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贵态度的突然转变让霍云等人是始料不及,他们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崔贵一听到李俊荷要将其送到海警的船上就会如此的失态,简直就是吓得屁滚尿流。现在哪怕是最迟钝的人也知道崔贵先前的陈述是有问题的了,可让人奇怪的是为什么李俊荷只抓着崔贵不放,而对崔水却是另一番态度呢?要是有问题这两人应该都有问题吧?
崔贵仍旧是自顾自的磕头求饶,而李俊荷此时的态度也让人奇怪,一般来说识破了崔贵鬼话的他应该是高兴或者得意,但是相反的现在李俊荷脸上有的只是沉重和沉痛甚至是愤怒。
他有些踉跄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声音有些哽咽的对崔贵说道:“别磕头了,海警的船还没来呢!”
听了这话不光是崔贵连带着霍云等人也是吃了一惊,这些都是唱得哪一出啊?王冕Xing子急第一个冲到窗户边向外远眺,果然!这茫茫大海上哪里有什么悬挂龙旗的福船,除了海还是海连鬼影子都没一个。
王冕惊讶道:“舰长,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啊?”
和王冕有着相同疑问的霍云等人也一齐朝李俊荷看去,希望他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李俊荷平静道:“诈术而已。”
霍云问:“诈术?”
“对。”李俊荷轻轻的点点头说道:“说谎的人心里都是有鬼的,只要稍微逼迫他们,再稍微使一点小把戏就能套出他们的真话了。”
说起来这些人中还是夏哲的反应最快,他稍微一联想就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他大惊道:“惜义,难道洗劫崔氏叔侄货船的是海警的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倒不是说霍云等人想不到这个可能,只不过是他们不愿意也没有朝这个方向去想罢了。谁能想到堂堂的大秦国水师背地里竟然会如此的肮脏和龌龊,竟然和杀人越货的强盗毫无分别!不!是更加的不堪!拿了老百姓的血汗钱不说还要真的喝人血,这和禽兽有什么分别?再联想到几年以来南洋海盗肆虐而又屡剿不灭,谁知到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海盗们是不是准备着两身衣裳、两副面孔?表面上像人实际上就是一群**不吐骨头的恶鬼!
一时间整个粤雷号的舰桥里都是鸦雀无声,有的人是被震惊了、有的人却是在不断的推想,只有崔贵的哭诉和磕头声让人心碎。
短暂的沉寂后霍云打破了沉默,他问道:“舰长,我觉得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我们的推理罢了。事实真相还未明了我们不能妄下结论。而且崔氏叔侄前后言行也多有可疑之处,不妨再仔细审问,说不定实情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霍云的话代表了一部分涉世未深的黄埔候补生的想法,对于现实的黑暗他们只是略有所知,像王冕就和霍云看法差不多,他也Cha言道:“舰长,子龙说的我认为有道理。再怎么说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和崔贵的一面之词不能完全采信。抓贼要抓脏,现在一切都是猜测下结论还太早!”
李俊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抓贼要抓脏我是同意,而且也准备这么做。不过他们叔侄二人的恐怕是真的。”
霍云不解道:“为什么,崔贵开始为什么要隐瞒和抵赖呢?要知道我可是南洋……”
说到这霍云说不下去了,本来他是准备再帮海警辩护两句的,但是他没说完的那句话实际上已经给出了他提问的答案,谁让他们是南洋水师也挂着龙旗呢?
李俊荷自嘲道:“子龙,你恐怕已经想到了吧?答案就是这么简单,谁让我们也挂着这面旗帜呢?”
夏哲叹了口气问道:“惜义兄,你什么时候看出他们有问题的,要知道他们的话并无破绽啊?”
夏哲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开始听了李俊荷的复述后并没有想到崔贵话里有假,而李俊荷却能看出问题,这让他很在意。
李俊荷回答说:“知人,你是听了我的转述所以先入为主不疑有假。但是我可是一直看着他们被救起来,崔贵上船前后神态的反差太大了,所以我觉得不对劲。”
夏哲问:“怎么不对劲了?”
李俊荷指着崔贵说道:“他在最开始在海里呼救的时候,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高兴,有大难不死的那种幸福感。但是我们一靠近,他的神态就变了,先是震惊后是绝望。上船的时候也是,他几乎是有些恐惧的。那时候我就奇怪他这个态度不像是劫后余生的人应该有的,反倒是像才逃出虎口又走进了狼窝。”
听到这夏哲顿时恍然大悟道:“他是害怕我们的身份!”
“对!”李俊荷点点说:“当时我就想,他们可能是海盗,所以才怕我们。但是仔细看了看这叔侄二人我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他们实在是太白净了,不像是长年在大海里讨饭吃的人。”
夏哲接口道:“所以你就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害怕我们?”
“没错!我后来想了半天唯一只有一种可能,崔贵说的是真的,他们确实是被抢了,但是为了安全着想,他隐瞒了抢劫者的真实身份。而正是这个抢劫者的身份让他上了我们的船后会不自主的害怕。所以洗劫了他们货船的人是谁那是一点也不难猜。”
王冕疑惑道:“那为什么崔水没有和他叔叔一样呢?舰长,听你说来他是没有说谎的,这说不通啊?他应该也是当事者之一啊!”
李俊荷回答道:“很简单,那是因为崔水确实不知道是谁抢劫了他们的船。”
霍云惊道:“这怎么可能呢?”
夏哲叹道:“我知道了!估计当时崔水在舱内,他根本就没看见是谁抢劫了他们。”
李俊荷点点头回头朝崔水问道:“我们应该没有说错吧?我估计当时你是因为晕船在舱底睡觉,你是被你叔叔突然叫醒后就慌慌张张的跳水逃生的,而后来你追问的时候你叔叔就跟你说是碰上了海盗,对吧?”
崔水并没有回答李俊荷的提问而是朝着他叔叔追问道:“叔叔,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是被官兵给抢了?”
事到如今崔贵也知道再隐瞒再抵赖是没有用的,只是含泪向崔水点了点头。
轰隆一声,不光是崔水连带着霍云、王冕等人都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某些东西崩塌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在他们心中久久荡漾,似苦、似涩、似沮丧、似无奈,唯一真实的恐怕就是那突然腾起的怒火,那是一股怎样的火焰阿!就像地狱深处的无明业火,可以毁天也可以灭地……有些人利用怒火毁灭了别人,有些人随着怒火将自己也毁灭,有些人畏惧火焰藏头缩尾,更有些人在烈火中得到了永生。
长久的沉寂之后夏哲突然出言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好回答也是很不好回答的问题,它关系到的不仅仅只是崔氏叔侄的命运,也不仅仅是“粤雷”号上几个军官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关系着整个南洋和中国今后的走向。虽然在场的人还看不了这么远,但这不妨碍他们明白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做出的决定一定影响重大,对于此刻的南洋而言这样的影响不亚于晴天霹雳。
李俊荷并没有说话,甚至看都没有看发问的夏哲一眼,仿佛整件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仅仅只是个围观打酱油路过的路人甲而已。
王冕忍不住了,他第一个跳出来说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是追上去弄个水落石出!”
有了王冕的带头霍云也出言道:“我同意!不管是为了死去的那些无辜的百姓还是为了我们南洋的声誉,我们都有责任去弄个清楚,给世人一个交代!”
王冕和霍云的话虽然是回答夏哲的提问,但是与其说他们实在回答这个问题,还不如说他们是在向李俊荷摆明自己的态度,毕竟刚才李俊荷这个舰长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就像前面揭穿崔贵谎言一样,没有人知道下一步他想干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后,伯特兰也忍不住开口了:“作为一个军人,我的良知告诉我,我们必须去抓住这伙混蛋!为了军人的荣誉和我的良心,我同意继续前进直到抓住那伙强盗为止!”
王冕又出言道:“下命令吧,舰长!”
霍云也说:“没什么可犹豫的舰长!我们都不怕!”
李俊荷扫了发言的这三人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下什么命令?你们不是早就接到了我的命令吗?难道现在我们是在逃跑?”说完他戴好军帽就往舰桥外走去,一边走他一边说:“把他们叔侄带下去,好好照顾,他们是重要的人证。”
听了这话王冕、霍云都是长吁一口气高兴的互相对视一眼后便回到了自己岗位开始工作,只有夏哲追随着李俊荷的脚步也走出了舰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