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雷”号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沙码矶头,说实话这很危险,没有引水员再加上一批菜鸟水手,还是夕阳落下的黄昏里,这实在是太容易出事了。不过在这个关头,我想如果你和李俊荷的处境一样,绝对只会想更快一点最好是直接就能回到广州。
李俊荷端坐在舰桥里一动不动,就像罗丹著名的雕塑“思考者”的造型一样。毕竟这一天遇上的变故换谁都得好好考虑考虑。
夏哲拿着瓶红花油一边涂抹身上的瘀伤一边问道:“想什么呢?惜义?”
李俊荷生了个懒腰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抱头道:“我在想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
夏哲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人证什么的都有了,直接回广州打官司不就完了。”
李俊荷摇头道:“没那么简单,龚橙这小子如果死活不开口,就是有崔氏叔侄的证词意义也不大。”
夏哲笑道:“那就想办法让他开口呗!我看这位龚大人也不是什么硬骨头。”
李俊荷苦笑道:“他是个软骨头没错,但他不但不傻反而是只小狐狸,这回的事太大了,全说出来他自己也得玩完,他不会轻易开口的。要把方慰先这伙恶狼一网打尽,还得再搜集点证据。”
夏哲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李俊荷点点头。
夏哲又问:“如果他们真去了广州呢?”
李俊荷自嘲道:“开始我们希望那伙强盗去广州,现在我却希望他们还是朝沙码矶头来的好。”
夏哲也叹了口气说:“是啊,谁能想到沙码矶头竟然已经烂到了底,也不知道发给校长和文先生的电报有没有出问题。”
李俊荷苦笑道:“我看是凶多吉少,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回电。”说完他急匆匆的走到海图前测算了一番后又说:“在沙码矶头我们呆了五个小时,再加上路上航行用了十三个小时,前后加起来我们将尽耽误了一天的功夫,如果他们真的是去广州了,那我们只有保持13节左右的速度才能追得上了。”
夏哲也走到海图前测算了一番,他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有机会!”
李俊荷没有答话而是又思考了一番,然后他叫来了传令兵命令道:“去将施奈德先生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要咨询他。”
夏哲奇怪道:“你问他什么?那个假洋鬼子不是还在晕船吗?”
李俊荷苦笑道:“我得知道轮机能不能坚持这么久,听他说我们的轮机好像是有问题的。”
军舰的航速可不像纸面数据那么漂亮,就拿“粤雷”号举例,从纸面数据上说这艘船最快可以跑到十五节,但是达到这个十五节的最快速度可是有限制的。首先就是持续的时间限制,一艘船有意义的最大航速是必须能持续一段时间的,那种瞬时间超载功率下得到的最大航速是没有意义,一般而言这个速度必须能持续六个小时才有意义。而超过了这个时间轮机就可能因为负荷过重出问题,也容易影响使用寿命。
其次,不同风速、不同海况下得出的最大航速也是不尽相同的,甚至连水深都会影响到船只的最大航速。那种理想状态下的最大航速只具有参考意义,毕竟谁能保证你的船总能在理想状态下航行?最后,船底的光洁程度也会影响到速度,长期泡在海里长了一副脏兮兮的船底的军舰,哪怕就是达到了最大航速需要的功率也跑不出最快的速度。
而眼下“粤雷”号还是一艘没有真正服役的新船,所有航行数据都有待于海试的检验,底能跑多快持续多长时间对于李俊荷来说是空白一片,所以他必须要找专业人士咨询,然后找到一个可以追上敌人又能避免事故的合理速度。
“你问的这些我也不知道!”谢依华没好气的回答。
夏哲惊讶道:“您怎么会不知道呢,施奈德先生。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谢依华气呼呼的说道:“我是专家但我不是神仙!任何一条船哪怕都是同一个设计、同一个船厂、同一批工人建造出来的,它航行时的数据也绝对不会一样。先生,这个世界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也不会有两条一样的船,没有经过海试我怎么告诉它的实际数据?”
夏哲刚想争辩两句就被李俊荷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李俊荷知道谢依华的个Xing,在这个方面他固执的就像一块石头,所以你越是和他对着干,就越有可能被这块石头打得头破血流。对于谢依华你得慢慢的引导。
李俊荷笑着问道:“施奈德先生,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刚才是我们问得太唐突了。不过据我所知,粤雷号还有不少姊妹舰,它们海试时的数据您有吗?”
谢依华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当然有。”
李俊荷笑着继续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船一般都能达到什么样的速度能坚持多久。”
谢依华很爽快的回答道:“没问题,你等等,我回去拿。”说完谢依华一步三摇的就晃了出去。
夏哲目瞪口呆的目送了谢依华的离去,等他走远夏哲才哭笑不得的对着李俊荷说:“我算是看见怪物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死板的人。我们开始问的不就是这个意思?”
李俊荷拍了拍夏哲的肩膀感叹道:“慢慢的你就会习惯的,其实他只是太喜欢太在意自己的工作了,并不是故意和你抬杠。他这个习惯说好听点就是高标准严要求,对于我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坏事。”
夏哲苦笑道:“但是和他打交道太累了,要是什么事都这么较真我非得疯了不可。”
在李俊荷等人在商议追击事宜的同时,在他们身后的沙码矶头也引来几位特殊的客人,隶属于海警的“南泰”号炮舰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的靠上了铁码头,缆绳系好放下舷梯,穿着者少校军服的方俊卿趾高气昂的带着两名绝色女子登上了沙码矶头的岸边。
双方气氛融洽边走边聊,如果李俊荷现在还在沙码矶头的话绝对一眼就能认出跟在方俊卿身边的这两名女子,就是两个月前宴会中见过的赵丽君。此时此刻这个神秘的女人为什么又会和方俊卿一同出现在沙码矶头呢?
嘿嘿,这个以后再说,不过方俊卿的好心情是不会持续多久了,马上他就要开始头疼了。
“什么!龚橙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水师的人劫走了?”如果不是眼前这几个倒霉鬼是被方俊卿亲自从电报局的小黑屋里放出来的,那方俊卿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听笑话,整个沙码矶头都是龚橙的势力范围,说他被人从自己老窝里劫走了,谁相信啊!
不过眼前的事实方俊卿又不能不相信,毕竟龚橙的心腹没必要编这种不入流的谎话骗他,方俊卿心浮气躁的在屋子里兜了个圈后又问道:“你确定是南洋的人抓走了你家大人。”
“小的敢以脑袋担保,他们都穿着南洋的制服,而且他们的头还是一个洋人!神气得不得了!”
“洋人?”方俊卿心里咯噔一跳,南洋水师中的洋人也就只有外国的顾问团了,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抓走龚橙的也只有一直和他老子不对付的费希尔的手下了,难道说这是费希尔察觉了什么才派人抓走龚橙想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打压海警?
想到这方俊卿马上命令道:“快!给我爹发电报!告诉他出大事了!”
不过等待着方俊卿却是又一个噩耗:“少提督,那帮人走的时候把发报机和收报机都给弄坏了,现在恐怕没法发报了。”
“什么!”方俊卿惊讶得跳了起来,对于他来说这是进一步确定了对方是来者不善,恐怕破坏收发报机就是为了打他家老头子一个措手不及,这下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先是吩咐手下准备立刻起航,然后又朝赵氏姐妹歉意道:“赵小姐,眼下情势紧张,恐怕方某要立刻赶回广州……”
赵丽君不在意的笑道:“正事要紧,方公子只管先去,我们姐妹俩方公子就不用记挂了。”
方俊卿抱拳谢道:“多谢小姐。等方某处理完这档子事情以后再和小姐详细谈谈合作的事宜。”接着方俊卿又朝龚橙的手下交代道:“你们给我好好的招待好两位小姐,要是两位小姐有一点不满意小心我回来拧断你们的狗头!”
说完这些方俊卿歉意的朝赵丽君一抱拳然后带着自己的部下飞一般的向码头跑去。
等方俊卿走远了,赵丽君的妹妹悄悄朝她耳语道:“小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左唯湘真的准备提前收拾方慰先了?”
赵丽君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这次的事疑点颇多,不像是左唯湘这只老狐狸的手段,倒更像是他那个女婿干的。”
“姐姐你是说文彦轩终于要朝方慰先动手了?这可是个好消息,也算没有枉费我们两年来下这么多功夫,只要南洋内部一乱,那我们……”
赵丽君不动声色的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不要多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很难说,赶紧先把消息发回去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