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晶稍许放了心。显然产妇的胎膜已经破了，而早期破水最坏的情况是脐带脱垂，胎儿不是缺氧死亡就是脑瘫。如果后一种情况发生，便如同把双亲送进地狱。

“没事的。阵痛的时候不要太使劲。”何晶说完，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声音有恐惧感，但还算正常。于是她站起来，问那胖男人。“打120了？”

胖男人拍了下屁股，掏出手机拨号：“该死，怎么忘这碴了？”

“附近好像没有医院，急救中心更远。是不是直接打给……”何晶本想说“我们医院”，可立刻觉得不妥，便说。“大学附属医院。”

“我打的就是这个。”胖男人说。“我们在那儿建的档。”

“那太好了。告诉他们疑似胎膜早破。”趁胖男人打电话时，何晶问保安。“电梯公司什么时候能来人？”

一个保安回答：“刚才来电话，说有个工程师住在小区附近，正往这儿赶呢。”

另一个说：“也应该到了。”

听到产妇又在喊叫，何晶便又趴下说：“别怕，我见到比你更糟糕的。可到后来都平安无事。”于是简单说了一次在火灾中接生的事，只是没有说产妇差一点就因窒息死亡。

这时，胖男人打完电话走过来说：“附院的急救车立刻就过来，我说了胎膜早破。他让我们千万别乱动。”

“还说什么？”

“没有。”

何晶撇了撇嘴。她对这种永远正确，实际上却毫不负责的官僚口气一直很有意见。想不到大医院也是这样。“不过，接电话的并不一定是产科医生啊。”何晶善意地想着，看了看表，就这么点工夫，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如果现在小跑到车站，还是有可能按时报到，大不了不吃早饭。可是，如果在电梯修好前胎儿就娩出呢？

“医生，你可千万不能走啊？”胖男人似乎猜到何晶的心思，眼神充满了哀求。“如果有什么难处，经济损失什么的，我会加倍补偿。”

何晶笑了笑，心里想，“补偿？你知道我能进大学附院进修有多难吗？”不过嘴上却说。“你放心吧，在救护车到来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接着，便向胖男人问起产妇的情况来。

“我媳妇二十八岁，没有高血压，没有糖尿病，身体非常健康。现在停经三十九周加六，G二P零，人流一次，胎位LOA，宫高三十四厘米，腹围一百零六厘米。”胖男人一口气叙说起来，并尽量使用着术语，显然已经熟稔在心。

何晶又有些担心了。因为宫高和腹围加起来超过一百四十，胎儿重量就可能达到四千克，属于巨大儿，常会发生分娩异常和并发症。便忍不住责备道：“很可能是巨大儿，应该早些送医院啊？”

“不属于巨大儿。”胖男人很自信地说“我请专家计算过，她的医术在全国都有名的，用的是LLM预测法，两千九百加……加……反正比普通的算法要精确，我们宝宝的体重只有三九八一二克。您绝对不用担心。”

何晶仔细看了看对方，三十五六岁，名牌T恤衫罩着一个很大的肚子，全身肥嘟嘟的，下巴上的肉已经把脖子都遮住了。但他的眼睛却很明亮，一看就是个很机敏的人。现在这种人很多，自以为在网上看了几篇文章就成了专家，一套一套的，有时会说出连一些老大夫都感到陌生的名词。何晶并不认为这是件好事。产妇或其家属懂一些孕期知识很有必要，但目的是配合医生，而不能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