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大文学”
“你也说那是以前了,不代表现在。我云思思才不会……”
“云思思?”书画愕然相视。
“呃。”思思顿了顿,讪笑一声,“呃……其实,我,怎么说呢?说了你也不明白,唉……”
“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书画拉住她的小手,“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坦诚相告,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书画,有些事,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之,我只能告诉你,过去的君婉儿,已经永远都成为过去了……”思思望了望面融惊疑之色的书画,挥手笑道,“算了算了,别说这些了,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思思点了点头,目送她提着食盒转身走出门。
她叹了口气,枕着被褥合衣躺下。
她仰望着蛛网纠结的横梁,一手顺着自个儿的脖颈慢慢抚上去,轻轻从领子内抽出一根串着颗莹绿色玉佛珠的黑皮绳。
不知道为什么,魂穿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来此处,唯独这颗玉佛珠,死生相随。
思思念叨着神秘侏儒所说的话:“两情相隔万重山,唯有来世续前缘……”。
沉思了片刻,仍旧理不出个头绪,思思从虚掩的门缝向外望去,金色的阳光眩惑了她的双眼。
她起身走下床,“咝~~”,弯下腰,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小腿,再度直起身子,小步向外挪走。
顺着花姿繁盛的丞相府花园慢步前行,思思徜徉在林荫道下、百花丛中,目光随彩蝶翩然,宽敞而单薄的白衫在风中鼓荡飘逸。
她站在一棵高耸云霄的大树前,仰视它巍峨的树姿,看它遒劲有力的矗立在广阔的天地间,给人以苍劲无畏的感觉。
思思突然觉得,心里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这么广阔的一片天地,到哪里都得继续活下去。既然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那她更应该牢牢把握,管它以后是不是还有千难万险要去经历,管它还得遭遇几次劫难,思思都不会轻易放弃宝贵的生命。
她要活着回去见爹地。
她要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与逡重逢。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与他再续前缘。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的颓废下去,还不如振作精神,早早探清楚状况,看有什么办法能及早回去。
思思慢慢挪着脚步,轻轻拨开面前的一拢细枝,隔着阳光的罅隙望过去,只见一抹颀长的明黄身姿,站在对面的桂花树下,负着手,仰望天上的云层。
一袭芳香浓郁的桂花香味儿飘入思思鼻尖,沁人心脾。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大文学
片片桂花,纷纷洒洒地落在他周身四处,调皮地沾上他浓黑泼墨似的长发。
风起,风落,袍衫翩然。
他缓缓转过身,含着清冷疏离的眸光渐渐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思思一手扶着细枝定定地望了他片刻。想不透如此俊雅的人物,为何融着满面哀思呢?
他眸光忽而一转,抬指拂去身上沾着的花瓣,动作是那么轻缓温柔,勾人心魄。
思思盼着他回头,再望一眼。
不知为何,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堵得慌乱不堪,只盼着他能再回头,叫她望一眼。
一道浅薄的红影渐渐转出了桂花树,长长的裙裾,乌黑连绵的青丝,随风而起。
思思看着她艳若桃李的小脸,目光落在她唇边漾起的浅浅笑意上,慢慢地眨了眨眼。
在那片水洗般碧蓝的天空下。
在那棵浓香四溢的桂花树下。
一双妙目藏着款款深情,施施然向他行去,微微曲起膝,一手执着丝帕翩然向其一礼。
他含着浅浅的笑,抬手扶起她。
他与她,多么像是画里走出的一对神仙男女,如此风姿仙骨,如此飘逸不凡。
真是万分登对的一双碧人!
思思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望得痴了,痴得不明所以,痴得泪落两行,痴得心里空空荡荡,倒退了一步,斜斜倚上了身后的大树。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声音落在她身后,轻咳声随之而来。
思思急忙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珠,提步向前走去。
“站住。”
思思顿住脚步,僵着身躯没有回头。
“呵呵呵。”一道低沉的笑声在耳畔扬起。
“非梦,看来左相府里,还有一人不把你当回事儿呢。”
“薛兄,非梦有些家务事要处理,还望你……”
“诶,这可不仅仅是你的家务事哟,她的事,将来可是关乎国体的大事。”笑声再度扬起,稍事一歇,缓缓道,“你说是不是呀?思思姑娘。”
思思猛然一惊,霍地转过头,微张着小嘴,对上一双黝黑如玉的狭长双眸。
君非梦,相府长公子。
跟他那个被狗吃了良心的爹爹,也没多大分别,在思思眼里,都被贴上了坏人的标签。
头一偏,目光落在君非梦身旁那抹紫色身影上。
迎上那双闪耀着智慧光泽,敏锐而深沉的晶莹黑眸,思思心里稍稍震动了一下。大文学
眼前这男人,颀长的身躯里裹在剪裁合体的紫袍下,配以一条紫缎束发,乌黑绵长的青丝,细致地贴合在他丰润如玉的面庞上,随风轻启,翩然起伏。
仙骨天成、飘然出世。
思思搜肠刮肚,只能把他概括为这八个字。
“你是谁?”思思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在下薛子墨,见过思思姑娘。”他客客气气地向她一揖于礼。
思思点点头,“哦,你就是那个写封信骂傅大哥是妖孽的无聊国师?”
子墨唇角微微一抽。
君非梦愣了愣,忽而爆出一阵大笑。
无聊国师?这名儿起得贴切极了。
“笑够没?”子墨歪了君非梦一眼,哼了口气儿摇摇头。
“思思姑娘。”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思思就行了。”思思挥挥手,打断薛子墨的话茬。
“思思。”
“嗯。”思思点点头,“你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我?”
“这个不是重点。”子墨淡淡一笑,举足向她走去,“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一笔交易同你商量。”
“什么交易?”
“我希望你能够足不出户呆在相府,三个月,只需三个月,我便能想到方法,送你回去,如何?”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既然能够一口道破你的身份,自然就知道你的来历。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送你回去?”
“你真得可以送我回去?”思思双眼霍然一亮。
子墨点点头,“这个不难,只需算准时机,自然可以让你从何处来,就回何处去。”
思思用力点点小脑袋,“嗯嗯,我只要在这里呆三个月,一天也不出去,是不是你就能送我回去?”
“不错!”
君非梦在旁皱了皱眉头,“子墨。”
“非梦你不要说话,让我和思思说完。”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我可以回去……”思思神采飞扬地直点头。
三个月,只需三个月。只要能够回去见爹地,又有什么不能叫她忍受的呢?
“你还要记住,千万不能入宫来。”
“子墨这样不行。万一木贵妃要召见……”
“木贵妃那里,我自会去解释。”子墨一挥手,截住君非梦的后半句话,转身向树丛内隐去,“记住我的话,我自有良方送你安然无恙地回去。”
思思使劲挥了挥小手,大声地叫道,“我记住了。”
思思笑呵呵地放下手,转身,对上君非梦探索而深沉的俊眼。
不过这一刻,思思已经不愿意再去细细探究别人的眼神,反正始终都只是个匆匆过客,她的心已然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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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秋兰苑
思思像往日一般,提着一桶水,略感吃力地走到大小姐君如花闺房外的长廊上,搅了搅抹布,慢慢擦着朱红色的围栏。
片刻后,相府二公子君尚阳拉开了君如花的房门,跨出门槛,紧着跳了两步,避过一只凌空飞出的花瓶,脸上含着尴尬狼狈的神情,气愤地拂了下袍角,暗自咕哝道,“简直莫名其妙。”
思思急忙识趣地退到长廊外边,低眉垂眼。
与这位娇纵野蛮的大小姐相处多日,不说完全对她了若指掌,至少也熟悉了她的脾气。
大小姐发火的时候,最好不要再跳出去搅了她的老虎须,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绝对是你自己。
只不知这位敦厚老实的二公子又哪里得罪了大小姐了呢?
同是二房的子女,比起君如花的骄横、君似玉的无礼,这位相府二公子君尚阳,虽貌不惊人,长相平和,且身无长技,半分比不过大公子的聪明睿智,风度气质,可思思却觉得,君尚阳是整个相府里最好相处、最体恤下人的主子。
他处事待人没有半点架子,脾气也特别好,基本就是个不会生气的好好先生。
不知道这位好好先生缘何得罪了君如花君大小姐呢?
君尚阳瞥眼看到了她,带着些许尴尬地笑了笑,“婉儿,你也在这里?”
“二公子。”思思疏远地退开一步。
虽则二公子人品不错,但思思早已抱定了主意,不与这里的任何一人、一物过分接近。
终是要离开的人,何必带给人无穷无尽的烦恼呢?
君尚阳没怎么注意思思的神情,转头冲着君如花的厢房叫道,“妹妹,你好好考虑考虑……”
“碰!”又一只花瓶飞了出来,在君尚阳脚旁彻底碎裂。
他面色难看地拂袖,转身急步离去。
同一时间,君如花“啪”地拉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门,来回扫视着长廊,尖叫道,“小翠,小翠,这死丫头,又死到哪里去了?”
思思识相地隐到一旁的柱子后,不想在这时候撞上大小姐的火枪口。
“小翠,给我进来收拾收拾东西,我要去千里山开光寺,小翠!!”君如花的叫声引来了胖奶妈。
她赔笑着上前道,“小姐怎么又忘记了?小翠昨日返乡探母去了,您不是准了么?”
君如花一愕,姣好的面上浮起一丝极度不耐,“那婉儿呢?婉儿在哪里?”
思思在心底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从柱子后夸出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大小姐。”
“死丫头,我在那叫了大半天,你半点反应都没有,可是要造反不成?”君如花指着思思破口大骂。
思思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狠狠告诫着自己:要忍,一定要忍。就当面前这女人疯狗乱咬人吧,你说,这狗咬人,人还能去咬狗?
君如花站在门口数落个半天,后来见思思毫无反应,甚觉无趣,也就住了口,狠狠瞪了她一眼,“去,收拾一下包袱,跟我去开光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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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如花似玉两姐妹带着四名贴身侍卫,坐软轿和思思来到卫都城东面,千里山开光寺上香。
住持听说相国千金到访,自然率人出来相迎。
天气有些炎热,如花从轿内出来,便忙着叫思思替她扇风。
思思取出一支绣着喜鹊的丝面团扇,跟在大小姐身旁,边扇边向开光寺内走去。
适才两位大小姐坐软轿上山,思思自然是用两腿走的。幸亏以前在现代时经常会拉着姐姐去爬山,养成了健康宝宝的体魄,这么一段山路走下来,也不觉得气喘。想起在爆破中消失不见的姐姐,思思又是一阵伤神。
那两位娇生惯养的小姐,才下了轿走了三步路,就有些小喘。简直是一对不中用的东西,思思在心里头暗暗咕哝。
上完香后,两位大小姐听住持阐了半天佛理,用了素斋后,才从开光寺出来。
似玉小姐提议,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到千里山逛逛,如花小姐连连赞好,于是便带着思思和四名侍卫循着林径慢步。
一路上,似玉一直在劝着姐姐,说到今早惹火的事情,如花很是不忿。
她挽着似玉的手,不停数落君尚阳,又说他胸无大志,又说他从不为她这个妹妹着想。
“那个方公子,我又不是没见过。整一个纨绔子弟,怎么配得起我堂堂相府大小姐?”君如花气愤地说道,“怎么说,我也知书达理,饱读诗书,而那个纨绔子呢?哼,简直不知所谓。”
“姐姐你也别生气了,哥哥也是觉得姐姐已年方二十,岁数不小了,所以才比较急了点儿。”
“哼,我堂堂一个相府千金,还怕没有好男儿相配么?”如花高傲地扬起头。
思思跟在两姊妹身后,边走边听,不屑地撇着嘴。心想:就你这副脾性,还想找绝代老公呢,省省力气吧。
绕过几处弯道,在山间行了小半个时辰,姊妹俩呼呼喊累,一个道“回吧”,另一个忙接口答应,返身向山下而行时,两处矮树丛内忽然撺掇出七、八个壮汉,扬着开山斧将数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