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难了,如今,我与她,相隔何止千重山、万重山。大文学”我愈想愈心酸,抓住秦绍的衣物嘤嘤哭泣道,“你说,我还能回去吗?”
“为什么不能回去?你放心,不论多远,本王派人送你就是了。”
我抬眼望向他,泪水滚滚而落,“我与你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你,你无法想像。我们隔着几千年几万年也说不定,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不是同一个时空?”秦绍挑起一道长眉,慢慢将我扶到一块岩石上坐下,“你别心急,慢慢说与我听。”
我望着烛光盈然的湖面,暗自整了整纷乱的思绪,将我的身世向他娓娓道来。
听完我离奇的身世,秦绍沉默了良久。
我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一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吧,我暗自思虑着。
他该不会不相信我吧?
我闷声不语地坐着,目光落在挤挤拥拥挨靠在一起的烛光小船,眼看它们愈飘愈远,也不知它们是否能把我的哀思寄托给远在天边的妹妹。
如果时光可以退回,我多希望发生的一切皆是梦。
我与她,能够重回过去。
“怪不得,你与她们完全不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秦绍偏过脸,微笑着望向我。
“你相信我?”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秦绍勾唇一笑,“你又没有必要骗我。”
“你会不会帮我回去呢?”我知道,我问了一个傻问题,但我暗暗深信,若有他的帮忙,我重回现代必然事半功倍。
换作以前,我是万万不会开口求人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只要能够回去,我可以为此做任何我以前不愿意做的事。
他愣了愣,似笑非笑道,“此事以后再说吧,现在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子初。”
“嗯?”他站了起来,低眉望向我。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天这样安慰我。大文学”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他突然伸手挽住了我的腰肢,把我紧拥在怀里,慢慢阂上眼,细长的指尖辗转抚上我的面庞,轻声低语道,“寒儿,你虽然,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其实内心则不然,你似乎对任何人都很友善,其实,你根本无心无爱,你仿佛离我们很近,但你的心,事实上离我们很遥远。你只是在照你一贯的处事原则去帮助那些有需要帮助的人,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我觉得,这似乎是你养成的一种习惯。寒儿,你知不知道,我经常可以在你的眼底深处望见什么?”
我颤栗着,怔怔地望着他。
“是疏离、是冷淡。”他抬手轻触着我的脸蛋,长叹一声,“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深深的埋起来?为什么要把你的心锁入冰冷不可见底的地窖里?你到底曾经遇到过什么样的事?其实,你不用那么要强的,你若要哭,也可找我陪着你,为何要一个人偷偷躲到这里来?”
我微张着小嘴,怔愣地瞧着他。
他,他居然看得到我眼底的疏离?为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十多年来,只有克瑞斯了解我,只有他读得懂我。
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再也不会被人看破,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能够读懂我?
我的脑海里回荡起九年前克瑞斯对我说的一番话:
若寒,你的世界没有黑与白,在你眼里,根本没有善与恶之分,因为你除了少数想要关心的人以外,你根本就不爱任何人。
你只是习惯服从命令,去完成一个个任务,去帮助一个个需要你帮助的人。
若寒,你没有心,你只是把帮助别人当成你应尽的义务。你为什么要在自己周围筑起四面高墙,为什么不用你的眼睛去看清楚这个世界,为什么不用你的心去感受每一个人对你的情分。
若寒,你自己瞧瞧,你的眼睛,是这样美丽,你的眼神,是那么明亮,你可以看清的,只是你一直不愿意面对。你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你的周围有我、有伊莲、有休尔,我们是一个家庭,一个不可分割的家庭。你知不知道,我在你的眼底经常见到什么?是疏离,是冰冷!你这样,我看在眼里,觉得好心痛、好心痛。
泪水刷地滑落我的脸颊,我狼狈地推着他的身子,“你胡说,你胡说!”
他紧紧勾着我的腰,令我动弹不得。大文学
他的下颚贴上我的发端,轻声哄我,“哭吧,如果哭出来能令你好受些,你尽管哭吧。”
“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我含着泪努力地瞪着他,“从小,我就被我爸爸妈妈丢到国外,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弃!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可是他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听过我的想法。”
“我只是想留在他们身边,无论有多危险,只是单纯的想每天都能看到他们。我没有过多的奢望,只是希望他们像别的父母一样,能够在开心的时候抱抱我,亲亲我。可是,打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妈妈,就在我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时,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施恩似的给我一个拥抱。你知道我对她说什么吗?我告诉她,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我。”
“等待,已经让我的心脏彻底麻木。我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包括他们的爱,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去努力完成任何一件事,一直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能有依赖的想法,因为我根本没人可以依赖!后来,我父母感受到我的改变,觉得这么多年来真得是疏忽了我,他们突然想尽一切办法,要来补偿我,但你知不知道,觉悟的只是爸爸一个人,我的妈妈,按惯例出现过几次,陪我们姐妹两个吃过几顿饭,后来就完全不管我们了!你说,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不负责任的母亲,为什么她要是我妈妈?我恨她!”
“如果说爱是一种幸福,分担苦恼也是一种幸福,等待是一种另类的幸福,重逢是一种感动的幸福。那么,我除了等过、盼过、恨过,其余什么都没有领略到。我一点儿都不幸福,幸福,它一直离我好遥远,好遥远——我只是希望过一种单纯的日子,贫穷也好、卑微也好,我只想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这样也是一种奢望吗?”
“寒儿,我懂,我都知道。”
“你不懂,你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坏?你为什么要看透我?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懂,我完全懂!因为我时常会有这种想法,觉得生在帝王家还不如生在百姓家来的安乐、无忧。寒儿,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至少你身边还有我。你一点都不寂寞,因为以后,都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与他墨黑如玉的双眸对视一眼,倏地张开双手,勾住他的颈,放声大哭起来。
“我讨厌别人控制我的思想、主宰我的一切。讨厌他们不问我的意见就安排好所有的事,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我要长大,我要变强,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操纵我的人生!我要完完全全地独立出去!”
“所以你想也未想就回绝了母后的提议。”
“是,因为你们根本什么都不了解我,就擅自为我安排好我往后的命运!谁都没有权利主宰我的人生!谁都没有,你也没有!呜呜呜——”我哭倒在他身上。
“是了,你憋了那么久的气儿,是该出出了,哭吧,大声的哭吧。”
“谁说我憋气来着?”我胡乱擦擦眼泪,抬眼气呼呼地瞪着他。
“你看看你,眼泪都没抹干呢。”他举起袖子替我细细擦试着面颊上的泪珠子,“你知不知道,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洒脱又豪气,是个真性情的女子。”
“我真得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竟敢当面直斥我的不是,力求女子也要做主。后来,渐渐跟你接触多了,我慢慢觉得,你好像不若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洒脱热情,你乐于帮助别人,譬如帮助采儿,但是你并未真正与她交过心,我猜,你从未跟她说起你的这些事儿。”
“如果今天,不是机缘巧合,我想你也不会对我说。你只是依着你的习惯,去帮助别人,依着你的个性,去独自处理每一件事情。你品性很好,从不会仗势欺人,即便一些下人对你不敬,你也毫不在意,或许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你对任何人都没什么感觉,所以也不会生气。你大概有一个不欺负女人的原则,因为我发现,无论那些丫鬟对你做出多过分的事,你都不会主动反击。”
“可是寒儿,你知不知道,你总会在没有人的时候,不经意的露出一抹孤寂的眸光,你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允许任何人打破你的外壳儿,你只是一意孤行的把你想要表露的一面,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对不对?再接着,你就当面拒绝了我们的婚事,此举非但不让我生气,还使我更为激赏你。果然,你和我心目中的女子不谋而合,你独立独行、宽宏大度、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判断,你是那样的特别,特别到我想不注意你都不行。”
“你……一直在观察我?”
“是,我被你的个性深深吸引,不由自主地开始观察你。”
“我今天告诉你的事,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好,我答应你。”
“你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今天哭得那么惨。”
秦绍“噗嗤”一笑,抬手揉揉我的长发,“嗯,我会告诉别人,寒儿今天没有哭。”
“你说什么啊?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破涕为笑,伸拳揍了他一下。
“笑了?笑了就是不难过了?”秦绍莞尔,“好晚了,回去吧。”
我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个头,“嗯”,应了一声。
他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踩下湖边的岩石。
蓦地,天空像是破开了一个大窟窿似的,瓢泼大雨浇灌而下,把我俩淋得浑身都湿了。
“哇,下这么大雨!”我一手遮着头顶,与子初一同踩着大水向前直奔。
“你怎么样?”他脱下身上湿透的外套批在我的发上。
“快跑吧!”雨声太大,我只好扬起嗓门大叫起来。
我们俩手拉手,踩着泥浆水,一路跑到成王府门口。
子初拖着我的手步上台阶,“碰碰碰”,敲起了成王府大门。
隔了好久都没人来开门,久到我感觉浑身冰凉,忍不住往他身上靠去。
“怎么样?很冷吗?”他急忙伸手抱住我,怒道,“这些该死的奴才真是可恶,难道全都睡死过去了吗?”
“谁啊?”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开门的是一位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小哥,秦绍见状,气得上前一步,劈头便给了他一耳光。
“混帐!”他大怒,“你这蠢材,竟连孤王都不认得?”
“王王王,王爷——小的该死,小的不知王爷驾到,小的该死!”小哥吓得跪倒在地,不停的颤。
秦绍还想提脚踹他两下,被我急忙拉住,“算啦,我们先进去吧。”
“哼。”秦绍握住我的手,由慌张赶来的下人们簇拥着,一路来到客厅。
成王惊起,很快便着衣赶来大厅,望着我俩浑身滴水、长发湿嗒嗒粘在脸上的狼狈模样,不禁“噗嗤”一笑,“你们俩怎么搞成这样?”
“三哥你还笑。”秦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成王再度失笑,“快来人,带四殿下与云姑娘进内堂更衣。”
“是。”仆人们围拥上前,簇拥着我俩各自转入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