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鳞郡城,晋国大将军府。
当初韩绝在这里的时候,府里总是沉淀着一种肃穆、威严、谨慎、紧张之感。且无论是白昼还是夜里,他都几乎从不卸甲,也不需要人服侍,所以能够出入将军府的,都是晋军的上层将领,或者是他的卫兵。
但自从魏梓健来了以后,这里的气氛可谓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一个驻军大营,变成了纸醉金迷、歌舞慢慢的宫廷内帷。
这魏梓健也算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肩宽腰细,身骨修长,颇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但相较于韩绝,则少了一份坚韧和沉稳,相较于嬴风,则又少了一份洒脱和彪悍。但若只看脸蛋儿的话,此人确是不比任鹰翔差多少了。
他在将军府的地上铺上了烫金边的红毯,墙上也粉饰了极为鲜艳的颜色,精美的古玩、摆设更是堆满了整个大堂。此时的他,正斜斜躺在一张大椅上,喝着美酒,看着堂下精彩至极的歌舞表演。
司马愚看着面目全非的将军府,不禁眉头深皱,似是十分鄙夷的躲开正翩翩起舞的舞女,踱步到魏梓健的身前,沉声说道:“大将军,您能否在歌舞升平之余,多多少少关系一下大营里的将士们呢?”
魏梓健目不转睛的盯着被他挡住大半的众舞女,看也不看他说道:“有事没事都是大营长大营短的,我说你这人有劲没劲啊?你要是喜欢,自己去看你的军营好了,不要挡着本将军欣赏美女!!”
司马愚双眼一瞪,大声喝道:“将军!!您要是想看歌舞表演,可以!!但能不能先把大军调往耀日城之后,您再回过头来细细的品味?”
眼看着这位被前大将军韩绝封过很多特权的军师,突然当众大怒而起,一众乐师和舞女都停下了动作,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情况。
魏梓健眼中露出十分厌恶的神情,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堂内其他人都躬身退了出去。他斜着身子看着司马愚说道:“我不是都跟你说明过了吗!秦人就那么点兵,还不够他们窝里斗的呢!现在我最重要的任务,是防着韩绝的心腹前来偷袭!你难道听不懂人话吗!”
司马愚丝毫不让的说道:“小人的确听不懂!秦人这两年来休养生息,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况且韩大将军怎也不会公然起兵攻打殇鳞郡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将军为何如此不顾大局!?”
“够了!!那韩绝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都可以设计害死,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本将军要提起一百二十个小心,刺客要防,军队更要防!!难道我身为大将军,连这点小事也要看你的脸色不成!哼!”魏梓健猛的一挥手,眯着双眼说道:“你一个劲儿的劝我把大军向西调,是不是有意给韩绝露出机会来将我杀了??到时候你就重新回到前主人的怀抱了,是也不是?!”
司马愚气愤无比的说道:“韩大将军临走之前,特意留下小人,就是为了帮助将军挡住秦国的威胁。将军怎可如此以己度人!!太过叫人心寒!”
魏梓健怒拍桌子说道:“大将军大将军,难道在你们眼里,只有韩绝是大将军吗?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替他说好话?啊?不就是给你一个军师的头衔,还有个不能杀头的特赦令吗?!他能给的,本将军也能给你!!你能不能专心为我出谋划策呢?”
司马愚摇了摇头说道:“韩大将军真正给小人的,是信任。仅此而已。而将军您就算给小人金山银山,也抵不上这信任二字的重量。再者说,小人这不是正在为您出谋划策吗!可是您偏偏听不进去啊!”
“狗屁的出谋划策!!”魏梓健气得浑身抖了起来,颤声说道:“我警告你司马愚,别以为韩绝宠着你,本将军就得一样宠着你!!别以为有他撑腰,你就可以对本将军如此以下犯上!!!我告诉你,他那个特赦令在我的眼里,不过就是放屁!!!你最好小心点说话!!”
司马愚沉默了良久,忽然开口说道:“当初韩大将军也曾警告过小人,说话要小心点,不然就摘小人的脑袋。但是小人还是照实说了。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魏梓健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你不过就是想告诉本将军,你司马愚够忠良,够大胆,够忠心!哼,又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
司马愚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小人当时之所以不改口调,并不是因为小人胆子够大。小人只有一条命,其实也很怕死!只不过我心知肚明,我若照实说,韩大将军定不会要小人的脑袋。我若不说,那才会被韩大将军当做庸人看不起!但是您现在警告小人不要说,小人就再不会说。因为您根本不值得我去冒这个险!”
“给我闭嘴!!”魏梓健喘着粗气,瞪视司马愚良久,说道:“究竟那韩绝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卖命?”
司马愚环视大堂,低声说道:“至少韩大将军不会将这大堂弄得像奢靡的宫殿一般。”
“人和人不同!!本将军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就是要有这些陈设才配得上本将军的地位!就是要有这个氛围,本将军才能专心军务!哪轮得到你来对本将军指手画脚的!”
司马愚笑了笑道:“您说得对,人和人的确不同。所以韩绝就算卸甲归天,他依旧是大将军。您就算领兵百万,也依旧只是个富家子弟而已。”
魏梓健霍然而起,猛的抽出一把镶金嵌银的奢华宝剑,一脸杀气的望着挺胸抬头、不卑不亢的司马愚。
此时堂外忽然冲进来一个甲士,跪地说道:“启禀将军,秦人率五万甲阵攻打云谷城,请将军定计!”
司马愚心中一惊,暗道秦人果然不肯放过韩绝被撤换的绝好机会。
魏梓健的脸上瞬间变换了好几个颜色,他深吸一口气,将长剑又收回剑鞘之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司马愚,你不是看不起本将军吗?本将军这就去给你打一场胜仗,等你心服口服了,我再来取你的脑袋!!”
他对着跪在堂下的甲士命令道:“即刻传命水原和耀日二城,倾尽全部兵力,即刻回援云谷城!!哼,小小秦人居然也敢瞧不起本将军,区区五万人也敢来送死!!看本将军如何收拾你们!!”
司马愚脑中飞快的计算着这两城的兵力和回援的路途,忽然大惊道:“将军不可!!!如此一来,我大军休矣!!”
魏梓健再懒得看他,转身离开了大堂。那名传令的甲士见此,应诺一声后也飞快的跑了出去。唯一还站在堂内的司马愚,忽然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满脸的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