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龚橙来说这几天几乎就是在地狱里度过的,谁能想到几天前还是朝廷命官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他现在竟然成了阶下囚。看看龚橙这身打扮吧,脏兮兮的囚衣手镣脚铐齐全,睡在是潮湿的稻草堆上吃糠咽菜,才几天的功夫他就觉得自己已经瘦了十几斤。
早先龚橙以为凭着自己的关系很快就可以出去,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形势不对,一天接一天的审问,而且主审官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差。龚橙不是没有想过抗争,他吵过闹过但是每吵一次闹一回等待着他的却是狱卒们的谩骂和殴打,几天下来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Rou了。
现在龚橙已经是出于绝望的边缘,他不傻相反他从小就被成为神童,从眼前的局面看来龚橙知道他已经被同伙给抛弃了。他当然知道这说明了什么,他将会背下所有的黑锅、他将成为替罪的小羔羊,总而言之如果他再不采取行动的话,那他就将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悲剧。
俗话说你不仁我不义,你做得了初一龚橙也干做十五,所以在这天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通通给倒了出来,像疯狗一样不断的咬出了所有的同伙,这既是报复也是想求一条活路。
但是很快龚橙就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也错得太离谱了,在他咬出了众多同伙的那个晚上,意想不到的灾难降临到了他的头上。先是被莫名其妙的提出了监狱,接着各种酷刑是一一的施展在了他的身上,不管是求饶也好痛骂也好,行刑的人根本就不加理会,似乎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行刑而已。在享受完了十八般酷刑之后龚橙又被扔回了大牢,他回想其几天来的总总遭遇,仇恨的种子深深的埋在了心头。
大牢里昏暗的油灯时隐时灭,龚橙哆哆嗦嗦的蜷缩在墙角里默默流泪,他恨这个世界、他恨这个国家、他恨南洋所有的人,在泪光中他默默的发誓,只要能东山再起一定和整自己的人没完!
那龚橙能不能东山再起呢?暂时看来是没有可能的,因为在他发誓复仇的同一时刻,左唯湘和王纬也在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位龚大公子。
左唯湘重重的合上了卷宗丢在了一帮疲倦的说道:“经国,就按这个结案吧。”
王纬问道:“就这么结案的话,恐怕龚橙他难逃一死啊!”
左唯湘反问道:“经国想为这个小子求情?”
王纬叹道:“倒不是想为他求情,想当年尔玉与你我是乃是至交好友,眼看着故人之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送掉了Xing命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王纬这么一说左唯湘也想到了龚橙的老爹也就是那位希望天公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大诗人龚自珍,不过他却没有王纬这么多感慨反而是大怒道:“这个龚橙简直是个辱没先人的孽障,当年他就是个无父无君之人,老夫本不想用他,后来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故人之子就这么荒唐颓废才让他干了个县令。谁知到这个混账竟然丝毫不思感激更不悔改,依然是这么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以致今天干出这么些十恶不当的勾当,拖出去杀一千次都不为过!”
王纬继续叹道:“若以罪论龚橙当然是罪无可恕,我不过是觉得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身上还是过于……过于……”
左唯湘笑笑道:“经国,你的意思我知道,可是事到如今龚橙不做这个替罪羊都不行了。”
王纬长叹一声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说起来尔玉兄的这个宝贝儿子怎么这么糊涂呢?老老实实的蹲在大牢里一言不发还能捡一条Xing命,怎么能傻到什么都说呢?这下不是把那些牛鬼蛇神全都得罪完了,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左唯湘道:“正所谓聪敏反被聪明误,人还是少一点这种小聪明的好,像龚橙这样的小聪明恐怕是想不出事都难,看来当年让他当这个官反而是害了他啊!尔玉兄,尔玉兄,今后黄泉相会老夫是少不了又要被你责骂喽!”
左唯湘和王纬又感叹了一番,就在王纬准备拿走卷宗宣判龚橙死刑的时候,左唯湘又开口了:“经国,改判成革职永不叙用流放新疆算了。”
王纬皱眉道:“千愚兄,这恐怕也于事无补吧?”
左唯湘摆了摆手道:“我这么做也算是仁至义尽,至少他不是死在我的手上就行了。”
王纬动了动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好几回才一言不发的摇头而去。王纬的摇头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其实是很想救龚橙一命的,毕竟他不是首恶,其次拿故人之子顶罪实在是有点良心上过不去。但既然左唯湘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就像左唯湘最后说的那样,现在他们能做的也只是不让龚橙死在自己的手上。谁让龚橙最后那个小聪明实在是太业余了,虽然当时他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但是就冲他管不严的臭嘴,恐怕他从前的同党也不会放心,所以除非左唯湘真的想大清洗南洋否则真是必死无疑。
龚橙的死于不死只是此次南洋海盗大案的一个小Cha曲,一个无关紧要的小Cha曲,决定事情走向的当然不会是和龚橙一样的小虾米。在左唯湘软禁南洋众多大佬后的第五天,清流一党中以孙家鼐为首的强硬派首先发难,参奏左唯湘软禁两广官员意图谋反,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孙家鼐的带动下视左唯湘为眼中钉的愤青清流们纷纷出手,顿时朝堂上下反南洋势力格外的活跃,似乎是有一举打到左唯湘再将其踏上一万只脚的意思。
但是有意思的是,在这股浪潮中有三个人的态度十分的暧昧,头一个就是当今清流的领袖翁书平,对于这股倒左风潮他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十分恰巧的染病卧床不起了。而另一个态度怪异的人就是当今的皇帝,他的态度和翁书平出奇的一致也是不闻不问。而最后一个态度奇怪的人就是被弹劾的左唯湘,对于孙家鼐的奏章,也是既不自辩也不反击,任由孙家鼐上蹿下跳只当是没看见。
就在天下人都在为此迷惑不解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实在暗地里偷笑,而这个人就是李鸿藻,实际上这段时间装病的不止翁书平一个,当翁书平请病假不上朝的时候,李鸿藻也紧随其后的宣布生病。当然这个主意是孙玉良给他出的,本来按照李鸿藻的意思是准备也Cha一腿的,但是孙玉良很简单的一席话就打消了他这个主意。
“东翁,现在事态不明最好不要贸然行事。”
李鸿藻心痒痒道:“难道就让孙燮臣一个人出风头?”
孙玉良笑道:“东翁此言差矣,这回的事不光没有风头出,反而有惹祸上身的可能。”
李鸿藻奇道:“这是为什么?”
孙玉良道:“东翁难道忘记了晚生曾说过,翁大人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生事的,而孙大人偏偏不听他的要出这个头,不用说是肯定大大的得罪了翁大人……”
李鸿藻Cha嘴道:“先生不是也说过,翁书平和左唯湘、章鸿雁不过是一丘之貉,我们是迟早要得罪的吗?怎么今天?”
孙玉良笑道:“虽然迟早要分道扬镳,但不是现在。现在敌强我弱,盲目起冲突只会对东翁的仕途不利,所以短时间还是不要和他起冲突。如果不出我所料此事之后翁大人肯定要敲打孙大人了。而东翁您在此事之中却和翁大人保持一致,所以还能沾点小便宜。”
李鸿藻忧虑道:“可是皇上那边……”
孙玉良道:“皇上现在也是把孙大人当枪使,如果孙大人表现好自然是能得到皇上的重视,但是如果演砸了,那皇上也会毫不犹豫的打压孙大人的,而这对东翁来说也是个机会。”
李鸿藻惊喜道:“怎么说?”
孙玉良笑笑道:“等孙大人失败之后,东翁您就可以依先前的谋划向皇上进言。”
李鸿藻想了想道:“你是说那个借刀杀人之策?”
孙玉良微笑着点点头。
李鸿藻又问道:“可这个时机恐怕不太好吧?这大乱之后好不容易平定下来……”
“无妨!”孙玉良异常肯定的说道:“皇上其实不在乎朝堂上乱不乱,哪怕是天天有人找南北洋的麻烦他也不会在乎,对皇上来说有人找他们麻烦事好事。东翁只管大胆进言!”
李鸿藻又犹豫道:“那如果皇上追问老夫为什么不早点进言如何应对呢?”
孙玉良哈哈大笑道:“这还不简单,东翁只管把责任往翁大人和孙大人身上推,就说是被他们耽误就行了。”
李鸿藻又仔细的想了想才美滋滋的同意了孙玉良的意见,在他看来孙玉良给他出的计策完美无缺,哪怕是不能狠狠的坑南洋一把也得让南洋吃瘪一次。当然让南洋吃瘪还不是最主要的,这个计策最完美的是让自己在皇帝那里的映像大为改观,不光是比下去了翁书平和孙家鼐显示出了能力,还洗清了自己身上翁氏清流派的印迹,这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李鸿藻不禁更加重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孙先生了,对于这个孙先生鬼斧神工般的本事他也是越来越琢磨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