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闹汝南黑风寨聚义
上回说到王莽突发奇想,要废除汉玺,改换新朝图印,引起匈奴单于囊如牙斯忌恨,汉匈交恶。王莽令利智昏,不听建始将军、执金吾严尤劝阻,颁发圣命,募集三十万兵丁,备三百日粮草,穷兵黩武,征伐匈奴。从此,边境战火燃起,连续数年,互有伤亡。北部数郡田园荒芜,牧场废弃,万物萧瑟,百姓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也是王莽篡汉无道,引起*人怨,连年灾祸不断。是年,颖川大震,其郡内城郭多被震塌,民舍庐屋更是纷纷塌毁,到处一遍残桓断壁。百姓无处安身,只得扶老携幼,颠簸流离,四处谋生;到了盛夏,颖川郡内狂风猛然又起,一时间风驰电掣,暴雨狂降。一连三日,倾盆大雨昼夜不停,颖河瞬间漫涌,滚滚而泻,郡境数县顿时一片泽国。灾民无处讨食,饥饿难忍,只得一哄而起,集聚为盗,打家劫舍,蒙混度日。
且说汝南县宿乡有一壮士,姓藏,名宫,字君翁,自幼习武,性豪爽刚直,练就一身好拳脚,善使一柄鬼头大砍刀,舞将起来如风扫残云一般,十来人近身不得。藏宫不满莽朝*,趁势聚集饥民、猎户、散勇四、五百余人,以天中山为巢,扎下营寨,取名为“黑风寨”,领头为寇,专抢豪门官府,杀富济平。汝南县令曾弧视臧宫等天中山好汉为眼中丁,肉中刺,一心欲以剿灭,多次遣兵进山前去*,屡屡被其所败。
一日,汝南县探卒报称臧宫已潜入城北望月楼里,曾弧即遣县衙捕头成丹前去捕拿。成丹不敢怠慢,领十余名捕快往城北而去。臧宫非等闲之辈,早就在县衙周围潜布了眼线,一有风吹草动,闻风而去。
成丹带领一班捕快喳喳呼呼赶至望月楼,哪里还见得到臧宫人影?只得无功而返,如实向曾弧禀报。因成丹平日里也好交结豪杰,曾弧便疑是成丹有诈,以为是其故意放臧宫脱网,即在大堂上将成丹拿住,用酷刑逼供。成丹耐不住皮肉之苦,被逼无奈,屈打成招,胡乱编说是自己确与天中山黑风寨寨主臧宫有八拜之交,并为其透风,放其而走。曾弧深信不疑,将成丹打进死牢,定在三日后开刀问斩。
众县吏都觉成丹冤枉,但谁也不敢开言惹事,只有掾吏王常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为其开脱。
王常毅然道:“县令大人,成捕头并非一人去拿臧宫,若有私通,他人也应知晓。不讯问清楚就定死罪,乃为怨案也!”
曾弧非但不听,反而吼问道:“本官知道汝与成丹交厚,竟敢循私舞弊,替其开脱,难道不怕法度严厉么?”
王常极力分辩道:“发度虽严,并非不分青红皂白就逮吏问罪,岂不是乱杀无辜?”
曾弧大怒,不由分说,又将王常拿了,一同打进死牢,并向颖川郡守呈上文书,欲一起问斩。
王常,字颜卿,乃将门之后,颖川城中名士。王常之父王章曾任成帝朝京兆尹,因与当朝太师王凤有隙,被其陷害致死。王常之母为免小儿遭其毒手,便携王常逃离京师,躲进天中山表舅家。王常表舅祖辈为猎,常年在深山讨生活,一生追逐虎狼,练就一身好武艺。王常从小随母学文,又随表舅习武,立志长大要为父报仇。王常成人从后,投身军伍,以求锤炼。因其武艺高强,且通晓兵法,足智多谋,逐步升任汝南县掾吏,专事操兵护城之职。王常文武双全,胆识过人,一遇战事,便身先士卒,勇猛向前;且又爱惜卒勇,体贴部从,在汝南很有声望,皆称之为‘贤将’。众吏见王常无故累及,皆为其求情,但却无济于事,曾弧只是不允。
汝南城大西街有一襄城人氏,姓傅,名俊,专靠杀猪卖肉营生,曾与臧宫结为金兰。傅俊生得高大魁梧,善使双斧,性烈而豪气,常常好报打不平。
那日,傅俊闻王常、成丹因盟兄臧宫之事而无端受辱,大怒,便独自寻机去劫狱相救。傅俊腰藏双斧,趁夜在县狱外转悠了数遍,见牢狱戒备森严,且又孤身一人,难以下手,暗自寻思道:“本当一言九鼎,自是两肋插刀。今我孤掌难击,何不上天中山去找臧宫求助?”
傅俊连夜上山去找臧宫,将王常、成丹受怨入狱之事说于臧宫听。臧宫听后大怒道:“曾弧如此歹毒,我若不除他,实在愧对王常、成丹二位义士。”乃召齐山寨罗喽,率众下山劫狱。
臧宫先遣十余名罗喽随傅俊下山,使其白天混进城里,藏在北门附近,侍机而动。自领大队下了天中山,潜伏在汝南城外,待天黑之时,杀入城内。
当夜三更,正是云密星稀,风高月黑之时,傅俊领罗喽趁机杀毙酣睡门卒,打开汝南城门,迎藏宫率黑风寨众喽兵入城。二人又分兵两路,一路由傅俊带领去劫大狱;一路由臧宫自率,直扑县衙。
曾弧正在梦中,突被杀声惊起,急忙披衣下床,正欲高唤吏从时,就见一人手持一柄鬼头闯进屋来。曾弧又惊又恐,战战兢兢问道:“你是何人?有话可慢慢道来,切莫动手也!”
臧宫怒睁双目,厉声吼道:“狗官!我也叫你死个明白,老子就是你要捉拿的臧宫,今日特来取你的性命也!”说罢,手起刀落,把曾弧砍死在床前。臧宫杀了曾弧还不解恨,又领罗喽在县衙满处搜寻曾弧家眷,把曾弧妻儿老小二十余口杀了个干干净净,一把火烧了县衙。此时,傅俊已趁乱率罗喽打进县狱,救下王常、成丹后,到县衙门前与臧宫会合,索性一起上了天中山。
众人回到黑风寨后,臧宫素闻王常名声,要让位于他,拜其为大头领。王常先是推让,执意不肯,但耐不住臧宫、傅俊、成丹三人再三恳求,只得立坐为王,成了黑风寨寨主。
王常不负众望,苦心经营,率领众好汉连袭官府数城,缴获颇丰,不到半年里,黑风寨人马扩大至二千余人。天中山一时兵强马壮,威震颖川全郡。此话暂且按下慢表。
再说燕山侠士马适求和义弟张本、史宫三人下燕山,别了太乾真人后,从上谷一路经邯郸,过洛阳,进潼关,朝长安而来。沿途倒也顺利,无甚险遇。
这一日,时已近暮色,夕阳渐渐西下,远远就见华阴县城在朦朦余辉之中。三人来到西城门外,见一客栈门前一支竹竿挑着酒帘,上书“悦来华阴”四字,悬于门首,招徕顾客。
“悦来华阴”是个三进两院的大客栈。前面二层小楼是饭庄酒肆,里院左右两厢皆是客房,约有三十余间,后院备有骡马牲口棚。此客栈前临驿路,后接溪村,数株挑柳荫绿,几处葵榴影红,院外且是森森麻麦,窗前可见绮绮荷花,甚是悠然。
马适求、张本、史宫一同进了“悦来华阴”客栈,将马交由店家照管,让其牵进后院,并嘱咐多喂点好料,次日要赶往长安城。又点要了左厢房靠里的一明一暗两间相连客舍后,便转身进了前店酒肆用饭。
前店饭庄小楼,上层是单间雅座,下层是散席。三人在散席中找了个空桌坐下来后,马适求眼观其周围,见店内壁边一排瓦瓮,白泠泠贮满村酿,柜里架上磁瓶整齐,新开社酒香喷喷直扑鼻来。柜上有一白发老翁慈目善眉,亲涤碗器,又有俩个红颜店女招呼客人,满脸笑当厅庐。此正是晚食之时,只见顾客盈门,喝酒用饭,无甚异常。
少顷,马适求点了酒菜,正与张本、史宫在慢慢饮用之时,就见门外进来三位客人,不由留神打量一番。但见为首那位,一介书生模样,年约二十四、五岁,头戴平上帻,穿一身粗布衣衫,其身材高挑,天庭饱满,髯须浓眉,阔嘴挺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气度非凡,浑身透着豪气。后面那两人,一高一矮,一长一少,差异甚显。那年长的,穿一镶花淡绿袍,手拿一只蒲扇,白白净净,象是个文文静静的教书先生。那年少些的,腰挎长剑,则是个五短身材,坳黑憨厚,虎气生生的楞头后生。
这三人进得店来,也欲用餐。怎奈傍晚时分,正是客多之时,东去西来的客商把店挤满,座无虚席。店女犹豫片刻,只得近至马适求桌旁,满脸陪笑,小心翼翼对其道:“客官,今日客多,让这三位在此挤一挤如何?”马适求一向大度,点首许允,即与张本、史宫欠身挪了挪位,腾出一半于那三位。那三人也很随便,一面点首致谢,一面坐下来点要了些酒菜。
用饭之间,为首那人含笑而问马适求:“敢问壮士,听口音三位象是幽州人氏?”
马适求答道:“是也,不知大哥何处而来?”
那人道:“我乃荆州南阳人氏,在此贩驴。”又用手中筷子指着另两人道,“此乃弟兄也。”接着,那人又随意问起马适求等营生。马适求也伪称行商,说是到关中一带做粮食买卖。谁知那人闻后,竟兴致勃勃与马适求谈起生意经来,马适求只得勉强应酬一番。
少许,那人突然问道:“这位壮士,在下打听一人,不知可知否?”
马适求爽快答曰:“尽管问,只要在下知道的。”
那人压低声音问道:“壮士可知真定王刘扬之事么?”
马适求心中一紧,皱眉反问道:“大哥何以问此?”。
“不知他近来情况何如?便向壮士打听,多有打扰。”那人侧目,左顾右盼一番后,接着又轻语问道,“容在下冒味看来,壮士非为行商之人。有道是‘自古燕、赵多侠士’,想必壮士也是那道中之人吧?若真是如此,壮士定然知道刘扬之事发也。”
马适求大惊,剑眉竖起,双目盯视那人。张本、史宫也暗按剑柄,以防不测。但那人却若无其事,轻轻笑道:“在下姓刘,与刘扬乃是同族同宗,皆为兄弟,只是随便问问,三位不必介意。”
马适求听毕,如释重负,神情顿时松弛,笑道:“原来客官也是汉室之后。”即起身行礼,自报姓名,道,“在下马适求,今多有得罪,望刘兄海函!”
“壮士就是马适求?莫不就是江湖人称‘燕侠’的马侠士么?”那人听了,便惊问起来。随即起身有礼,又道,“在下早闻壮士大名,未料今日竟在这里幸会,失敬!失敬!”马适求即起身还礼。
那人神态谦恭,连连让座,并关切问道:“壮士千里迢迢来到华阴,不知有何事耶?”
马适求环顾四周,悄然道:“此处非说话之地,饭后请刘兄去客舍,容在下慢慢道来。”
这真是:普天之下皆兄弟,世间到处多朋友。不一刻,马适求、张本、史官与这新结识的三人,有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推杯换盏,谈笑风声,好不快活。
你道这位气度不凡,向马适求打听真定王刘扬,并自称与其同族同宗之人乃是何许人也?原来就是日后石破惊天,驰骋风云,匡扶汉室,建立东汉王朝的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
刘秀,字文叔,乃春陵侯国人氏,为汉高祖刘邦第九世孙,是汉景帝刘启一脉。刘秀五世祖刘发乃汉景帝少子,封为长沙定王;四世祖刘买是长沙定王中子,曾封为春陵侯;到了刘秀曾祖父刘外却又非长子,因而完全失去爵位,只获得个郁林太守;其祖父刘回为巨鹿都尉;其父刘钦曾任南顿县令;到了刘秀这一辈,不仅没有了爵位,甚至连官位也失去了,实属布衣也。刘秀与刘扬皆为汉景帝六代孙,虽从未谋面,但与刘扬一脉相承,称其同族同宗,此话一点不假。
刘秀兄弟姊妹六人,长兄刘縯,次兄刘仲,刘秀排行为三。因其出生那年恰逢南顿偶遇一禾九穗之奇事,众宗亲皆称吉祥之兆,故取名为“秀”。又按“伯、仲、叔、季”为序,取字文叔。刘秀兄弟姊妹中,长兄刘縯娶湖阳女孙氏为妻;次兄刘仲也与棘阳女马飞艳成婚;次姊刘元嫁於新野学士邓晨,大姊刘黄、小妹刘伯姬尚未婚配。
刘秀父亲刘钦去世早,其母樊娴都携儿带女到萧县投靠刘秀任县令的叔父刘良。王莽篡夺汉室后,为削弱汉室宗卿势力,故颁诏削夺刘氏王侯爵位及官职。刘良当然也无例外,被王莽罢去萧县令,遣至原籍,刘秀随母樊娴都举家迁回春陵。
由于家境衰败破落,樊娴都率子回到春陵后只得在乡务农,勤于稼樯。恰逢南阳连年大旱,农稼之家常常田干地裂,收获微薄,难以度日。当有更甚者,竟然颗粒不收,被迫弃田离乡,浪迹讨要。但独刘秀家地里田间,撒籽得麦,插秧得稻,年年收成颇丰。乡人邻里,无不称赞刘秀家母贤子勤。
刘秀母樊娴都向以贤妇慈母闻名乡里,见幼子天姿聪明,便克勤克俭,剩吃俭用,节衣缩食,供其私塾。习其洒扫应对进退之节,学其礼、乐、射、御、书、数之文,知其事亲敬长之理。以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刘秀少时读书过目不忘,胸且又有大志,但却贪玩,常与少友上树摸蛋,下水捉鱼,忘食误学。母樊娴都从不责罚,而是循循善诱,不辞繁难,授以教诲。
樊娴都因操劳成疾,常满脸涨红,胸闷目晕,上气不接下气。一日,刘秀见母病重,咳血不止,欲去请医,为母所拒。樊娴都将蓄罐摔破,取出积钱,为刘秀交付师资,供其识文读书。刘秀触及隐痛,愧疚而泣,对母道:“为儿不孝,仅凭一知半解而不学,有违母望也!”
樊娴都因势利导,对刘秀俨然道:“我儿一向志高,将来欲成大事耳。倘若自认聪明而不肯勤学,久而自然痴蠢愚庸。自学者,则庶民之子为公卿;不学者,则公卿之子为庶民。学者如禾如稻,乃国家之栋梁,世之大宝;不学者如蒿如草,乃耕者憎嫌,商者烦恼。终日不学,则古今之事变,万物之消息,一毫不远,焉能知其义?何能成大事焉?”又道,“天下至微之物,莫过于蚕与蜂二者而已。人间养蚕,蚕能吐丝结茧,以成币帛之功;人间养蜂,蜂能*酿蜜,以成酿造之用。为物也小,成功也大。尔等堂堂男子,倘不好学而荒其业,是昆虫不如也。”
刘秀将母训谨记在心,从此勤奋向学,诗书娴熟,少年便能通古达今,明知义理。其性也趋为文静谨厚,遇事胸有成竹,不言便罢,一言便常常语出惊人。宗亲族人无不夸耀,皆称将来必成大器。
刘秀十五岁那年,其母樊娴都因病去世。临终之时,对长子刘縯留语道:“文叔聪颖过人,有如美玉。但美玉必要玉工琢磨,方才成得一件美器。若不去磨,便是一块顽石也,何足为贵?为长兄者,应有父仁,必须劝弟读书向学,方成得有用之材,乃为可贵耳。”
刘縯向以孝悌,不违母命,送刘秀进南阳郡入府学,后又供他到长安进入太学,以图将来成龙成凤,也好光曜刘氏宗祖。
到了长安太学,刘秀师从中大夫、庐江许子威,专心攻读《尚书》。因其悟性极高,不过月余,能将《尚书》背诵如流,解读似形,熟如自家,众学子无不佩服,以为楷模。由于经济拮据,刘秀为筹自理,时常做点买卖,走南闯北,贩粮卖菜,皆不生疏。
近日,恰逢空闲之时,刘秀与好友结伴,同到华阴卖驴,以解学资。那摇着蒲扇,年长的那位,姓邓,名晨,字伟卿,南阳新野人。邓晨乃官宦人家之后,祖父邓勋官至交州刺史,其父邓宏曾任豫章郡都尉,到了邓晨这辈时,家道中落,已为平民。邓晨与刘秀共读太学,且是其姊丈,尚侠好义,善结江湖术士。而那坳黑憨厚的楞头后生,姓刘,名稷,字兆丰,也是春陵人,乃刘秀族弟。刘稷膀大腰圆,能力举千斤,生性粗犷豪迈,练就一身本领,为生计所迫,走南闯北,专干贩运牲畜买卖。这天三人赶驴至华阴,天色渐晚,已觉饥肠辘辘,便进了这“悦来华阴”饭庄用饭,正巧遇见燕山侠士马适求及张本、史宫三人。
少顷,刘秀将邓晨、刘稷与马适求介绍,张本、史宫二人也向刘秀自报家门。众人酒足饭饱后,随马适求到其后厢客房小坐。
“今日在此得遇南阳俊杰,也是我马某三生有幸矣!”待众人入座后,马适求笑对刘秀道,“刘兄一眼就能识穿适求伪装,不知有何高招,能否请教?”
“马侠士英姿勃勃,乃为天下奇才。你我能在此相聚,也算有缘哩!说请教可不敢,但秀观马兄行,听其言,能辩一二也。”刘秀谦逊一番,接着道,“马侠士北方幽州口音重,易辨别,是其一;粮商微利,不利长途贩运,若为商者,无利不起早,侠士不知其商道,非买卖人是也,是其二;商者,喜善与人交流,而你等三人却独择僻静,我见壮士身矫体健,勃勃英气,且双目警惕,炯炯有神,剑不离身,是其三也。有此三者,便可断定马兄非商而侠士也!可对否?”
马适求叹服道:“刘兄真乃高人,真乃慧眼锐利也。”
刘秀又问起真定王刘扬,马适求便将刘葵、刘泳兄弟蒙冤,徐乡侯刘快起兵败亡,扶崇侯刘殷自缢,真定王刘扬避难上谷之事,一一向刘秀叙说。刘秀闻后,连连摇首叹惜。马适求不解,问道:“虽然真定王刘扬三兄弟反莽事败,但其义举,乃可歌可泣,刘兄为何摇首异议耶?”
刘秀道:“王莽篡我刘家汉室江山,天下诸刘皆应讨之。但凡成事者,必应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矣!若不顺此三者,必然遭难,落得家破人亡,并祸连族人亲友也!”
马适求听了,沉默片刻,又问道:“此言虽是有理,但天时、地利、人和如何能辩?刘兄可否细言?”
刘秀慨然道:“王莽蒙天下而乱政,欺万民而盗世,由来已久,难一时能暴露其德,非一日能大白于天下。今真定王举义,不檄文于天下,九州之域而不知其害,华夏大地而未晓其或,是非顺天意也,这是其一;徐乡、胶东及真定,三地路遥孤立,又乃偏偶之地,遥遥千里孤立小隅而欲撼泱泱中原,岂能成事?这是其二;真定兄弟举义反莽,其豪气可佳,但不待百王而动,不呼万民而应,仅凭区区数千之众,蠢蠢欲动,如小蜥而斗巨蟒,如以卵而击石,这是其三。天、地、人三者皆不在真定族兄,一时逞勇乃是皮夫之勇;卤莽而动乃为愚昧盲动。岂有不败之理?”
马适求听了刘秀这一番精辟评述,顿觉眼前明亮,茅塞顿开,知遇高人,便起身下拜,愿与刘秀结为兄弟,慌得刘秀匆忙扶起。刘秀一向善结豪士,也欲与其结交,就借这间草屋,令酒家摆上祭品,燃香置酒,对天盟誓,与马适求结为异性兄弟。刘秀长马适求俩岁,马适求当众下拜,连连称其为兄长。邓晨、刘稷、张本、史宫皆喜,又令酒家重新摆上酒来,众人开怀畅饮,好不爽快。
既为兄弟,身世无须隐瞒,马适求乘兴向刘秀道出自己乃为翟义之子翟竣,并将此次下山入都欲刺王莽一事托盘道出。
“马兄豪气万丈,乃真英雄也!”刘秀听了蓦然惊讶,先是点头叹曰,接着又摇首告诫道,“王莽护卫甚多,戒备森严,侠士仅凭三人,恐难近身,弄不好刺莽不成,反受其害,事与愿违矣!”诚劝马适求不可轻举妄动。
“仁兄刚才所论真定兄弟,其实也以借鉴为弟矣,适求何尝不知?但王莽杀父之仇不能不报也!”马适求慷慨激昂,高声道:“适求练就一身本领,就是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除那莽贼,焉能苟且偷身矣!”
刘秀再劝,未果,见其决心已定,只得再三叮嘱道:“长安乃龙潭虎穴之地,贤弟进京,千万不可鲁莽,要多加小心才是,若有异常,可到太学找我。”又侧首问邓晨道,“伟卿兄,你可有何良策?”
邓晨摇着蒲扇,点首道:“容我好好想想。”
刘秀对马适求说:“伟卿乃谋略之人,一向良策颇多。”
刘稷一旁也附言道:“人称神算子哩!”
“望伟卿兄教我。”马适求便向邓晨请教。
不过片刻,邓晨玄然道:“有了,这可是个机会哩!”
马适求急不可待,问道:“请先生快快道来。”
邓晨将蒲扇放在桌上,手蘸水酒,在桌上比划起来,不紧不慢道:“王莽阴险狡诈,变幻莫测,勤于心计,防范甚严,但绝非无懈可击。此贼极信天命,常常占挂算卜。恰巧有一时机,马侠士可这般这般”
马适求听了击掌笑道:“仁兄所说可巧,我有恩师信简,正要去拜见太康真人哩!也是莽贼该灭!”
众人正在说话间,忽听后院有人大叫道:“有贼人盗驴哟!”,“有贼人盗驴哟!”众人一听,提剑齐往向后院奔去。
这正是,春陵燕山隔千里,豪杰侠士近咫尺;
悦来酒店两相逢,一见如故结生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