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一众将领尽皆沉默。

其实白欲起方才所说的内忧外患，那是自六年前就有的事情，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想出策略的。不然何以这六年来没有任何起色。

嬴风忽然打破沉默说道：“大将军，我有一事不明白。这舞家的北极商社，不是王朝西北四国最富有的商家吗？”

白欲起点点头道：“没错。”

“方才您所说的内忧，战马、军械、粮草，这三者难道北极商社不能提供吗？”嬴风说着，转头望向了舞月溪。

未待白欲起说话，舞月溪却抢先说道：“若是换做六年前，自然没有问题。而且这六年的头些年月里，东路军的一切开支的确是由北极商社提供的。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

白欲起并未做声，示意舞月溪继续讲下去，嬴风也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这六年来，北极商社已将秦国国内的所有生意转移到了晋国、瀚国，和更东边的塘国。除了留下各地的窥仙楼以作探听消息之用，北极商社与秦国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了。根本没有办法穿越边境，从殇鳞郡给虎阳关送任何辎重。”舞月溪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的神态说道：“很可笑？威公麾下的商社，发迹于秦国，现在却惟独秦国容不下它。”

嬴风忽然想起了圭山城里孟家的店铺，惊愕的说道：“不会是因为孟家？”

舞月溪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傻！”嬴风拍着脑门说道：“我长这么大，只去过秦国的两个城池，偏偏这两个城池里都有孟家的商铺！尤其在圭山城那么个偏僻的小地方，商铺的库存居然足够支撑一个大军！我叫人免费派发给城内百姓，居然每个人都领到了东西！实在太富有了。{Www。 手.打/}”

舞月溪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自从嬴景泰篡位以来，孟家的商铺便大行其道，明着竞争不过，就背地里砸你的铺子，再不行，就干脆叫来官兵抄你的家，这偌大的秦国，哪里还容得下其他的商人？我北极商社实力固然雄厚，但这般亏了数年的本，依旧有些承担不起。家大业大，开支也大，实在没有办法。”

嬴风虽然不懂经商，但他绝对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明白经济的重要性。一个国家若是如此封闭经济，那与慢性自杀也无甚区别，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世界所淘汰。

舞月溪看着嬴风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孟氏宗族几乎已经垄断秦国国内所有跟军械、战马和粮草相关的生意，甚至在晋国，孟家的商社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家。”

“晋国？？怎么会？晋国人傻了不成？让一个秦人赚自己的钱？”嬴风实在有些不解的问道。

舞月溪不但没有趁机挤兑嬴风，反而表情更加沉重的说道：“互通有无，倒买倒卖，这本来就是商人存在于天下的意义所在。商人的前提是赚钱的商人，而不是哪一个国家的商人。再说，这孟、吕两家的先祖，本来就是晋国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什么？！！”嬴风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求助也似的望向白欲起。

白欲起低声说道：“她说的没错。很久以前，秦国的东边有一个叫吴国的国家。那时有两个极善于经商的年轻人发迹于吴国。这二人便是当今孟、吕两家的先祖，是一对关系非常亲密的表兄弟。后来晋国奉皇命吞并吴国，将吴国君主满门抄斩，孟、吕两兄弟觉得这是奇耻大辱，遂逃出晋人治下的吴地，来到了秦国。再后来他们娶了一对在秦国颇有权势的孪生姐妹，表兄弟变连桥，亲上加亲，最终二人决定在秦国扎根安定，开枝散叶。”

说到这里，白欲起的神色忽然变得怪异起来，声音也变得极为不自然：“他们娶的那一对孪生姐们，姓白，是我白氏宗族的先祖。算起来，五百年前我跟这俩王八蛋还真是一家的……”

嬴风愕然无语，心想历史这个东西还真的不能深究，总会有些很奇妙的东西掩藏的一圈圈的年轮背后。

舞月溪颇为好笑的说道：“所以啊，这孟吕两家的祖籍虽然是吴国人，但也可以勉强算作当今的晋国人呢。直到现在，晋国那边还有孟吕两家的分家呢。只不过晋国的孟吕两家，坚持认为自己是主家，分出秦国的才是分家。”

舞月溪甩了甩头说道：“说得有些远了。我的意思是说，如今孟家在秦晋两地，已经成为了一个互通有无的中心点。在这片区域里，晋国是大申王朝里出了名的产粮大国，秦国则有丰富的铁矿、铜矿和盐矿，还有你的堂叔嬴景瑞，他因镇守北极断峰城，手里有很多戎族的优良战马，因此也是最大的资源之一。而孟家，先是用秦国的铜铁和盐巴，换取晋国的粮草，再用嬴景瑞最缺的粮草跟他换取大批的战马，再将战马献给嬴景泰，换取铜铁和盐巴，从中赚取巨额的差价。”

舞月溪再一次带着荒唐的笑意说道：“很不可思议？尽管虎阳关跟殇鳞郡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但晋国与秦国的贸易却始终没有断过。这就是家国和商人的区别。”

嬴风想了良久，缓缓开口说道：“所以晋国人一直想要吞并我秦国，为的就是铜铁、盐巴和战马。而瀚国人想要一个稳定平衡的后院，所以扶弱以制强。然后两者一拍即合，造成了我秦国无数先烈的死伤，甚至包括两代君主。是这样吗？”

舞月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最终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认同了嬴风所说的话。

嬴风拳头捏得嘎吱作响，霍然抬头说道：“大将军！我若是解决了虎阳关的内忧外患，届时我要攻打殇鳞郡，你是否就不再阻拦于我？”

白欲起双眼一亮，正色说道：“收复殇鳞郡不止是你的目标，也是我的责任。倘若内忧外患尽皆消除，我比你还急着要出兵殇鳞郡呢！这一天，我可是日夜期盼了整整六年啊！不过，你有何良策，不妨先说出来看看！”

嬴风哼笑一声，淡淡说道：“五个字，空手套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