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寂寂的长街,月色铺呈下来,似华美的银毡。大文学我在月光中穿行,心头似搁着一盆火,又似揣着一块冰,忽冷忽热,无数情绪在脑海里沸腾。
脑子里乱轰轰的,脚底下象踩着棉花,轻飘飘,软绵绵,使不出力气。
我只知道,要把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和耻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想,要怎样才能让他痛,让他感觉那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痛苦和失落?
“你还知道回来?”清冷的女音冷蓦地响起。
我抬头,无情从暗影中慢慢地踱了出来,蹙着眉尖,冷冷地望着我。
“当然,除了这里,我没地方可去。”我淡淡地笑。
“哼!”无情冷哧:“怎么,姓沈的胳膊断了,留不住你?”
“我若想走,谁留得住?”
“那么放心不下,为什么不索性留在王府亲自照顾他,干嘛还要回来?”无情冷然嘲讽。
“放心,我明天还要去看他的。”我微微一笑,上前亲热地搂住她的肩:“不但明天,这半个月的每一天,我都会去。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就算之前他对我没有感情,半个月后,我也要让他离不开我。
“你疯了?”无情倒吸一口冷气,猛然推开我。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冷笑。
太清醒了,痛苦,愤怒,屈辱,不甘……种种情绪,才会如蛇般啃噬我的心灵。
“出什么事了?”无情凑过来,眯着眼睛仔细瞧我的脸色。
“没有,能有什么事?”我神情平静。
我只是决定,谈场风花雪月的恋爱调剂一下枯燥的生活而已,不算出事吧?
“不对,一定出事了。”无情拽住我的胳膊,努力盯着我的眼睛。
“如果你的伤没事,那我就更没事了。”我笑着调侃,掩住心底的情绪。
“哼,要不是你求情,凭他还伤不到我。大文学”无情冷哼。
“对不起。”我愧疚地垂下眼帘。
我自己傻不要紧,却连累了姐妹,这是最不可原谅的地方。
“算了,”无情放开我,淡淡地道:“江湖上讨生活,哪有可能不挂彩?也怪我太大意,以为一个王府侍卫,功夫不可能高到哪里去。一时不察,中了一掌,怨不得别人。”
“无情,”我望着她,迟疑片刻,还是说明了真相:“事实上,他是逍遥王世子。”
“谁?”无情吃惊:“沈平南?”
“嗯。”
“你怎么知道?”无情蹙眉:“他告诉你的?什么时候?不会是今天晚上吧?你相信了?”
“不久之前,我无意间知道的。”我不想多说,简单地一语带过。
“所以,你想攀高枝?”无情挑眉,满脸质疑。
“你觉得我象吗?”我不置可否。
以前或许没有做过,最近半个月,可要努力攀一攀了。
我很想试试,倾我全力,能不能攀上这根高枝?
“这可难说,”无情撇唇:“在我看来,不管他是不是世子爷,你都已经陷进去了。”
陷进去了?或许吧~
到了现在,我也不想再骗自己。
只有努力看清事实,正视现实,我才有可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江小娅索来冷情,对不相干的人,从不关心。
可是,他受伤却令我如此坐卧不安,明知他的生命无碍,依然抛开一切跑去看他,这不是我的作风。
如果,没有付出真心,我或许会哂然一笑,把它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轻松地带过吧。
正因为陷进去了,所以,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刹,我才会如此痛,如此怒,如此惊,如此恨……
我承认,我看错了沈平南,信错了他,更爱错了他!
错了就错了,没什么大不了!
好在我及时发现,在没有陷得更深之前,我有大把的机会重新来过,不是吗?
“是吗?”心中翻江倒海,可面上依然淡淡地:“那就走着瞧吧。大文学”
“你们吵架了?”无情越发狐疑。
“别乱猜,又不是小孩子,吵什么吵?”我失笑。
是啊,彼此都不孩子,必需为自己的行为,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承担责任。
无情不悦:“我没瞎。”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十七,你越来越不象你了。”
“呵呵,那是因为,我长大了。”
“是吗?”
“不然,我是假冒的?”我环住她的肩,拥着她往聂府走。
“嗟,你若是假冒的,不必等我,师傅第一个就该看出不对。”无情白了我一眼。
“或许,我是鬼上身也说不定。”我半真半假地玩笑。
“尽胡说八道!”无情捶了我一拳。
“哈哈哈~”我仰头大笑。
多可笑啊,满嘴谎言都信以为真,实话实说,却无人相信!
我伏倒在她的肩头,笑到流出泪来。
“十七,你怎么了?”无情怔怔地看着我。
“你不觉人生真的很好笑吗?似卓别林的喜剧,笑中带泪,欢乐中蕴含了悲伤。”我扶着她的肩,极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真是经典啊!
“十七,你在说什么啊?沈平南那家伙,带你去听戏了不成?”无情蹙着眉,满脸莫名其妙。
“嗯,他亲自演了一场戏给我看。”我淡淡地纠正她。
“那些有钱的公子哥,果然是吃饱了撑的。”无情冷冷地批评。
“谁说不是呢?”我微笑着附合,不想再解释太多。
“这种纨绔子弟,少来往为妙。”无情冷声给予忠告。
“嗯,我有分寸。”我点头。
“那你还要去见他?师傅回来,你麻烦大了。”无情乘机说服我。
“不要紧,你会帮我,不是吗?”我微笑,才不担心。
“不关我的事,别扯上我。”无情冷冷地撇清。
“你不会见死不救。”我神情笃定。
“你可以试试看?”无情冷哧。
“半个月而已~”我巴着她撒娇。
“为什么是半个月?”无情敏感地反问。
“还半个月,我的催眠**就功行圆满啊。”察觉失言,我一语带过。
哎,我差点忘了,曼陀罗不知道究竟怎样了?
被沈平南一搅,我的催眠术不知有没有打扣折?甚至前功尽弃?
我得找个时间去问问。
可惜,进了聂府曼陀罗虽有无情替我照看着,我轻松很多。但是有无情寸步不离地跟着,想摆脱掉她,并不容易。
与此同时,我还得抽出时间跟姓沈的周旋。
看来,这半个月,我有得忙了。
“这跟你见姓沈的有什么关系?”无情追问。
“谁说有关系?”我装傻:“本来就是两回事。”
“真的?”无情半信半疑。
“走吧,到家了。”我率先进了聂府。
这一夜碾转反侧,难以成眠。
初识时的狼狈,佛堂里鼎力相助,井底下携手逃生,赠铜人教我点穴,离别时的缠绵,栖身破庙时他的愤怒,梅园重逢时他的欢喜,月下林中的甜蜜……
点点滴滴的往事,历历如昨,一一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胸口似压着一块大石,让我喘不过气,又似长在心口的一根刺,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扉!
沈平南,你真行,让我重重地摔了一跤。
我骂一阵又气一阵再恨一阵,到天亮时才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小姐,快起来,宫里来人了~”不知什么时候,翠儿慌乱地冲了进来,摇醒了睡梦中的我。
“什么事?”我揉着眼睛,茫然地坐了起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宫里来人了。”小翠重复一遍,胡乱地拿了衣服给我披上,慌得手都在抖。
“宫里?”我皱眉。
聂祈寒这么快就打通了路径,让萧云谦相信羽衣是公主了?
不对啊,如果是那样,萧云谦应该会来,我也应该事先听到风声才对。现在这样突然袭击,算怎么回事?
“是啊,皇后娘娘的懿旨已经到了,只等小姐出门就宣。所以,我的好小姐,你就别磨蹭了!”翠儿见我不动如山,不由急了起来,恨不能拎我下床。
皇后懿旨?
这么说,要羽衣进宫是周皇后的意思,连萧云谦都不知情罗?
糟糕,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周皇后如此心切?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要羽衣进宫?
若我冒然去了,万一这周皇后要验明正身什么的,不知会不会闯出祸来,坏了聂祈寒的计划?
我瞟一眼翠儿,她搓着手,急得团团转。
这聂祈寒倒也狡猾,羽衣身边的贴身丫头,却是个普通的丫头,完全不懂功夫。平时瞧着虽然伶俐,到底没有见过很多大场面,一听宫里来人,立刻慌了手脚。
不过,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处,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肠子,比较好对付。
“急什么?是她要见我,又不是我想去见她。”我慢条斯理地弄着腰带,柔声吩咐:“去把青儿叫进来。”
现在让无情去通知羽衣,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换回来?
人算不如天算,懿旨连同车驾同时抵达聂府,摆明了不容我拒绝。
看来,她打的正是乘聂祈寒不在京城的机会,混水摸鱼,直接验明正身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