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轮牛车走在凤凰城大道上,千折百转,绕过无数弯道,让秦放想起了某些落后星球上的十八弯盘山公路。【 ]不过这里的风光确实不同,小块青砖铺就的大道别有一番历史积淀感,贴近悬空的那一面道路往往很人性化地竖起四米高护栏,上面爬满各种藤草,开着五光十色艳丽的花。城塞中央有几株看上去很古的梧桐,遮天蔽日的伞状树冠铺满小半个城寨,在炎炎夏日里恩赐了不少的荫凉。
飘着各式招牌小旗的商铺、酒馆简约而又繁多,大概因为这里寸土寸金的缘故,没有规模特别大的商家,小店里贩卖的也就是些山货、绸缎、日常用度。
城中巡逻的守卫以英姿勃勃的女人居多,男人则多经营着小买卖,或三五一群聚集在一处饮酒作乐,吹笙奏琴,唱着听不懂的山谣。
这一路行来,凤凰城独特的建筑,雅俗兼备的风土民情,富裕悠闲的生活让秦放两人交口称赞,也只有如此大气磅礴的城镇基础,才有统领四十二处大小寨子的资格。
“女权社会。”秦放左看右看,对着夜舞笑道。
“这样不好么?人类社会一开始就是女人当家,延续了十几万年呢。”夜舞冰纷说。
“那是蒙昧时代,哦,到了。”迎面,犹如镶嵌在山体中的巨大建筑映入眼帘,光是两扇木门就有二十多米高,议事大厅两旁的石柱花盏上燃着永不熄灭的圣火,通往大门的石阶上挺立着两排全副武装的战士。
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整整三十六位!
这些人的装束武器没有一个雷同,但无一不是眼神彪悍孤傲,驰骋在蓝天之上的高手。
披挂栗色龟纹甲,手持巨斧的重装青鳌勇士……
黑袍笼罩,腰挂无数球型囊器的五毒寨羌毒手……
手握枯木燃杖,身材窈窕的凤凰寨红衣法师……
腰围虎皮裙,头挂熊皮帽,赤手空拳孔武有力的那达慕勇士……
肩扛一柄狼牙棒,身高五米,天神般伟岸的樊巨人……
青衣绿弓,犹如森林精灵一般圣洁美丽的牧羿弓箭手……
仰视着宽大的台阶,秦放眼睛一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这三十六人中,有一位光膀子的大汉,腰中别着一串利刃,手中掌着两把金色弯刀,不是三谒宝剀又是什么人。
毛岩刚踏上石阶,这个铁塔大汉的目光就转了过来,洪声叫道:“阿爹,你怎么来了?”
众多守卫中这才有几位向毛岩一行人看去,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毛牛!我和两位客人要见大寨主,劳烦各位通报一下。”毛岩不敢在这里多说叙旧,这三十六人带来的无形威压让这位三谒宝剀背后冷汗不断。【 ]
“你带来的是什么人?”嘴角有颗美人痣的凤凰寨红衣法师挑了下细眉,居高临下睨了一眼秦放和夜舞,她的嗓音有种身处高位的优越感。
“红雨法师,这两位是我牯牛寨新请的客卿,特来拜会大寨主和大巫祭。”毛岩小心应付道。
“哦?你们牯牛寨也有客卿了?这可是大荒一喜啊!”红雨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鄙夷和嘲笑,周围几位勇士奉承地大笑起来,毛牛涨红了脸,又喜又怒,却不敢吭声。
“确实,确实,还请红雨法师禀告一声。”毛岩低头陪笑,一点也不生气。
“这老头够能忍。”秦放暗暗点头。
“进来吧,绿娥,你去通传一下。”红雨法师招了招手,转身踏上台阶,推开沉重的大门。
毛岩道了声谢,示意秦放跟上,冲毛牛摆摆手,嘱咐他看好这两辆牛车。
长达九十九级的台阶无形中让穿梭在这些精英级头领面前的秦放和夜舞冰纷产生了不小的压力,这些人的目光要么锋利如刀,要么嗜血残酷,尤其是那位樊巨人勇士,遍布刺青的皮肤和青茬茬的额头看起来无比凶恶,狼牙棒上暗红的斑点处处透着血腥,被他盯上一眼,胆小的恐怕就要吓得尿裤子。
议事大厅的走道和玄武岩地板嵌着精美华丽的猫眼宝石,一条红毯从门口直铺到尽头,支撑大梁的八根巨型铁木圆柱上雕刻着各种凤凰图腾,几十把雕花漆背红木大椅整整齐齐分列大厅两侧,正对厅门的三尺台阶上安放着一张檀木雕凤巨座,华丽的彩色织锦铺在上头,可容四五个人同时落座。
这个寨主之位两侧,还各有一张同样格调,微缩了一半大小的座椅,除了那些灯盏和两扇侧门之外,三百个平方的议事大厅空旷旷别无他物。
“你们在这里先候着,大寨主事务繁忙,少不了要等上一两个时辰的。”红雨交待了一句,指指那些客座:“坐吧,毛岩寨主,你不是第一次来了,有些话不用我说了吧。”
“是是,劳烦红雨法师,我们在这里安心守候就是。”毛岩笑呵呵塞了一个红包过去,红雨这才满意地展颜微笑,姗姗走出议事大厅。
“门口那些是各寨选出的精英?”秦放笑着看住了这个老江湖。
“客卿大人说的不错,每逢凤凰节时各寨有余力的都会选派一名勇士参与镇守凤凰寨,维护大寨威仪,牛毛已在这里守护了三年。”毛岩邀着秦放二人坐下,打开了话匣子。
“那倘若是凤凰寨遇到他寨袭击,你们这些小寨子是不是要舍命驰援?”点点头,秦放又问道。
“道理是这么讲,”毛岩瞅瞅两侧耳门,压低了嗓音说道:“要真有大难临头,各寨最多也就是装装样子,派几十个勇士压场,去年黑虎寨来袭,一路烧杀,灭了好几家小寨,凤凰寨的势力大不如前了。”
“我看也是,上梁歪风不正,下面的人怎么会齐心。”夜舞冰纷冷冷说道。
“这个不是咱们担心的,讨回凝依遥,我这心才能落定,妈就是一定时炸弹,老子一定要把她关起来锁牢了!”秦放挥挥手,重重拍在座椅扶手上。
“想金屋藏娇是吧?”夜舞贴着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悄然拧了一下秦放的胳膊。
“哪能呢,有你们在,我才没那想法。”秦放嘿嘿笑道。
“是有贼心没贼胆吧?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联系上汐醉了,你们的那点事我都知道!”夜舞冰纷小声地撇撇嘴说道。
“啊?你知道什么?”秦放心中一惊,立刻露出了马脚。
“哼!”夜舞生气地扭过头去。
“别,我那也是身不由己,咳!这事不能怪我啊。”秦放慌了手脚,一旁的毛岩装作啥也没看到,摸出块油腻腻的黑布擦拭他的金刀。
“不怪你怪我?等这里的事情完了,再和你算总账!”夜舞冰纷冷笑着瞄了瞄他那张哭丧的脸,又把头别过去。
“大寨主到!”一声洪亮悠长的通禀从正门外传来,打断了两个闹情绪的小鸳鸯。
六个全副武装的铜甲武士在前开道,色彩缤纷的幡旗华盖簇拥下,一名绝艳无双,一身火红凤袍,金色披风的女人踏进议事大厅的金华地板,身后跟着一大群衣着光鲜体面的男女,沿着通道从容走来。
“快,快,起来行礼。”毛岩寨主慌忙站起,恭恭敬敬低头,抚着胸口向西北蛮荒最有权势的大寨主致意。
秦放和夜舞急忙起身,跟在他身后,有样学样,做足了姿态。
凤冠霞帔,装扮得像个新娘子的颜娇凤排众而出,凤眼从三个人面上扫过,黄金色披风卷起一面清风,风风火火走向金碧辉煌的寨主宝座,仪仗队和侍卫紧随其后,拉开了接见属下的阵势。
颜娇凤大马金刀刚一落座,下面的人全部整齐划一地抚胸致意:“见过大寨主!”
“坐!”凤凰寨主单手一挥,字如金玉,清脆响亮。
众位山寨头领一一落座,毛岩向前两步,还未开口,这位巾帼女豪理了下耳鬓丝发,春华般的笑容绽放开来:“毛岩寨主,昨儿你们寨子刚送来人祭,你这回又带了礼物来,到底有什么事想求本寨主?”
底下的人一阵纷纷议论,指手画脚瞅着这三个人。
“回报大寨主,毛岩这次来,是想与我们牯牛山寨客卿面见寨主,有要事相商。”毛岩低头恭声说道。
“咯咯,你们牯牛寨也有客卿供奉了?就是这两位吗?”颜娇凤眉梢含笑,扬起嘴角,仔细审视着他身后的两个陌生面孔。
“正是。”毛岩颇有几分自信,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昨夜我牯牛寨在客卿大人相助下,顺利夺取银角红牛血,并且将苍狼寨供奉时原击杀,如今寨子里已有六位牯牛勇士。”
众人一片哗然,顾不上什么礼仪秩序,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凤凰寨主脸罩寒霜,冷喝一声:“你们还把我这个寨主放在眼里吗!”
声音不高不低,却如定音之锤,吓得这些人个个诚惶诚恐,低头不敢再说一字一句。
“毛岩!你们寨子损失了多少人?”颜娇凤目光中带着赞赏,缓缓起身,走下台阶。
“回大寨主,暂无一人损伤。”毛岩自然不好在秦放面前提起那几个被他误杀的寨民,不过这话基本属实,苍狼寨尚未来犯,牯牛寨确实没有损失一人。
“哦?”这下连颜娇凤也动容了,闪烁的目光不断在三人脸上挪移,挥了下黄金锦鲤披风:“时原是你们两个杀死的?”
“回大寨主,是这位客卿以一人之力将时原击杀。”毛岩扬手指着秦放,老脸掩饰不住的自豪。
“我问你了吗?”颜娇凤的脸色顿时有些不悦了。
毛岩立时神色一凛,连声告罪,退到一边。
“大寨主,时原确实是我杀的。这次来,我们想恳请大寨主一件事。”秦放微笑着主动搭上话,全然不顾一旁连使眼色的毛岩。
“咯咯,你们有求于我?说来听听吧。”大寨主返身坐回宝座,兴致勃勃地将手臂搭在雕凤扶手上。
“昨天牯牛寨送来的人,原本是我的朋友,毛岩寨主手下儿郎不认得,误将她送到大寨主这里,我们恳请大寨主看在两寨情同一家的面上放了我这位朋友。”
这席话一说出来,大厅内顿时安静无声,毛岩寨主哆嗦着手暗呼“坏了”!
“我要是不答应呢?”颜娇凤一双梨花凤眼紧盯住秦放,收紧了笑容。
“大寨主如果为难,我们再想办法置办一批厚礼,赎回我这位朋友。”这厚礼就是一千口人夜袭凤凰寨,抢人劫财!秦放低头歹毒地咬咬牙。
“我到要看看,什么厚礼能换回我们凤凰寨巫姬呢?”颜娇凤笑得花枝乱颤,虽然相貌也挺美,但秦放总觉得她有点放荡形骸的味道。
“巫祭?大寨主什么意思?”秦放皱着眉毛,又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不是巫祭,是巫姬,亲爱的师叔,你还不前来觐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放三人闻声霍然转身。
凝依遥身着鲜艳的大红祭司袍,满身星辰璀璨生辉,她的笑容如同夏花一般养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