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惊云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已经超过一个时辰。大文学
案上的水凉了换,换了再凉,撤下去一拨又一拨。
“皇上,薛大人求见。”
“快传。”
薛子墨阔步走入,躬身行礼,“皇上。”
“怎么样,有没有查出来到底是哪路人马把思思掳走?”
“是凤临阁的老板娘。”薛子墨顿了顿,“不过她的身份似乎没那么简单,臣还在派人调查之中。”
“碰。”卫惊云的拳头重重落在案上,“朕刚刚问过皇叔可以派哪位老将出战,皇叔诸多借口,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说朕该怎么办?”
“这个简单,皇上。”子墨步上前,凑着他的耳朵低语数声。
卫惊云频频点了点头,随后即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入夜后,卫惊云遵照薛大人的办法,在长泰殿宴请皇叔卫崇焕及一众武将。
舞娘们一轮献舞完毕,赢得众人连番叫好。
卫惊云睨了一眼坐在下首左侧的薛子墨,后者会意,转头对领舞的女子挥挥手,她遂轻轻颔首,带着一众舞娘向卫惊云行了一礼,婀娜多姿地退场了。
卫惊云向众大臣举杯,“各位出生入死,为我大卫建基立业,值得一敬。”
“谢皇上。”下首右侧,卫崇焕率先举杯示意。
卫惊云微微一笑,“朕今天要论功行赏,封赐爵位,赏黄金万两。”
“皇上。”
“诶?你以为朕喝醉了,朕没醉,朕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卫惊云再次举杯,“各位将军,朕要再敬你们一杯。”
“谢皇上。”卫崇焕放下酒杯,轻笑道,“据说山北关告急,微臣还以为,皇上根本没有闲情逸致请我们喝酒。”
“皇叔这是说哪儿的话,战事再急,也总得喘口气吧。”卫惊云不以为意地看了卫崇焕一眼,忽而笑道,“各位将军,喝完这杯,朕就要跟你们分别。”
“难道皇上要派我们出征打仗?”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开口问道。
席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这些在座的将军,每个都起码六十以上,有两位看上去少说也得有八十岁,别说去打仗,恐怕连拿刀的气力都没有了。
卫惊云挥出一手止住底头的骚动声,脸上挂着薄薄的笑容,淡淡说道,“非也,朕不忍心看你们在军营奔波劳碌,朕更不想你们在战阵中亡命,朕要你们个个衣锦还乡,颐养天年。大文学”
“皇上言重了,能替国家尽力,是我们的本分。”诸位老将军异口同声说道。
“诶!”卫惊云挥挥手,笑道,“朕已经安排好一切,从各位的军营当中挑选年轻武将作为继任人。”
“皇上,臣等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马背上的生活,如果现在要我们告老还乡,恐怕会更不习惯的。”八十岁的老头将军颤巍巍站起身抗议。
“凡事都要学习,不可能大家一出娘胎就学会骑马射箭打仗行军吧。”卫惊云眼一眯,冷笑道,“朕刚才已经说过了,君无戏言,各位不是想违抗朕的旨意吧?”
在座的将军们,目光齐刷刷瞟向了卫崇焕。
后者干咳一声,微微点了个头。
老头将军们你看我我看你,目光聚拢在卫惊云莫测高深的面孔上,无奈,拱手齐声道,“谢皇上厚爱。”
“来,朕再敬大家一杯。”
卫崇焕仰脖子干下一杯,借酒撒疯,有意刁难刁难卫惊云,“皇上,不知皇上有没有考虑清楚,派谁出战山北关?”
“现在战事迫在眉睫,本来,朕还很信任皇叔调兵遣将的作战经验,上午与皇叔一席话后,发觉,原来一众老将如今都不可用。”卫惊云笑得优雅,“皇叔总不可为求力保自己的亲信手下而一再护短吧?”
“本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卫崇焕怒道。
“那既是如此,就按朕的意愿,改派一众年轻小将上任。”
“年轻一辈经验不足,难胜大任。”卫崇焕手一扬,表示坚决反对。
“碰!”卫惊云勃然大怒,重重一掌落在案上,“年轻一辈经验不足,年长老将又未能上阵,皇叔的意思是否叫朕自求多福,还是该向犯境者俯首归降?”
“皇上息怒!”
卫崇焕愤而起身,“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叔是什么意思?好,既然没一个可以为朕分忧解难,朕就自己领兵亲征!”卫惊云也霍然站起,冷着一张俊脸,逼视卫崇焕。
“皇上万万不可!!皇上乃一国之君,怎可只身犯险?皇上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那叫本王如何跟太后娘娘交代?”卫崇焕那五颜六色的表情非常出彩。
薛子墨就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笑着拱手道,“皇上,不如派微臣出战吧。大文学”
“国师要在朝中运筹帷幄,怎可随意离开都城?”卫崇焕不能苟同。
“国师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用兵布阵皆非普通人,若有国师出战,那朕自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国师从未领兵出战过,皇上可知,大秦会派何人应战?”
“皇叔你的意思是让朕咽下这口气?”卫惊云勾唇冷笑,“如今是他大秦国不仁在先,他掳朕妻子,朕说要亲征,皇叔又不同意,朕要派国师出战,皇叔又诸多微词,皇叔到底想要如何?是否要朕把自己的妻子拱手送出去,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卫崇焕气急败坏地一挥手。
“皇上,王爷,两位不必再争吵了!子墨今日立下军令状,定然全胜而归,毫发无伤带回皇贵妃娘娘,否则就以死谢罪。”
卫惊云眸光微微跳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望向子墨。
薛子墨冲他一努嘴,慢慢垂下头。
卫惊云吸了一口气,转向皇叔,口吻冷淡道,“皇叔,朕要让黄大将军与李大将军交出四十万大军调动用兵符,给国师掌有,皇叔对此事可有异议?”
“皇上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以后都不需用叔叔了,皇上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老臣没有任何异议!”卫崇焕怒极反笑,起身甩袖,阔步离去。
卫惊云怒视他离去,垂首与子墨对望了一眼,后者对他示意性摇了摇头。
宴会散后,卫惊云与薛子墨埋头御书房内。
卫惊云异常生气,“卫崇焕简直不识好歹!”
“皇上目前还不能跟此人大动干戈。”子墨沉静地分析,“皇上这次处理老将的这件事,做得干净利落,相信那些老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此次若是可以顺利得到黄、李两位老将的虎符,等于是削弱了忠义王一半的实力。”
“他到现在还没松口。”
薛子墨叹了口气,“皇上怎么就和他争执起来了呢?臣不是已经和你说过,要冷静么?”
“你叫我怎么冷静?现在有事的是思思,她到现在还生死未卜,你叫朕怎么冷静,怎么冷静呀?”
“皇上。”薛子墨急忙上前把他按坐下来,“你小声点皇上。兵符的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全盘皆输啊。”
卫惊云舒了口气,精神有些萎靡,一手支着额头倒在了椅子上。
翌日,皇叔卫崇焕借词生病没有上朝。
卫惊云的脸色很难看。
又过两日,薛子墨给卫惊云献上一计,让他亲到忠义王府探病。
是夜,卫惊云带了两名贴身侍卫匆匆赶到王府,却在王府门口遭到数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拦截追杀。打斗声惊动了卫崇焕,王爷急忙率人冲出来救驾,一番凶险恶斗后,最终击退了黑衣刺客。
卫崇焕与犬儿卫德贤上前见驾,众人将卫惊云前呼后拥的迎到大厅落座。
“今天让皇上受惊,本王难辞其咎。”
“唉,可惜给刺客逃脱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卫惊云冷然的目光,不住在卫崇焕脸上流连。
“我看刺客行刺的并非皇上。”卫崇焕知他怀疑自己,不过连他自己都有些云里雾里,不知这批刺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幸好救驾及时,若是皇上真在自己王府门前被人行刺受伤,那朝中大臣定然会联名弹劾他卫崇焕。
“何以见得?”卫惊云冷笑。
“相信宫里除了少数人知道皇上深夜来王府外,就连本王也要皇上来到大门口才知道,所以按照本王推测,刺客要行刺的是本王,而非皇上。”卫崇焕镇定地解释道,“这只怪自己平日里树大招风,树敌太多。但是想不到这次竟会殃及池鱼,让皇上受惊。本王真是罪该万死。”
“事出突然,皇叔又何罪之有呢?”卫惊云挑挑修长的眉毛,勾唇冷笑,“皇叔不必介怀。”
“这等行刺事件是发生在本王府,就算皇上深明大义不追究,本王也很难向其他人交代,实在是难辞其咎。”
“正如皇叔所言,朕这次突然造访,连皇叔你都不知道,又怎么策划行刺朕呢?”卫惊云阴森冷气地说着话儿,眉宇间含着淡淡的笑,“事情已经很明显不过了,只要朕不降罪,谁胆敢怪责皇叔呢?朕和皇叔是一脉相传的皇室宗亲,皇叔又怎会不顾念亲恩,找人行刺侄儿呢?”
卫崇焕皮笑肉不笑地咧开了嘴,“皇上果然深明大义,本王感激不尽。”
“听闻皇叔染病,朕心里很不安,如今皇叔休养了数日,身子可有好些?”
“谢皇上关心,本王已经好多了。”
“这么说,皇叔明日可以上朝安排黄、李两位将军与国师交接兵符一事了吧?”
“是。”卫崇焕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
卫惊云悠然自得的笑了,“这次逃过了一劫,皇叔以后要好好保重。”
他站了起来,拂袖起步,“时候不早了,朕要回宫,皇叔就好好休息吧。”
“恭送皇上。”
“诶,皇叔有病在身,免送罢。”卫惊云伸手扶住卫崇焕,眉间飘过一丝戏谑。
“谢皇上体恤。。”卫崇焕垂下阴森的老脸,切齿吐出这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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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快要气爆炸了,自从数个月前给凤三娘掳来这里后,就给人关了起来。
虽说他们不敢怠慢她,可没了行动自由,真是比死都难受。平日里就给人关在厢房里,偶尔到院子里转一圈,抬头可见的不过是三尺见方的天空。
思思那个怨念啊。
经过她连日来的打听,终于知道原来秦卫已经开战。秦国那个狗皇帝派来一个据说十分英勇善战的王爷对付她的逡,那个王爷叫什么名儿来着的?
“吱呀”一声,门给推开了。
伺候她的那名婢女拉长着马脸走进来,翻开柜子便把所有衣物捧了出来,塞进包袱里。
“干什么?”思思瞪着她。
“明天离开这里,大军要退守十里以外了,哼,还不是你们那个国师干的好事,他真是卑鄙,使了个毒计害我们王爷受伤!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带兵迎战秦国王爷的是薛子墨?
思思回想丫鬟的话,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他说思思是妖孽,千方百计不给她接近逡,这个天大的仇,思思永世都难忘。
小丫鬟没料到思思会站在她这边说话,愣了一下之后,脸色稍微缓了缓,“快点收拾好要走了。”
“小莲。”
“楼将军。”
“嗯,四爷要见她,你收拾收拾带她过去吧。”
“是,楼将军。”
步出屋子,迎面一阵落叶被风吹起,甚凉。
思思裹紧衣物跟着丫鬟小莲走入一间厢房,只见一道月白身影,坐在窗前藤竹编制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个东西,垂首凝望。
思思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暗赞一声美人,随后就看到他手里握着的那颗散着盈绿淡光的佛珠,她激动地一步冲上前。
他抬起脸来诧异地望着她。
思思激动的不行,她握住他的手,紧紧掐着那颗佛珠,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从哪里弄来这颗佛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