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边那一轮如血的夕阳,终于慢慢隐入了窗外的小山之后,似乎是挣扎一般地跳动了两下,最终消失不见。
房间中一时暗了下来,所有的东西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黑纱,阴沉沉静悄悄,像是一个巨大的梦魇。
沐阳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前,眼神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秦泽本想要开口劝说两句,但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沐阳整理了一下情绪,便又开始慢慢讲述起来。
“上门来找麻烦的是林州市的另外一家古武家族,云中岳为家主的云家。当时因为我们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开始触动了他们家族的矿山生意。为了家族利益,所以云中岳便找上门来,扬言要沐家退出矿山领域。”
“但当时我们沐家也是正处于上升时期,矿山方面的生意正是家族刚开发出来的一个利润巨大的产业,就凭云中岳的几句话,我爷爷自然是不会理睬。云家又来协商了两次,最终也没什么结果,一怒之下,云中岳便动了武力解决的心思。”
“当时我们沐家生意蒸蒸日上,家族中也是人丁兴旺,古武者层出不穷,而且还有母亲这样的妖修强者压阵,所以云家这次上门却是碰到了铁板上。”
“本以为经过这次教训之后,云家会消停一段时间。但云家却没有半分收敛,反而更加猖狂,几次三番地找我们家族的麻烦,但都被家族的古武者用武力给压了下去。”
“让我们家没想到的是,云家背后居然有一个修真门派撑腰。云家几次出动都没讨到好处之后,恼羞成怒的云中岳便请动了正阳观中的修士,请他们帮忙教训我们沐家一下。”
说到此时,沐阳脸上闪过一抹惊惧之色,身体似乎开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声音中也带着几许惊恐:“那一年,我还只有六岁。沐家突然便闯进了一群道士,本来他们只是想给我们家一点警告,出手化解了云家和我们沐家之间的梁子。但无意之中,正阳观的观主徐贯,却看出了我母亲的妖狐身份。”
“都说贪念如风,起于一时之间,没想到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也是如此!”沐阳脸上一片落寞,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徐贯当即便改变了主意,说要让沐家将我母亲交出来,他们要为民除害。否则的话,等待我们徐家的将是灭门之灾。”
“为民除害?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秦泽眼中闪过几丝厉色,语气中带着不屑说道,“这些自诩正派的,开口不离天下苍生,闭口不离为民除害,但一个个干得却是什么勾当?”
沐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们当时留下话来,说是给我们家三天的考虑时间!其实他们哪里是为民除害,分明是那徐贯看上了我母亲体内的妖丹,想要据为己有,用来炼制丹药。但这样的要求我父亲和爷爷又怎么能答应?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是沐家救了我母亲,但之后我母亲却是为沐家的发展壮大做出了有目共睹的努力,况且我母亲还是沐家的儿媳,所以那些道士提出的要求,当时就被我爷爷和父亲直接拒绝了。”
“记得我爷爷很是气愤。”似乎回忆起了当年爷爷的举动,沐阳神色有些激动,“他当时就一直指着徐贯的鼻子大骂起来,先不说我儿媳有没有做过为祸人间的事情,就算是做了,作为我沐家的儿媳,那也自有国法家规处置,断没有交于他人的道理。这次就算将我们沐家灭门,也要让你们看一看,我们沐家人的风骨。”
面对比自己强出数倍的强者夷然不惧,居然还能说出如此豪言壮语,对沐家老爷子沐易,秦泽心中生出了钦佩之意。
“后来呢?”虽然感觉这句话有些多余,但秦泽还是看了一眼沐阳办公室后面的白墙上,龛位中那一块小小的灵位,开口问道。
“后来……”沐阳苦笑道,“后来就如你所看到的,当时我们沐家虽然是古武世家,但却也不是这些驾驭着飞剑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修士的对手。他们下手也真是狠辣,一夜之间,一家上下五十八人满门被灭。只有我母亲,拼尽了全力,斩杀了数名围攻的修士,才将我和妹妹救了出来。并在临终之前,燃烧了自己的妖魂,将我体内传承的妖魂封印了起来。”
说到这里,沐阳沉浸在了回忆之中,脸上一副悲痛之色,两行清泪如断线珍珠一般簌簌而下,早已泣不成声。
“就好像一场噩梦一般,亲人们在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但我必须要活下去。就算是为了心中的仇恨,我也必须要活下去。所以我带着三岁的妹妹,拿着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存有家族一部分资产的银行卡,隐姓埋名住进了林州市的孤儿院中。”
沐阳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似乎极力控制着体内的怒火,长长的头发将她的眉目都遮盖了起来。
“这些年你和妹妹是怎么过来的?”看着沐阳的样子,秦泽一阵心痛,开口问道。
“徐贯将我们沐家屠戮一空,但却没有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妖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发动了正阳门在林州的势力,连同云家一起,将林州市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但此时我体内的妖魂已经被封印,而且藏身孤儿院中,所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那家孤儿院还算是林州市不错的一家,但是条件也十分艰苦,刚开始的时候,我和妹妹每天都被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逼着干一些繁重的工作,吃的也经常是馊掉的饭菜。但我却忍了下来,虽然知道身上有一张银行卡,但是我却一直都没有用过,因为我害怕云家和徐贯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那你现在重新返回林州市,而且还开起了这么大的一家会所,难道就不怕云家再次找到你们吗?”秦泽听到这里,不由好奇问道。
“十几年的时间,可以让人淡忘掉许多事情。或许当年的仇恨,也只有我还记得吧!”沐阳摇了摇头说道,“几年前我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是得知了一个消息,那时云中岳已经将云家家主的位子,让给了自己的儿子云正柏。或许在他们心中,我们沐家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不值得他们再去费心了吧。但就算这样,我也是如履薄冰,一点一点的试探,而且我还改名换姓,将家族以前的姓氏‘木’改成了‘沐’字,掩人耳目的同时,也时刻提醒自己与云家和正阳观之间仇深似水。”
秦泽听到这里,脸上颇为动容,沐阳的遭遇,完全是上一世自己的翻版,而且似乎比自己要更加凄苦几分。
上一世的自己,也就是如此,因为一本修真秘法,年少之时便被当地的阔户大绅折磨得家破人亡,而自己当时也是饮恨浪迹天涯,在隐忍了十年之后,终于才将仇人一个个血刃。
看着眼前的玉人珠泪涟涟,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秦泽微微叹了口气,此时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修真修真,修的就是那份真性情,如果当真修得无情无欲,诸念不生,那又比一块硬邦邦冷冰冰的石头强得了多少?
“这些年来,我夜夜都会在噩梦中惊醒。这块小小的灵位,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我的心口,云家和正阳观一日不除,我沐阳便一日夜不能寐。”沐阳此时眼中一片渴求之色,牢牢盯着秦泽的眼睛说道,“希望秦先生能帮帮忙,帮我解除掉身上的封印。”
“当年你的母亲将你的妖魂封印起来,想来也是为了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一番苦心,你……”秦泽话说了一半,看着沐阳坚定的目光,尤其是那烙印在眼神深处的那一抹执念,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你这身上的封印,我替你解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