有半毛钱,基本就靠借贷度日。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来弗雷德里西家族也算是德国知名的大容克地主,巴斯蒂安·弗雷德里西从小就在乡下长大,那是被管教得严严实实的,那时候的他可不像现在的浪荡样,而是远近闻名的乖宝宝好少爷。
转折就发生在巴斯蒂安·弗雷德里西十五岁那年,在老弗雷德里西的要求下,他离开家乡去巴黎读大学。巴黎是什么地方,全欧洲最奢华最腐化也是最有名的花花世界。
到了巴黎,巴斯蒂安·弗雷德里西首先自然而然的要出去见识一番。他个Xing豪迈,很快便结交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某日被几名朋友强拉至一赌场见识见识,一个不小心蠃了几把之后,便把他骨子里藏了十几年的赌虫全给勾引出来,再也不肯爬回去。
从此他成了赌坊的常客,愈陷愈深,不到一年,便输了几十万马克,怎么赔?还好那时候他家境阔绰,不管是找老娘要还是管朋友借,他还能对付过去。
但赌久了,总会不知不觉的愈赌愈大,自然愈输愈多,家里就是有座金山也禁不住他么折腾,朋友们也渐渐疏远他,最后他只好把脑筋动到歪门邪路上去,靠着赌场里三教九流认识的乱七八糟关系,在加上长相不错出生又好人又机灵,自然四通八达的消息也就灵通。为了还债,弗雷德里西只好靠着倒卖情报混日子。
开始他还算是有原则,但到了后来输红了眼债主逼上了门,无奈之下他也就是铤而走险,越干越大。当然这种日子过久了,赌鬼弗雷德里西偶而午夜梦回之际,也会略感不安。但一个赌徒为了筹措下一场的赌资,往往连老婆儿子都肯卖了,更何况是一些素不相干的陌生人和不知所云的秘密情报?不安归不安,做久了也成自然。
就这么原来大好的有为贵族青年,就变成了欧洲最臭名昭著的情报贩子,而老弗雷德里西就是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活活气死了。
大约在一年前赌鬼先生回德国探亲的时候(实际上是去躲债,这是常有的事),不知怎么的在一个赌场里认识了个克虏伯工程师,一来二去臭味相投便成知己。但这二位赌运都不是一般的差,两个人一通猛输,到最后放高利贷的都上门抓人,准备剁手砍脚了。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啊,谁也不想下半辈子当个残疾人不是,弗雷德里西脑子灵泛,当下就把主意打到了克虏伯公司的头上。
克虏伯公司有什么?
钢铁、大炮、炸药……只要是军火的它都能沾点边,可是倒卖军火也要有资本有门路有时间不是。这火烧眉毛的当口,干这个是肯定来不及了。但弗雷德里西聪明啊,他想卖这些玩意不行,咱们搞出点有用的技术换钞票还不行?
行!当然行,像克虏伯这样欧洲一流的大型企业还怕没有点拿得出手的技术?但是怎么取舍却是一个难点,在弗雷德里西看来,卖情报就和做生意一样,首先你得给自己有个准确的定位,你是准备做高端还是中端还是低端。只有把自己的位置把握好了,你才能有条有理的去和客户接触。不然拿着低端的消息想卖给高端的客户,人家不抽你才怪。
在以前弗雷德里西都是做中端的生意,在这个层次里一个是风险不大、情报还算好弄,而且客户面比较广,属于Xing价比很适中的买卖。但这回弗雷德里西知道必须要做一票大的,因为中端的收益实在是不够还账的。
想法是好的,但是现实也是残酷的。克虏伯公司虽然在欧洲算得上第一档次的大企业,但是在技术上来说他并没有什么可以让潜在的高端客户兴趣盎然的东西。它能造得出来的其他几个强国比如英法也都能自己搞定。而这次要想换到大量的真金白银,爆炸Xing的情报又是必不可少的,那什么东西才是眼下极大列强孜孜以求的呢?
想到这弗雷德里西突然回忆起了几个月前的一件事,那次他在和一个阿姆斯特朗埃尔斯维克造船厂的赌友闲扯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对方吹嘘新近为东方的秦国建造的装甲巡洋舰,上面使用的新型装甲是多么多么的NB,那吹得是天花乱坠,似乎只要有了这种装甲小白兔也能变成大灰狼。更主要的是他还从对方那里得知,皇家海军正在加大新型装甲的普及力度,而且似乎有研制更强装甲的计划。
“克虏伯有没有比较强悍的装甲?”弗雷德里西向他的难兄难弟询问道。
那人垂头丧气的问:“强悍的装甲?你指什么类型的?”
“什么类型的?”弗雷德里西自言自语的搔搔头努力的回想着英国新型装甲的名字,叫什么威来着的?可惜的是努力了半天他也没想起来,只能比划着说:“就是和英国人发明的那种什么威装甲一样的货色,你们有没有?”
“什么威?”那人也搔了搔头,仔细的琢磨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说哈维装甲吧?”说完他还傻乎乎的纠正了一句:“那装甲不是英国人发明的,是美国人发明的!”
“对对对对!”弗雷德里西一拍大腿一连说了好几个“对”,才激动的问:“有没有和这类似的?”
那人倒是很老实的回答:“和那个类似的没有!”
“啊!”听了这话弗雷德里西是说不出的失望,可还等他感慨完那人接着说道:“比它更好倒是有!”
说实话弗雷德里西那一瞬间真有点想抽他的冲动,心道:你说这德国人的脑子咋就这么机械!像我这样机灵聪明的德国人还真是少有啊!
不过高兴归高兴但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你确定你们的装甲比英国人的好?”
“我骗你干什么?”那人还是一副苦瓜脸的表情回答:“哈维装甲渗碳层没有我们的厚,工艺又原始不适合大批量生产,像我们的质量又好生产又容易……”
弗雷德里西赶紧打断了这位准备王婆卖瓜的赌友,对于他来说那些什么渗碳啊、合金啊、淬火、回火等等专业名词他一个都听不懂,也没有必要懂,他只要一个结果——只要这种装甲比英国人的强就可以了。说白了这就是卖点、就是噱头,只要把这些像鱼饵一样的抛出去,还怕没有上门的买主?
说实话关于装甲Xing能弗雷德里西的赌友倒是真没吹牛皮,克虏伯装甲还就真是比哈维装甲强不少。弗雷德里西不愿意了解,我们倒是可以稍微知道一点。
哈维装甲和克虏伯装甲都是合金钢表面渗碳装甲,区别只是渗碳工艺的不同,一个是装箱固体渗碳法,而另一个是气体渗碳法。
先不说这两种渗碳工艺的优劣,我们得先搞清楚为什么要渗碳。所谓的渗碳就是让碳元素渗入低碳钢或者低碳合金钢的面层,在保持心部高韧Xing的情况下能得到高硬度的表面层。
那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对于装甲来说,一个是要硬,因为太软了容易被击穿,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有趣,越是坚硬的物质就越是脆。比如钻石是世界上最硬的物质,但是只要一锤子它就碎了。对于装甲来说太脆可不行,不然对方一炮射来,你这边装甲就跟天女散花似地全碎了有什么用?所以装甲最好是坚硬的同时还有着超高的韧Xing,能承受巨大力量的冲击。
显然对于普通的钢材来说,这样的要求是无法满足的,碳多了硬度上去了但是韧Xing就不足,碳少了韧Xing是满足了,但是硬度又不够。这简直就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
怎么办呢?
有办法,普通钢不行那么就搞合金钢,往钢材里掺点其他稀土元素,比如镍、铬、钼什么的。在稀土元素的帮助下自然能改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矛盾。于是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首先是铬合金钢诞生并投入工业化生产,紧接着镍合金钢、镍铬合金刚又依次的粉墨登场,一时间是热闹万分。
热闹是热闹,但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当时冶金工艺还很原始,很多合金的Xing能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随着新型炸药的发明和高爆弹的普及,甲弹之争炮弹又占据了上风。
为了抵挡越来越严重的火力威胁,在没有更新的超强力合金钢诞生的情况下,冶金工程师只能另想办法,而这个办法就是渗碳技术。前面说过了,经过渗碳的钢材都能使表面硬度超高,心部韧度保持原有水准,这样一来要硬度有硬度,要韧Xing有韧Xing,不正是合格的装甲钢吗?
于是乎在十九世纪末期,渗碳技术是大行其道,有了它可以大幅度的提高装甲的防弹Xing能,自然而然装甲可以做薄一些敷设得更广一些。可以说一种新型的渗碳技术不亚于一场装备革命,这种莫大的诱惑是任何有志于壮大海军的国家都无法抵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