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震荡，让石壁上的寒冰喀喀地裂开一道道裂缝，龇牙咧嘴，好生难看。

“已经两个时辰了！这臭婊子的真元难道真的用不完吗？”秦舞阳瞪大了眼。

更让他惊惶的是，法阵已然摇摇欲坠。那女子不但修为高，似乎对这法阵也颇为熟悉，每每攻击的，竟然都是法阵的薄弱之处。

黑风老怪召集了五百多个修士，加上四个道真境修士才强行破开的法阵，在这个黑衣女子面前，却也只不过像是女人比较难脱的一件衣服。

眼见得再过一阵，她就要把这件衣服硬生生第脱掉。

轰然一声。

法阵终于被炸裂开来！

秦舞阳本希望她被法阵陷阱暗算，中上万千道剑气，想来定然活不了。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黑衣女子竟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急往后退，几个动作机械的机关木偶朝洞府大门冲来来。

竟然是传说中的机关术！

机关术是炼器术的一个分支，但对于大多数散修来说，也只是一个传说。只见这些木偶与人大小相若，面目也极为近似，若非面部线条非常僵硬，很难辨出只是些机关木偶。

木偶触发了陷阱，霎时间，剑气纵横。

木偶在剑气面前，碎裂成渣。

剑气持续了一刻钟，才停歇下来。若是早先不知道有陷阱，便是来数千人，只要在剑气范围内，只怕也死了。

直到剑气停歇，黑衣女子这才飞身下来。

“雪一笑，你不出来，我便找你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藏了什么奸夫在里面！”她咯咯娇笑道。

秦舞阳大惊：“不好了！”

黑衣女子来得极快，霎时间进了洞府里来，俏生生地站在了洞府门口。她打量着秦舞阳道：“你就是那**的奸夫么！”

秦舞阳冷哼一声：“臭婊子，你嘴放干净一点！”

黑衣女子大笑：“雪一笑，你找的男人就是这样子的吗，修为不过化气期，资质也差得可怜，样貌不过普普通通！比他强的男人，你到街上脱了衣服，主动凑上来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何必呢！罢了，我这就将他灭杀了，也免得看见心烦！”

秦舞阳大怒，将龙吟剑、奔雷斧、八卦阵图都祭了出来，数千噬魂血蚁飞在他的头顶，仿佛一片红云。

虽然明知不是对手，秦舞阳却也要让她知道一点厉害，叫她再不敢如此轻侮自己。

一团火云轰然扑了过来，融金化铁的炙热高温，让秦舞阳几乎窒息。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压，让秦舞阳全身仿佛被压了一座大山。

“跪下，跪下舔我的鞋子，求我，大声求我，我或许会放过你！”黑衣女子娇笑道。

秦舞阳怒极：“贱人，你休想！”

“那你就去死吧！”火云更猛烈了三分，秦舞阳用以抵挡的真元如积雪消融，溃不成军。

一股浩然剑气猛然挡在了秦舞阳身前。

火云登时熄灭。

秦舞阳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侧头一看，雪一笑突兀地出现在了她身边。

“姐姐！”雪一笑道。

姐妹？

难怪适才觉得黑衣女子与雪一笑面容有些相似，秦舞阳想道。

“别叫得这么甜，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这么维护你的奸夫，难怪你会把她带到此处来！”黑衣女子冷冷地道。

雪一笑淡淡地道：“他不是我的双修伴侣！”

黑衣女子大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不是你的奸夫，又是什么！”

秦舞阳正要回嘴，雪一笑用手按住了他肩，答道：“这是我的弟子！”

“你弟子？”黑衣女子一脸惊奇，旋即漠然，“你居然会收弟子，好吧，不过，你弟子竟然敢骂我，便是辱骂长辈，如此不敬长辈之人，还是灭杀了吧！”

雪一笑浑身真元狂涌，挡住了黑衣女子的一记对秦舞阳的偷袭。

她冷冷道：“姐姐，母亲前往灵界前，曾让我发誓，不可亲手杀你，不过，也不等于我会任你辱我，日前你偷袭我、今日又辱骂我，这些仇，我且记下来了。”

黑衣女子狂笑：“那又怎样，你就是会虚情假意做戏，才会得那老女人欢喜，将洞府、功法都留给你，不过，当年你杀我丈夫之仇，我可是日日夜夜都记得，时时刻刻不敢忘却，少戴面具了吧，我今日来，便是要你死的！”

说着，一条十余丈的百翼蛇猛地冲了来。

秦舞阳看得明白，这分明就是适才那条坐骑百翼蛇，只是小了许多。再仔细一看，这哪是活物，分明是一个不知以何金属制作的机关百翼蛇偶。而且此物能大能小，乍一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分明。

雪一笑一挥袖，磅礴的真元便将秦舞阳推到了后方，剑气大作，迎向了机关百翼蛇偶。

秦舞阳退到洞府最里处，这洞府经过法阵加持，否则两个道真境的大高手斗法，一座山也能夷平，更何况只是一座洞府。尽管如此，洞府也仿佛地震一般不停地颤动。

雪一笑一边与黑衣女子相斗，一边施法护住了秦舞阳，才使得秦舞阳没有遭池鱼之殃。

斗了片刻，雪一笑终于祭出了一柄白色长剑，一剑既出，风雪大作，一剑便斩断了机关百翼蛇偶。

两人翻滚着又打出了洞府外。

秦舞阳紧跟出去，只见两人已在天上激斗起来，过了片刻，两人各自退了开，都面色惨白，嘴角沁血，竟是斗了个两败俱伤。

黑衣女子眼见今日杀不了雪一笑，冷哼一声：“贱人，我还会再来的，下次我会先杀了你弟子，看你能护得住他么！”

秦舞阳指着头顶苍穹，大声道：“你才是个贱人，你今日辱我师父及我，我师父虽然放过你，我却不会放过你，我虽然修为尚低，但百年之后，我必找你，讨还今日耻辱！我在此指天发誓，百年后若不能报今日之辱，天厌之，地厌之，必死于非命！”

黑衣女子和雪一笑都惊住了。

黑衣女子是惊诧秦舞阳的狂妄，一个化气期六重竟然敢向她这个道真境五重的高手放出如此狂言。此人的资质如此之差，能够修炼到道真境就是天幸了，自己可是天资九段，惊艳绝伦的修道天才，他怎么也不会有机会的！

雪一笑却是惊异秦舞阳的打蛇随棍上。自己当年杀了黑衣女子的丈夫，姐妹反目，黑衣女子若以为秦舞阳与他是双修伴侣，必然痛下杀手，所以才会骗她说秦舞阳是自己弟子。她没想到秦舞阳竟然以这点，跟黑衣女子订下了百年之约，还指天发下誓言。

随口一说和发誓可是两码事，后者若是不能办到，那么誓言所说可是真会灵验。

天厌之，地厌之，死于非命，这可是极重的誓言了。

黑衣女子大笑：“好！好！好的很，雪一笑，你有个好弟子啊，竟然不自量力地想给你出气！我看他怎么报仇！哈哈！”

她大笑着遁去，化作天边一道残影。

黑衣女子一走，雪一笑盯住了秦舞阳。秦舞阳知道刚才自己的举动有些狂妄，若是不能报仇，必备天地所厌，等于断了修仙之路。然而，这黑衣女子如此侮辱看轻自己，本就不怀好意，故意在他的道心里种下了一道阴影。若不能克服这道阴影，对于极看重“悟”的修道来说，未来的道途将愈发艰难，他也根本无望修成道真境。

与其如此，还不如置之死地，放手一搏！

秦舞阳略略一躬身：“雪仙子，适才唐突，还望见谅。”

一直面色不变、宠辱不惊的雪一笑，此刻却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秦舞阳：“这……”

“你不是说要替我报被辱之仇么！”雪一笑又道。

秦舞阳恍然明白过来，大喜过望，拜倒在地：“弟子秦舞阳，见过师父！”

雪一笑点点头：“罢了，拜我为师，你未必有多少好处，但是麻烦倒是一大堆，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

秦舞阳做了一阵子散修，已经明白散修修行之艰难，而且雪一笑修为如此高绝，又是淡然骄傲的性格，正对他的脾气，至于麻烦，他已经有了那个黑衣女子的大麻烦，还怕麻烦多么！

“那好吧！你随我来！”

秦舞阳跟着雪一笑进了洞府，雪一笑将法阵重新开启后，引着秦舞阳到了一间石室，石室内一座惟妙惟肖的女子玉石像。虽是一具石像，但瞧上去却仿佛真人一般，衣袂飘飘，翩然欲飞。而且石像眉目间与雪一笑和那黑衣女子都有些相似。

“我叫雪一笑，这是我的母亲，昔日沧浪宗七大首座之一，旗峰首座！昔日这旗峰岛还在沧浪宗内，后来我母亲嫌沧浪宗杂事太多，才以绝**力，将这旗峰岛搬离了出来。”

沧浪宗七大首座之一，而且能将一座大岛搬来搬去，秦舞阳悚然一惊，这该是何等的绝顶人物。

他当即拜倒下去，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祖。

“适才那人，叫做雪千夜，是我的同胞姐姐！无论如何，她的确是你的师伯。不过，当年她与奸邪为伍，又忤逆了母亲，被母亲赶出了沧浪宗。这些年来，她一直记恨我，时刻想要杀我报仇，如今千后已有近百次，却从未有一成功，我不过，我与她也不过在伯仲之间。”雪一笑幽幽叹道，“你想要胜过她，那就得先胜过我，你觉得可能吗？”

秦舞阳：“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雪一笑点头：“正是如此，你资质虽差，性子却坚毅。其实修仙一道，根骨、机缘、心性三样，机缘最为重要，心性次之，最后才是根骨。可叹世人多被蒙昧，以偏概全，以为只要根骨好即可。你身怀异宝，又有绝顶功法，必定是有仙缘之人。你性格坚毅，越挫越勇，言出必行，执拗不悔，心性之坚，万里挑一。如此一来，即便根骨差点，你已有两点长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收你为徒，否则一点希望也没有，还不如去享那人世荣华富贵。你要记住，修道修道，终究修的是人，而这道，绝非简单的正邪之分，以后你可细心体会。若不能坚持心中之道，纵然一时得利，但大道难成！”

一番话听来，秦舞阳茅塞顿开，过去许多不解之处，恍然大悟。至于雪一笑所说的“身怀异宝”，想来是瞧出自己体内有神魔录，不过看她模样，倒没有丝毫觊觎之心。

修道修道，终究修的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