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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这是一间只有二十几平米大小的普通卧房。
左手边一张苏式的垂帘木窗,右手边有有茶几,两把太师椅。房间正中,摆着一只火盆,里面的炭火发出炙热的红光,将房间衬的暖暖的。而正对面,就是一扇屏风,屏风后面有什么就不得而知。
掀开门帘走进房间时,扑面而来就是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浓重汤药味道,这味道里也不知道都夹杂了些什么,竟然带着几分血腥气息,还有几分恶臭。
毛夫人和老仆都还好,面色不变,显然是习惯了这房间里的味道。
可是冯公公这样处变不惊的人,一进门都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气味难闻就可想而知了。
赵越抬起手稍微一遮掩住鼻子,也没什么说什么,就向房间内的一张窗帘垂下的木床走去,待到床前这才站住脚步,然后整理了一下仪容,隔着窗帘,对里面人施礼说道:“在下山东登州赵越,见过毛大人。”
小冯公公这时也道:“咱家是途经此处,偶然听闻大人在此暂居,便兴起了结实的心思。往日里毛大人乃是国之重臣,自然不屑与咱家这种小人打交道。因此多有叨扰,打扰了毛大人休息,却是咱家罪过了。”
“一介罪民,何敢自称大人。两位都是客气了。”床上虚弱的声音响起,但是听得出来,这人语气当中颇有几分无奈的怨气,更是有几分令人折服的魅力。“三娘,替老夫招呼好两位客人。
“赵先生还请近前一看,不知道能否为我家老爷根治伤疾。”叫做“三娘”的毛夫人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忙不迭的一旁低声说道。
倒是毛家的老仆,低声吩咐家人,为客人准备茶水。
赵越左右看了看,先不回毛夫人的话,然后一指房间一侧紧闭的窗户,就对老仆说道:“还请这位老丈帮我把那扇窗子打开,放放这房间内的空气。”
“这个……”老仆闻言先是一怔,下意识的拿眼去看毛夫人。毛夫人近前一步,对赵越低声道:“先生,此时初春刚过,京城一带还很寒冷,这个开了窗户,寒风吹过,再让我家老爷受了伤害……”这个年代没有特效的感冒药,也没有消炎药,因此古人一有个发烧感冒,轻者养个十天半个月,重者很大几率会导致性命之忧。故而,一见赵越要开窗子,这个时代的人下意识的就认为,这样容易导致伤寒。
明朝中医学已经发展的相当完善了,各种医书典籍,不断的总结前人的经验,推陈出新,形成了一个比较系统的体系。但是对伤寒症的研究,因为条件与视野所限,依旧停留在很原始的认识上。比如说,这个时代的医生对伤寒病的认识,还是建立在东汉末年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的基础上。故此他们不知道,所谓的伤寒诱因,并不是全都与气温寒冷有关。
不过毛夫人和老仆(为了尊敬,下面就称毛伯吧),不是专业人士,赵越也没有与他们详细解释。只是说,空气流通有助于病人伤病恢复。
于是看到赵越坚持,毛夫人只好让毛伯打开窗户。
一股凉风吹进,房间内令人作呕的气味被吹散,众人顿时就感觉脑子清醒许多。
赵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冒犯,这才伸手掀开床头帘子,抬眼看向里面的人。而随着帘子掀动,床内之人不由得发出一阵舒服的呻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爽利,先生果然与众不同。”
说话间赵越已经看到了床内情景,就见一个赤着上身,身长九尺,骨架宽大,身形颇为健壮的黑须老者,正俯身趴在床上,侧着脸,面色苍白泛着青光,双唇没有半丝血色,两眼浑浊,却面带和善的看着自己。
一见此人,赵越心中也不由得暗赞一声,心说这就是毛伯温了,前任的国防部部长。赵越心想,这位果然是混军队系统的,生的就一副威武雄壮的架子。如果不是张百户介绍,只看这外形,还真难看出来对方竟然是出身进士,乃是一个文官。
不过稍一惊讶,赵越的目光就落在了对方缠满绷带的背脊之上,一阵阵药物味道血腥恶臭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时小冯公公也走到近前,当看到毛伯温如此狼狈景象,也是心中一惊,就见他忽然低声念道: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冯公公忽然念了一首诗,赵越只觉得这诗里所记之人,不知道当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威武不凡!特别是最后一句“朕与先生解战袍”,却是可见此人在当权者心目中有何等不可取代的地位。由此也不由得让赵越想起来后世毛太祖写彭大元帅:
“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惟我彭大将军!”
转念之间,赵越就猛然醒悟过来。冯公公诗中所述之人,十有**就是眼前的这位毛伯温毛大人!
而这个“朕”又是谁?
难道是嘉靖!?
猜到这里,赵越打眼去看毛伯温,果然他满脸病容,苍白的脸色散发出几分红晕。
果然……
诗中的两位可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帅才,但是这人生的际遇最后也都是以悲剧收场。
但是这毛伯温既然在嘉靖皇帝心目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为什么又如何落到今天?
伴君如伴虎,古来君臣相处之道自然不是赵越一介民间大夫所能揣测的。而且这期间又有什么故事,赵越也无从得知,恐怕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吧。
想到此处,赵越对床上的毛伯温,也不免同情起来。
就是冯公公自己也不禁有些动容,叹息道:“大将军,何以落得如此境况!”
床上的毛伯温嘴唇有些发紫,很明显他是在强忍住身上伤病的痛苦,露出一丝浅笑出来,说道:“这位公公,眼下罪人京城中人避之尚且不及,你又何必多说这样一句。这世人如何公公难道还不知道吗?祸从口出,如果我是两位,听闻罪人在此,客气一句便已经让毛某感激不尽了。”
说着就见这毛伯温又看向赵越,带着几分好奇说道:“这位先生,想必就是前不久在登州府剿灭倭寇立下奇功的海外义士,赵越赵子川吧。”
赵越闻言就是一怔,惊讶道:“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