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局局长在打麻将时说了一句话让王大虎有些心烦。交通局局长说的是小道消息：绥满公路要招标了，陈小明那边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王大虎说快过年了，自己找个机会去一趟省城，哥几个让王大虎拿个卡，王大虎让医院院长准备了一个二十万的卡。

这次，王大虎的心里有些没底，上次怪自己太贪心，在和陈小明告别拥抱时，把二十万的卡放到陈小明的裤兜中，二百万则揣在自己怀里，他感觉陈小明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看来自己低估了陈小明的胃口。过了年恐怕就失去机会了，王大虎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王大虎对儿子说：“周末你去爷爷奶奶家玩两天，爸爸妈妈去一趟省城，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给我买一个遥控坦克车吧！”儿子借机提了一个条件，王大虎答应了儿子的条件。

儿子上学后，柳春燕问王大虎去省城干什么？王大虎说给两家的老人办点年货，自己不在行, 得柳春燕一起去。难得的孝心，何况还是给两家的老人！柳春燕不能不去了。

周六的早晨，把儿子送到父母家，王大虎便开着从交通局局长那里借的帕沙特，赶回家里接柳春燕。柳春燕随便地穿上那件蓝色羽绒服，拎着平时上班时拎的一个黑色的大包，穿着一双黑色平底的半腰的靴子，匆匆走了出来。

王大虎看柳春燕穿着这样，说了一句：“看你穿得不像去进城，倒像是去下乡。”

“不就是去买点儿东西吗？又碰不到熟人。”柳春燕不满地说。

王大虎不再理柳春燕，他一路小心地开着车，昨天刚下过雪，路上很滑，有好几次车在冰上打着转，把王大虎吓了一身冷汗，他有些后悔借这台车了，还不如开自己的警车呢！都怪自己图虚荣，想体验那种过收费站不用缴费的感觉。特权的感觉是好，但是开这车也太险了，下次说什么也不开了。

到了省城，已经到了中午，王大虎找了一家五星级的宾馆安排了住处，又和柳春燕在宾馆的餐厅吃了午饭，这才带着柳春燕来到一家大型的商场。

王大虎说：“今晚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一定不能让人看出咱是外县的人。”

王大虎为柳春燕进行了重新包装，米色高领的颚尔多斯羊绒衫，咖色的紧腿马裤，咖色的汤姆葛罗长统半高跟的靴子。外配一件及膝的束兰的褐色的带暗纹的裘皮大衣。王大虎觉得还不够，又为柳春燕选了一款中号的LV包。

人要衣装马要鞍。柳春燕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感觉自己像个暴发户一样，她不知王大虎要见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钱包装自己。

晚上，王大虎带柳春燕来到一个豪华的酒店，迎宾小姐带他们来到预定的一个大包房。

“请问客人几位？”服务员问王大虎。

“三位。”王大虎答道。

“先生，我们这包房有最低消费的。”服务员提示说。

“最低多少？”王大虎问。

“三千。”服务员答。

“先给我上一瓶三千块的红酒，够不？”王大虎说。

“好的先生，我马上给您去前台问一下。”服务员说完退了出去。

柳春燕疑惑了，“三个人？你请的那个人是谁？”

“到时你就知道了。”王大虎笑着说。

陈小明进来的时候，柳春燕正站在窗前看夜景，见到陈小明，她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的血就涌上来了，她不知道王大虎要干啥，但有一点柳春燕不会看错，王大虎花血本包装自己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想到这，她的脸上便不自然起来。

王大虎是在昨天下午给陈小明打的电话，说是快过年了，周六晚上请他吃个饭。陈小明推说周六晚上有事，以后再说吧。王大虎又说，那就周日吧 ，我和柳春燕一起请你。陈小明说既然你们非要请，那还是放在周六吧 ，你们回去也方便些。王大虎笑了，看来自己看人没有错。

陈小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王大虎来干什么，自己还是答应了他，就为能看柳春燕一眼吗？自己早已过了感情冲动的那个年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不惑之年了，陈小明为自己感到可笑。

王大虎点的菜不多，大都很精 ，只有那两个菜让柳春燕感到很别扭，一个是土豆丝，一个是尖椒干豆腐。柳春燕不知道这是特意为陈小明点的，她还以为王大虎改不了农民的习气，把自己的乡土气带到了城里。三个人各怀心事坐在一张桌子上，气氛有些尴尬，好在王大虎不停地给陈小明倒酒，夹菜，企图打破这个僵局。

柳春燕感到自己压抑得快到了极限，她说了一句，我去洗手间。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柳春燕回到包房时，房间里只剩下陈小明一个人。柳春燕的心突然快速地跳了起来，她重新坐在椅子上，顺手端起酒杯，把半杯干红都喝了进去。

陈小明拿过酒瓶给她倒酒时，柳春燕才像突然醒了似的问：“王大虎呢？”

“他接了一个电话，说出去见一个朋友，一会儿就回来。”陈小明顺便给自己的杯中也加满了酒。

陈小明知道王大虎不会回来了。在柳春燕去洗手间的时候，王大虎把该说的话，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剩下的就交给陈小明了。这种男人他看的太多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利益，周围的亲人都可以牺牲，朋友、情人、妻子、兄弟姐妹、甚至生身父母。陈小明鄙视这种男人，他又对柳春燕生出一份同情，她当初不是说嫁给县委书记的儿子吗？怎么看王大虎也不像出身于官宦之家。

柳春燕左右为难，她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继续留在这里？

“来，我们干一杯吧！”陈小明主动举起了酒杯。

柳春燕端起酒杯，和陈小明的杯碰了一下，一口喝下，柳春燕因酒喝得太急了，她咳嗽起来。

柳春燕的手机叮当当响了几下，提示来短信了。

柳春燕从LV包里找出手机，看了一眼，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陈小明拿过柳春燕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看到这样一行字：我有事先走了，已买单。你替我多陪陪陈处长！

是王大虎发来的短信。

“我记得有人给我写信说,要嫁给一个县委书记的儿子,这就是你那个公子哥? ” 陈小明挑衅地说。柳春燕和王大虎在一起，怎么看都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谁要嫁给县委书记的儿子？”柳春燕突然抬起头问道。

“还有谁？不是当初你给我写绝交信时说的吗？”陈小明也提高了嗓门说。

“我啥时给你写绝交信了？不是你一直没给我回信吗？”柳春燕的一肚子委屈还不知向谁去诉说？怎么还被人冤枉写了绝交信。柳春燕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就止不住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淌。

陈小明看到柳春燕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他说：“你是哪年跟王大虎结的婚？”

“89年，怎么？你又是哪年结的呢？”柳春燕反问道。

陈小明语塞了，他不敢说自己毕业三个月就结婚的事实。

“你一点儿都没变，嘴还是那么不让人！我们见一面不容易，谈谈这些年的经历吧。”陈小明转移了话题。

柳春燕清描淡写地说了一遍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生活，陈小明也大致提了提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到了午夜，柳春燕觉得自己该回去了。一想到柳春燕要回到王大虎的身边，陈小明就感到有些沮丧。陈小明提出开车送柳春燕回宾馆，柳春燕没有拒绝。

陈小明开着车，看着坐在身边的柳春燕，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他来了兴致说：“我带你逛逛省城的夜景吧！”

柳春燕没说话，她知道陈小明在拖延时间，他不想就这么放自己走。柳春燕的心里涌进一股暖流，眼睛又被泪水蒙住了，她掩饰地把头望向窗外。午夜的街道有些冷清，看不见行人，车辆也已经稀少。

“我们去看场电影吧！”路过一个电影院，陈小明突然兴奋地说。他不由分说地就地打了舵，把车开到电影院旁边的停车场。

午夜场的电影放映的是《泰坦尼克号》，浪漫的爱情片，柳春燕在网上看过。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陈小明，见他正在很投入地看着电影，柳春燕往后靠了靠，想借机眯一会儿,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陈小明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 陈小明的手像被电击了一样，倏地躲开了，柳春燕的心也像打鼓一样咚咚地跳了起来。

散场的时候，人们一起往外走，显得很拥挤，陈小明和柳春燕被人群拥着，一度挨得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陈小明感到有些窒息，他使劲推了一下前面的人，把身体挤了过去。

陈小明启动了车，等柳春燕坐上来，他才看着柳春燕傻笑起来。

柳春燕被他笑得有些心慌，迅速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没发现什么异样，她又凑近倒车镜看了一下自己的脸，确定没有什么时，才问道 ：“怎么了？你笑什么？”

陈小明把车开出了停车场，上了道，他才又笑着说：“哎呀，你看咱们俩都四十多的人了，碰下手都不敢，写进小说都没人信。来把手伸过来，让我拉一下！”

轮到柳春燕窘迫了，她坐在陈小明的身边，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不知道陈小明是怎么想的，刚才在电影院里，陈小明正襟危坐的表现象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大胆了呢？

柳春燕把双手伸到自己的面前，正在想着怎么办呢?陈小明突然腾出右手，回手把柳春燕的左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柳春燕被他攥得很疼，她生气地说：“你要干啥？快放开我！”

陈小明放开了她，说：“看你吓的那样，我逗逗你，又不是吃了你。”

柳春燕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

陈小明把车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柳春燕坐着没动，他不知道陈小明又要耍什么鬼把戏。

“来，你快下来！”陈小明打开车门，向柳春燕伸出了手。

柳春燕只好让他拉着自己的一只手下了车。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在晨曦中泛着蓝盈盈的微光，没有人烟、没有狗吠、没有车辆行驶、没有一点儿声音，四周安静得像天堂。陈小明拉着柳春燕的手一直向前走去。

柳春燕的眼前出现了幻觉，远处响起了婚礼进行曲的神圣的旋律，“你愿意娶你身边这个女人吗？不管贫穷、疾病与她永远在一起。”“是的，我愿意。”“你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个男人吗？不管贫穷、疾病与他永远在一起。”“是的，我愿意。”

“想什么呢？”陈小明问道。

“没什么。这是哪啊？”柳春燕回到了现实。

“郊区。怎么样，找到过去的感觉了吗？”陈小明说完放开柳春燕一个人向前跑去，他跑了几步，便一下扑在雪地上，转过身，两手枕在脑后，望着柳春燕说；“你还记得踩脚印吗？”

怎么能不记得呢？那时，生活太枯燥了，几乎没有什么娱乐，下雪天 ，在雪地上踩上一排漂亮的脚印是柳春燕的一大乐趣，柳春燕踩的脚印很漂亮，她找一片刚下过雪，还没被人破坏的雪地，先是小心地伸出右脚，向右斜着踩上一脚，再以右脚为重心，抬起左脚，紧挨着右脚跟向左踩一脚，一个漂亮的脚印就做成了，然后先出左脚，再出右脚依样做出第二个脚印，很快，一排漂亮的脚印就印在雪地上了。可是没过几天她就发现，自己印的脚印不见了，被一双更大的脚印覆盖了。她回过头去看在后面背着长长的书包的陈小明正用一只手捂着嘴坏笑呢！

想到这儿，柳春燕也笑了，那时的自己多单纯哪！柳春燕也向前跑了几步，越过陈小明，在雪地上踩起脚印来。柳春燕踩累了回头看时，见不远处，陈小明正在自己踩过的脚印上用力地覆盖着。

天色大亮了，陈小明和柳春燕开着车往城里赶，经过一个小镇时，见到一个山东包子铺刚开门，陈小明停下车，两个人走进去，要了一屉包子，两碗小米粥，两小碟炝拌菜，这才感觉到真饿了，末了，陈小明又喝了一碗小米粥，才带着满足的神情走出来。柳春燕想笑，算一算陈小明总共在农村才待了几天哪，怎么这农民习惯还改不了呢？

陈小明把柳春燕送到宾馆门前时，街道已经热闹起来，两边的商店已经开门了。柳春燕打开车门刚想下车，陈小明伸手拉住了她，说：“把你手机拿给我。”柳春燕陶出手机递给他。陈小明在柳春燕的手机按了几下，陈小明的手机响了起来。柳春燕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我的号，别忘了给我打电话。”陈小明说完开车走了。

柳春燕回到宾馆，找到房间，掏出门牌，放在锁上，?的一声门开了，柳春燕走进房间见王大虎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下去吃早餐吧。”王大虎说。

“我吃过了。”柳春燕脱掉外衣，进了洗手间。

王大虎吃完早餐回来时，柳春燕已经梳洗完毕。他们退了房，先是开车去买里道斯红肠，看着排的长长的队伍，王大虎估计没有两个小时排不到，就决定自己在这排队买红肠，柳春燕到楼上去给老人买东西。

柳春燕给四位老人各买了一件羊毛衫，她拎着装衣服的大袋子，下楼时，王大虎也快排到了，柳春燕又让他给儿子买几斤儿童肠。她想起儿子不喜欢吃红肠里的肥肉。

柳春燕和王大虎拎着大包小裹地上了车，才想起儿子要的车，柳春燕和王大虎又开车来到了儿童商场，王大虎给儿子挑了一个电动坦克车，柳春燕又为儿子选了一身新衣服。看看表已经到了中午，王大虎和柳春燕就在商场里的餐厅吃了碗面，匆匆往回赶，回到家里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