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松吃饭有个习惯,兜里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张纸他都要掏出来放在桌子上,乔燕发现他竟然还揣了一把打火机,眉梢弯弯道:“抽烟不好,现在的人也并不是离不开这个,你尽量别抽,花钱不说,还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本章节随风手打 SHOUDA8.com#”
乔南松弹了弹筷子笑道:“嗯,就心里烦的时候抽一两根,没事也想不起来这个的。”
等乔燕的清汤拉面端上来,乔南松呼噜呼噜已经吞了两大碗新疆拌面,还有点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奇怪道:“你说这是怪事哈,本来都不想吃饭的,看见饭碗就丢不下了,估计上辈子不是要饭的就是流民。”
乔燕笑弯了眼睛,咬着嘴唇悄声道:“不是流民!”
乔南松问道:“那是什么?”
乔燕乐道:“按照古代的说法,是流氓。”
乔南松翻个白眼想了想招手又想要一碗拉面,乔燕端过他的碗,柔柔道:“我吃不完啦,分你一半――那个,我忘了刚吃过了。”
乔南松嘿嘿地笑,将乔燕碗里的面条挑了一半过来,又抢了她半碗清汤,三两口吞咽进肚子里去,很有占了小便宜的觉悟,乔燕忽然觉着牙有点痒痒,想要这家伙一口。
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军训晚会,两人也就不急着赶时间去坐校车,并肩走在幽静的荷花池畔小径上,乔南松抬头看看树上的椰子,忽然有点口渴的感觉,就把手机交给乔燕让她拿着,哧溜哧溜抱着树干三两下攀爬上去。
乔燕在树下心惊胆颤的,不住惊呼:“你别乱晃,小心点――呀,据说这树上会有蛇!”
乔南松好悬没一头倒栽下来,埋怨道:“姐姐,不带这么玩人的,不知道我最怕蛇啊?要真掉下来你得接着我,要不就得照顾我一辈子,半身不遂可比蒋正文那种脑残更没市场哦。”
乔燕啐道:“呸,别乌鸦嘴――你快下来,别被人逮住啦。”
乔南松大声笑道:“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人了。世上的人,不管他邪恶也好,奸诈也罢,只要还属于人类纲,我就能了解他,不怕他。”
乔燕哼道:“吹牛!”
乔南松嘴里叼着两颗椰子滑了下来,鼓着眼睛癞蛤蟆似的,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木屑哼哼唧唧道:“可不是吹牛!我有耐心去了解人,所以我不怕人,你还别不信。”
乔燕反唇相讥道:“那还能怕蛇?”
乔南松打了个寒颤,不自在道:“那玩意儿谁乐意去深入了解啊,反正我就怕那玩意儿,不怕人。”
说完,四处看了看,向乔燕道:“你在这等我啊,要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我做恶人习惯了,臭名还是有点的,不要说人,水里的水鬼听见也害怕!”
乔燕道:“那你做什么去?”
乔南松往有灯火的地方撒腿就跑:“去把椰子打开,请你喝水。没钱人,怎么省钱怎么来,这叫自力更生!”
乔燕听话地找了个湖边的石凳坐在上面,瞅着乔南松的方向,目光有些痴,嘴角的温柔,都加剧了三四分。
猛然,乔南松的手机响了起来,乔燕一看,是乔楠来的,想了想觉着应该就是乔南松的妹妹,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人,鬼使神差摁下了接听键。
乔楠今年高考,成绩不是很好,选择了蜀山省的一所二本院校读计算机,这几天也是军训的时候。
今晚她们正好被放了假去洗衣服,乔楠跟宿舍里的三个室友聊了会天,用乔南松前几天偷偷给她寄过去的钱刚买的手机打这个电话,想问问乔南松在做什么。
没想到,她一个喂还没出口,电话那头居然传来只听着就舒服至极的女生。
乔楠一阵愕然,挠挠头检查了一下电话号码发现没错,就理直气壮道:“喂,美女,麻烦找下我哥。”
乔燕也一阵愕然,没见过这么接电话的,最起码你也应该问一下我是谁吧?
原本想就此挂断电话,心里一想,又觉着应该和乔南松的妹妹搞好关系,这个念头完全是一刹那自己闪现出来的,乔燕觉着自己也没刻意去这么想。
于是抿了抿嘴唇,道:“你是乔南松的妹妹吧?那个,你哥哥去削椰子皮了,等下让他给你打过来好不好?”
乔楠也觉着,既然乔南松能放心把电话给这个声音极美的女孩,两人应该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就笑嘻嘻道:“算啦,不打扰你们喽,我就想问下我哥看给我找到嫂子没,现在放心了,回头见!”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乔燕一口气噎在肚子里,半晌失笑道:“小丫头,还真是,真是可爱!”
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趁着乔南松没回来,她随手将这次通话记录删除掉了,反正心里很矛盾,似乎有一种既想让乔楠把这种误会继续下去,又不想让乔南松从乔楠那边得知这次潦草通话的内容,至于为什么……乔燕叹了口气。
等乔南松回来发现乔燕有点闷闷不乐,心里诧异但又不好去问,两人各自捧着椰子想着各自的心事往体育馆走去。
屈婷婷她们挂着学生会工作的牌子站在东面的入口处维持秩序,见乔南松和乔燕联袂而来,暧昧递了个眼色过来,让开把守的大门让两人进去。
因为乔燕是正主席,所以主席台上有她的座位,乔南松随便找了个角落去坐了,乔燕暗暗观察觉着他并没有对这个座位的安排有不高兴,略略放下心来。
两个半小时的晚会,从新生们有模有样的拉歌开始,又以拉歌结束,期间乔燕向乔南松这边观察了很多次,虽然距离远了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地在那儿坐着,乔燕也能猜到他在为白天跑的事情计较。
“难怪会累呢,傻样儿。”乔燕如是想道。
第二天早上,新生被拉去靶场打靶,三天之后在田径场举行一次阅兵仪式,这一届的新生军训就算完成了。
乔南松又可以回到挥洒汗水的地方去跑步了,心里虽然想着事情,双腿却管不住激动起来的血液,刚进大门,空色的跑道就像血管吸引着血液一样,乔南松情不自禁一声闷吼,迈开大步飞奔起来。
这一次,挡住他的是廖老,穿着一身合身的练功服,矍铄的精神从红彤彤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乔南松啊,下周就开始给你们专业上课了,你答应我老人家的早餐,就从今天开始吧。”
乔南松撇嘴道:“我每天都来跑步,难道每次碰到你都要请早餐才算?说了,我家三代贫农,没钱!”
廖老呵呵地笑,点着乔南松因为剧烈喘息而起伏很大的胸膛:“你个贼小子,上学年的学年论文做的不错,我这几天帮你修改了一下,要是能发表出去的话,怎么的也有点稿费,请个早餐有这么难?”
乔南松擦擦汗,道:“哪篇论文?”
廖老将右腿搁在旗台子上,想了想道:“你也没写题目啊,就这学期开学你交上来的那篇,是写西方古代政治制度的那个。”
乔南松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挠着头发道:“发表?不太可能吧,我那水平,要说写点悲春伤秋无病呻吟的句子还倒勉强能入眼,写政治制度的尤其西方的那种,还是别给方家看的好。”
廖老生气道:“胡说!你这贼小子,有时候自大地过分,有时候又自卑地过分。这样的态度都要不得,你回去再看看你的底稿认真修改一下,下周早上跑步的时候我跟你谈谈。”
乔南松还不能完全理解廖老的心态,像他这种大半辈子都在名利场上打滚的人,一旦退下来就会走上两种极端。
一种是在回味那种权力的味道中渐渐把自己变得不是个人,一种是骤然经历了人生巅峰到平凡无奇的过渡豁然将世事看开了。
前者自不必提,后者这种人,顿悟之后因为长久在名利场中,本性被长时间压抑一直停留在童趣的阶段。他们会在不触犯自己脱身出来的那个集团制定的既定规矩前提下极大地放开自己,喜欢自己所喜欢的,厌恶自己所厌恶的,像一个小孩。
廖老就是这种人。
可能他还想在余生中证明自己还有用,所以对自己勉强能看上眼的,觉着对自己脾气的人会不遗余力地去校正,乔南松因为泳池事件让廖老记下了这个人,特意或者无意地接触到乔南松略微有点发光点的一篇论文,这就如同见不得别人恶待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现在就想着能让他顺着自己认为对的道路走一下。
也或许这是几十年官场生涯的惯性,他要一个人去做什么,这个人偏生执拗得很很不合作,于是廖老就想和这头犟驴别别苗头,等犟驴脾气顺了,他才会感到自己的能力还在。
有权的人,一般都不认为自己没能力,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
于是在骤然失去大部分权力之后,他们极度渴望证明自己的能力。
乔南松猜不到廖老到底怎么想的,他考虑别人,最多的时候是从功利主义出发,但潜意识里他又不愿意去得罪甚至太过接近廖老,所以也不会自己去追问究竟。
假如乔燕在的话,她能把廖老此刻的心态猜个七七八八,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怪,乔南松不想让乔燕知道这些事情、接触这些人,所以关于廖老和他的心态,乔南松要真正了解还得假以时日。
“贼小子,对阴阳了解么?”乔南松觉着时间还早,这个廖老又固执地很,于是驴脾气也上来了,心想不就是耗么,看咱谁耗得过谁,索性就跟在他背后孙猴子醉酒一般比比划划划拉太极拳,忽然廖老头也不回问道。
乔南松一愣,咂咂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