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院方发了好几次催促的信件,肖程还是拖了几个月才走。一方面是办手续,处理一些遗留问题。另一方面,也是想吊吊大学附院的胃口,让他们知道,要请一位高手回来决不会那么容易哟。临走前,他心平气和地和曲兰进行了一次谈话。他本来是想好好地劝劝她,安德森是不会和你真好,绝对不会娶一个中国老婆,他只是好奇,对东方女人的身体觉得新鲜而已。至于他们俩的关系,事已至此,当然只有拜拜了。可曲兰一直在打电话,对他的话根本不感兴趣,没坐几分钟,就说有事必须离开,甚至连肖程是哪天的飞机都没问。
曲兰的这种态度,但让肖程顿时觉得一阵轻松。对这个女人,他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只是对老师的这种安排不反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如此而已。当然,在床上,曾让他很享受,和她走在一起,也很有一种虚荣心的满足。但这些都和爱情无关。肖程在此前没有和任何女性有过亲密接触,曲兰是他的第一次,而曲兰跟他是不是第一次,他想都没想。他压根儿就不爱她,还管这些干嘛要?
回来后,课题组的事基本上还是纸上谈兵,他装着很不能理解,不无牢骚。但一旦对方给他台阶,他立刻就下。虽然他没在国内医院正式工作过,但从前实习时,已经有了很深的体会。你要是得罪了领导,那是决没好果子吃的。现在的上下级关系比以前似乎更紧张了,肖程一回来就感觉到了。
第一天上班,他觉得有两年事做得很漂亮。一是在例会上对那个卵巢囊肿发表意见。一听就知道是原来的科主任不想负责任。要在美国,遇到这种病例,医生会反复做患者的工作,动员她在妊娠中期做掉囊肿,并把后果的严重性详尽告知。这时,患者或家属通常都会采纳医生的意见。当然,可能会发生意外,但如果真的发生,美国人绝对不会像国内这样把医院告上法庭,甚至对术者动武。在医患相互信任时,最终的受益者还是患者。他没有唱高调,医生的责任感和良心,在许多国家的医疗界都是至高无上的信念。第二件让他高兴的事自然就是那个髂内动脉的栓塞了。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手术的成功,并不等于就完全解决了患者的大出血。可迟一些时候赶来的魏主任却用她的表现告知了一切。于是他彻底放下心来,把精力都放在和领导说话了。
他本想给科里打个电话,问问26床的事。后来又觉得这个电话可能会让人误会他的不自信,就放弃了。但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跑步来到妇产科病区。跑步是他坚持了十多年的习惯,一般都在室外,天不好时,才会用他那台宽型的跑步机。这是在美国买的德国货,可以很方便的测量血压、心率和消耗掉的卡路里。本想留给曲兰,但她后来一直不接电话,也就打包运了回来,反正医院会报销所有的费用。他回来后,医院让他暂时住在医院范围内的“专家楼”,那幢别墅样的三层小楼有十几个房间,原来是给老外专家准备的,为的是方便会诊和手术。这时,医院里很安静,除了门诊大厅已经有人在排除挂号外,其他几幢大楼四周都还没有人影。急诊室因为紧靠着马路,所以那些血腥忙乱的景象是病区看不到的,而救护车在驶进来时则严禁拉响警笛。
肖程换了鞋来到他的办公室,他是来取昨天忘在那儿的一本通讯录,因为回国换了新手机,许多家人或朋友的号码还没有来得及输进去呢。可就在他拿了那个小本子想离开时,听到护士在不远处叫值班医生起来抢救。但他听错了床号,把“56”听成了“26”。后者正是他做手术的那个病人,如果病危抢救,那他的手术很可能就会受到质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于是,他立刻换了衣服,向病房冲了过去。
当然,在他经过自费单人房间时,就知道是自己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