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靠近角落的一处,台面上有一刻印,图案是一片不知什么花的花瓣,辉夜把它认作樱花花瓣。这个位置在辉夜还是BeePub顾客时是最喜欢坐的。那场火灾中,吧台意外没有受损,楚和当然也就没换,辉夜喜欢的这个印记也就跟着幸存下来。今天坐在这个位置,辉夜抚mo着熟悉的痕迹,指间淡淡的凹凸触感,虽然微小,但确实存在。
要在一间酒馆里发现一片这样的樱花,除了得细心到一个程度,无聊也得上一个档次,不排除到过这间酒馆的人中发现这片樱花的就只有辉夜一个。那时的辉夜总是一个人来BeePub,坐在这样一个角落,背离喧哗,注视着吧台里一个同样喜欢呆在角落的黑色身影,交集百感,手里拿着一杯……
“樱花满天。”
一只圆嘟嘟的酒杯送到辉夜面前,杯里装着漆黑的酒,散发着淡淡的樱花香。辉夜接过喝了一口,从接到喝全过程没抬一下头——不用抬头,只要这个声音送上的酒,什么奇怪的颜色都不算奇怪。
寂影用观察小白鼠的细致观察着辉夜,末了小心翼翼问上一句:“好喝吗?”
辉夜目光放在酒里,语气判断不出是生气还是在忍住笑:“你还是第一次调出来黑色的。”
寂影:“我在你看不到的那个柜台调的,只拿得到几样原料。”
辉夜:“你还记得我最喜欢樱花满天。”
寂影:“我还记得你每次来都坐这个位置,点樱花满天的时候都会找我。”
辉夜惊讶寂影竟还有这记忆,意外得连失落都忘了。其实寂影保留这段记忆不是刻意,而是来BeePub的客人中,在蓝晓有空时还会找寂影点酒的就只有辉夜一个。寂影喜欢站吧台最里面是因为来这个位置点酒的客人稀少,而辉夜每次一来就直冲这里,面对面了这么久,就算辉夜长得丑一点也不至于注意不到。
何况辉夜每次都是孤身前来,一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思,对喜欢安静的寂影来说,这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潘朵拉的那次拒认,只因为辉夜突然换了个形态,可爱的静物一动起来就变味了,等于从本质上破坏了寂影的美学。
尽管后来发生了巨大的变革,变得很蹊跷,但寂影感觉自己对待辉夜也算不差,该照顾的地方都照顾了,该接纳的地方也都接纳了。
这些事只不过没说出来而已,难道就感觉不到吗?
辉夜两句话后又回归了沉默,寂影想起这趟是来安慰人的,冷场就白跑一趟了,安慰最好的方法是赞美,最好的表达方式又要对方听不出是赞美,难度非凡。在客户面前,寂影虚伪得连自己都恶心的话说得太多了,虽然挑几句奉承组装一下也能当安慰用,但寂影不太想对辉夜撒这种谎。
寂影能想出的比较真实的辉夜听了也会高兴的就是“你家兔子真可爱”,但用在这个地方好象不合适。
想了许久,寂影终于从记忆里再翻出一个印象。
寂影:“辉夜。”
辉夜:“恩?”
寂影:“你坐在这里的时候比坐在经理室好看多了。”
辉夜:“面试那次委屈你了。”
一想到委屈,寂影满心全是当天蓝晓果鑫弃自己而去的愤慨。
不过辉夜既然愿意笑了,那就容易说话多了。
寂影:“我也知道委屈不好受,所以你要是有委屈就说出来吧,我会听。”
辉夜淡淡一笑:“男人怎么能为一点委屈就抱怨呢?”
寂影一耳光甩向辉夜。
辉夜被打得楞住。
寂影俯身,脸送到辉夜面前:“不想抱怨的话,就还手吧,加倍。”
辉夜心想行动派的意图真直接,若是自己现在还寂影两耳光,就等于发泄过了,接下来大家傻笑一通然后扯平。
都特地来安慰人了,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
不过既然这样了……
辉夜:“寂影,闭上眼睛。”
寂影领命闭眼,第一次打人的大概都是这样,对方睁着眼睛就不敢下手。就像第一次杀生的恨不得捡个死的来杀两刀了事。这方面比起果鑫,辉夜就是个天大的好孩子,当然比起寂影也是一样。
寂影不幸忽略的是,不爱动手的好孩子通常是因为有比动手更能解决事情的方案。
寂影还忽略了一点,电影里一些很俗的剧情,现实里往往都很实用。
黑暗中,寂影的嘴唇突然撞上某物,柔软加弹性还带温度,还有一抹淡淡的……樱花香。
这种感觉,字面描述好象是叫作……接吻。
被吻光顾这种事,寂影已经好几年没遇到了。
零距离的气息一离开,寂影睁开眼,辉夜已捧着黑樱花坐回自己的老位置。寂影本想假装疑问一下刚才的吻是谁干的,但此时整间酒馆就只有辉夜寂影两人,其他人也不知道在外面流连些什么,居然一个都没进来,从某方面来说,也幸好没人进来。
辉夜看着被吻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寂影说这叫以德报怨。
不等寂影开口,辉夜又说:要我负责任也可以。
寂影私下感叹能坐上BeePub天王位置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这么说,改成都不是善类好了。
算了,不过两个人接触一下,接触的位置有点不同而已,只要辉夜高兴就好。
现在的辉夜……要看不出他在高兴还真是很难。
寂影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借着吧台隔出的安全距离对辉夜说:“早知道这样你就会高兴……”然后不知后半句该怎说。
辉夜:“记得以后就这样做,终身有效。”
寂影:“下次试试晓的,他嘴唇触感很好。”
辉夜:“你试过?”
寂影:“没有,不过看起来很软。”
辉夜:“谁让我不高兴谁来咯。”
寂影:“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辉夜:“也没什么,昨天手机坏了,今天一来就看到另一个人的手机被关心成那样,有点吃醋而已。”
寂影:“不是因为王子微在我那住?”
辉夜:“我可以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寂影:“你高兴也可以搬来住。”
辉夜听得两眼放光,寂影补充一句不过没空房间了,你要来就和猫一起住客厅。
辉夜听到这里露出满足的神态,不再咄咄逼人,端起樱花满天一饮而尽。
见好就收这种事,辉夜一向处理得很恰当。
松一口气的寂影又送上一杯加了冰的雪碧,这种饮料在酒后能发挥出最大的美味。
辉夜拨弄着吸管上的柠檬说:“寂,我以前从没想过,你是个温柔的人。”
寂影:“你认识我才几个月。”
辉夜:“但感觉好象已经很久了。”
辉夜:“以前你调的酒没有温度,就和从吧台外看你的感觉一样,很凄凉。”
寂影:“现在呢?”
辉夜:“现在的你……从酒到人都暖起来了。”
寂影:“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
辉夜:“晏京一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寂影:“大概吧,如果这样,更暖一点也没关系。”
辉夜伸手握住寂影的右手,手心冰凉,大概是刚握过冰饮料的缘故,寂影从这温度能感觉到自己手心发烫。
辉夜:“寂,你暖起来以后,不要留我一个人在寒冷里。”
寂影:“我会陪着你的,不管海角天涯。”
辉夜:“说好了噢。”
寂影说完即意识到失误,后半句是无意中加上的,原因是这句话的兄弟在脑中徘徊次数太多,陪伴一出口,海角天涯就成了语气词。寂影的原则里对辉夜不能使用这么肉麻的话,但既已出口,又哄得辉夜这么高兴,也实在不能说要收回来。
是一瞬间无意说出来的?还是……晏京,不会是你在捣鬼吧?
寂影的右手暖得辉夜舍不得放,而且是越握越暖。握到后来辉夜暖得不大对劲,突然惊醒过来:“寂,你淋了水还没换衣服!”
寂影经辉夜一提醒,这才察觉到到半个身子还是湿的,刚想说话,两个喷嚏破堤而出,紧接着头晕袭来,一个重心不稳,倾倒在吧台上。
辉夜一探寂影额头,滚烫。
“寂,你发烧了!”
寂影想说没事,又想到如果在这里发烧了今天说不定可以回去休息,还是承认有事比较划算。
划算的念头还没打完,果鑫突然冲进店里,脸上写着加急,连辉夜半扶半抱着寂影的镜头都忽略没看。
“寂,夜,有任务。”
寂影一脸怨恨转向果鑫:“又怎么了。”
果鑫:“陆风家又出事了。”
辉夜:“出什么事了?”
果鑫一脸超越寂影的怨恨:“那个菠萝,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