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老头聚会
作者:男儿落魄亦自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589

小小的一间屋子,外间也就二十多平,一张饭桌,四张椅子,加上乔南松一张床,也就只能放个小书桌,角落里遮了空间放着做饭的小炉子。里间更小,一张床之外就只有电脑桌了,乔燕的几件衣服,也和洗发水放在行李箱里。

乔南松回去的时候,乔燕还没睡醒,巴掌大的小窗子外投进来一道细小的阳光,连一丝寒意也压不住,反而更增加了一些冷的味道。

叹了口气,当下的情况的确差得很。乔燕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倘若不是自己,不凭别人单就她的物质所有,条件决计不可能这么差。然而她能甘之如饴,乔南松心里虽爱煞,却也难受。

扎着手将两人几件衣服洗了,搬出小炉子正忙活,乔燕倚在小门上笑道:“是不是昨晚的面煮的松啦,今天要自己动手呢。”

乔南松回过头去,脸上有几抹黑灰,笑呵呵道:“傻话,是看你睡得香就没叫,做好东西再叫你起来。”

乔燕笑吟吟道:“那就是又想出什么坏主意要去折腾啦,自从来京城之后,难得老实了一阵子,忍耐不住啦?”

乔南松摆摆手,吹着炉子里的火,等旺了之后才道:“没,这不上了年龄了么,自然而然就稳重了。”

乔燕笑弯了腰,拈着毛巾过来帮他擦脸,嗔怪道:“还说呢,这什么话,小心给爸爸听见收拾你,还没我大,就叫着上年龄呢。”

乔南松在她嘴角香了一口,道:“傻样儿,先洗脸,马上炒菜,完了陪你去逛街,答应今天下午请锅炉房的老爷子喝酒,得打几斤白酒回来。”

乔燕忙道:“啊,那耽误不得,逛街就不去了,咱们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做了,完了你陪老爷子喝酒,我给你买几件衣服去。”

乔南松揽住她的腰,亲昵道:“你可不能不在的,要是没了你,我什么事都做不下去。吃完饭,咱们出去逛逛街,两三点回来的时候捎点白酒就行,老爷子这人你也知道,东西拿多了发脾气,把从家里带来的牛肉再切点过去就好了。”

乔燕嗔道:“这么大人了还皮猴子一样,快让我洗脸刷牙啦,别闹。”

她心里自然欢喜,两人恋爱以来,他渐渐变得心机越发深沉,很多外面的事儿自己根本猜不到他怎么算计的,但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压抑着自己,偶尔正经一下,你刚要接话头他便调皮,感情越来越醇厚的同时,却也不乏恋爱中应有的新奇。

加上她自己感觉年龄上比乔南松要大将近三岁,难免偶尔泛起担忧,几番试探,他却对自己在感情上的依赖越发浓烈,于是也渐渐安心下来。

乔南松又贪了她唇角两口,才放开手去,道:“下午咱俩都去啊,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觉着这老爷子见得多,经验也丰富,想请他教教我,下午这顿酒就当谢师。”

乔燕一边调着热水和凉水,转过头道:“嗯,这些老爷子老太太,年龄大,经验足,对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了解的多,消息来源的渠道也广,多向他们请教是好的。”

乔南松心中温馨,忍不住又蹦过去香了她一口,乔燕白了一眼叹道:“赖皮猴,没完没了呢,打扰我洗脸刷牙,是不是不想干正事啦?!”

乔南松眉开眼笑,没皮没臊又贪了好几口,哼哼道:“啥正事,陪着你就是最大的正事――哎呀,要是我也能像小说里的主角那样拥有异能,这辈子不用愁吃喝,不用怕别人打扰,那该多美好。”

乔燕啐道:“小说看多了吧?!我看你呀,是向往那种三宫六院的生活是真,哼,当我不知道么。”

乔南松不以为意摆摆手:“又瞎说,人这一辈子,朋友可以很多,父母只有两个,爱人,有一个就完全足够了。{手.打/吧 Shouda8.Com首发}感情的付出,不同于做生意,没有最大回报,也不可能利益最大化。有你,我这辈子就完整了,如果还贪婪本能的**和冲动,老天不会答应,我自己也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

乔燕眼角一软,放下牙刷过来贴着他的背紧紧抱住,呢喃道:“我爱你。”

乔南松直起了腰,一边刷着锅嘴里道:“真的,我可以去喜欢别的女孩,甚至……但你是我现在的女朋友,将来的妻子,老了之后的伴儿,这一辈子的爱人,我所有的爱,都在你身上。再说了,你我彼此深爱,又互相知根知底,这样一个天下再也寻不到第二个的知己、伙伴和爱人,我还能有什么再不满足的?!傻姑娘,上天注定咱们俩生生世世在一起,你就是一个土坑,我就是这个坑里的一棵树。这棵树,离开了这个坑就会死,会枯萎,天下之大,优秀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栽树的坑也和地球上的沟壑一样,但你注定是我的那个坑,我这棵树,也只能是你这个坑里的。”

乔燕没说话,踮着脚将脸蛋儿贴在他耳畔,柔柔呼吸者旖旎,好半天等乔南松要切菜了,才扳着他转了个身,手捧着他的脸,扁着嘴道:“傻男人,下辈子咱们就化成两颗胡杨树,三千年守在一起,一生什么都不做,就互相依偎着,看着,好不好?”

乔南松吸吸鼻子,自然点头答应,乔燕正要松开手方便他切菜,却听他蓦然笑道:“咦?那咱们就啥事都不做?”

乔燕奇道:“还要做什么?”

乔南松很正经地道:“有件事,要是不做的话,那小胡杨怎么生出来?”

乔燕羞红着脸,一扭身子去里间了,不过心里却想着,自己自然是希望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夜留待最美好的那个晚上的,只是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让他……

“呸呸,乱想呢。”

轻轻一声响,镜子也不敢多看一眼她羞态如媚的面眸,一扯盖子悄然主动落了下去。

乔燕不太喜欢挽着乔南松的胳膊,她说那样似乎旧社会的男女搭档,乔南松也喜欢和她牵着手,十指相扣,手心里的温柔都能一股脑儿感觉到。

倘若是一个人出门,乔燕买东西的速度很快,你觉着她刚出门,眼睛还没眨几下,人就回来了。但两人一起出去的时候,她就和寻常的女孩一样了,走到街头的小吃摊上,眼睛弯弯地说想尝尝,走到商场门口,弯着眼眉说想上去看看。

从早上十点多出来,她便这样牵着乔南松的手一路走一路看,进了这个商场,也不买一件东西,眨眼又想起说看过一件衣服不错,回头又要回去再看看。

乔南松觉着说陪女人逛街是一种累的男人自己活得累,他和乔燕出门,经常是还没感觉到该回家了,时间已经不早了。

在平民商场里转了一圈,乔南松手里多了两个袋子,是两件西装,合起来五六百的样子,这让他俩有点心疼。

路上上班的人多起来的时候,乔燕看了看手机,道:“不早啦,赶紧回去呢,收拾收拾东西,尽量早点过去,那几个老爷子下午没事,不能让人家等着的。”

刚要出商场们去菜市场买老酒,下电梯的时候乔南松忽然道:“等等。”

乔燕不解,跟着他过去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精品店,人不多,里面的女孩装饰品纷乱地挂在墙上,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坐在角落里聊天。

乔燕知道乔南松也不喜欢没事逛街,尤其这种小装饰品店,但自己脚腕上那串璎珞绳子断了之后,珠子也不知散落到哪儿去了,乔南松前几天看见问起,这件事就装在心里了。

将袋子放在凳子上,乔南松瞅了几串或红或蓝的璎珞,多是仿古制的,华美而璀璨,却是项圈一类。再细细挑了几串,细细看去,彷佛与脚腕相等。

“来,坐下我看看。”让乔燕坐在凳子上,乔南松蹲了下去,绾起她的裤脚,外面的空气有些冷,乔燕一声轻笑蜷了下腿,接着又陷入温暖的所在,原来是他手掌。

璎珞有好几种颜色,乔燕的皮肤极其细腻,但又不是那种苍白,无论什么颜色的,配在上面都很漂亮。乔南松想了想,将一串宝蓝色的捡了起来,剩下的有轻巧给人家挂上去,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的?”

一个女人抬了抬眼镜,骤然眼前一亮,将乔燕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但又接着撇撇嘴对穿着表示不屑,再看她素面不着妆,便没有站起来,道:“翡翠的,能值你们一身衣服钱呢,不买就别问。”

乔燕脸色登时冷了下来,乔南松示意她不值得跟这种人生气,摇着手里的璎珞,道:“说价吧,就看上这一串了,价格合适就买。”

那女人门牙一闪,尖尖的似乎要再说点什么话,旁边那个暗暗拍了她一把,笑着道:“不贵,就九――一千二,不还价,亏本生意了。”

乔南松一笑,摸出手机摁了个电话号码,道:“您好,物价局吗?哦,孙姐,麻烦找下二叔……哦,又开局长办公会啊?行,那你帮我找下在附近查价格的朋友……什么麻烦啊,这不没钱人么,觉着有点东西价格――咦,喂,你干嘛,你干嘛?”

那两个女人,一听他打电话立马窜了起来,抢过来笑脸果真如花,迭声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这个……就三百块钱,三百,呵呵,开玩笑的。”

另一个一把抢过去乔南松的电话,陪着笑弯着腰点着头,机枪似的道:“没事儿没事儿,麻烦您了,开玩笑的,再见!”

电话里还响着“请稍等”,是个女音,声音很好听,不徐不疾地无端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接下来什么话,都被那女人一把掐死在电话里了。

乔南松一笑,往柜台上放了三张红票子,弯下腰帮乔燕小心地系再脚腕上,站起来牵着她的手扬长而去。

出了门很远了,乔燕才细着眼睛笑道:“坏蛋,真把人家吓住了――你拨打的是什么电话啊?刚一开始就线路正在忙请稍等,要不靠近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呢。”

乔南松哈哈一笑,乐道:“是电信的客服,我打他们的这个电话,自始至终都是您好,线路正忙,请稍等。拿这个吓一下这两个人,正好派上用场。”

乔燕叹道:“三百块钱的东西,要价一千二,这生意也太黑了,要真能让物价局来查一查也好。”

乔南松摇摇头,哼道:“天子脚下,指不准这两个人还就有什么物价局的办事员啊科长啊的亲戚,如果因为一点闲事把咱们陷进去,不值。”

老头儿架着鸟,老太太遛着狗,晃晃悠悠过完了悠闲的早晨,吃过了午饭,差不多就是午休时间了。乔南松回去之后切了点牛肉,拎着一壶老酒直奔锅炉房,锅炉老头正靠着椅子眯眼睛。

看样子是在睡觉,乔南松没打扰,去锅炉房丢了两锹煤,抬头看看温暖起来的太阳,便去老头的休息室搬了一张桌子,拿了四条板凳,将锅炉老头吵了醒来。

“先等会儿,很快来,吃完饭都在我这转悠,挨个儿通知到了。”老头点了一根烟,又仰着脖子眯了起来。

一直到四点多五点,锅炉房院子里才亮起一阵大嗓门叫声,这片儿经常来锅炉房聊天吹牛的几个老头都到了。

“听老李说,你个皮猴子想套点东西?”孙老头,干瘦干瘦一老头,总是背着手,能说会道不管老头老太太只要跟他能说上几句话的都乐意个他打交道。他是第一个进门的,瞅见乔南松拎着一把菜刀一块小砧板在切肉,跨了过来抓起一把牛肉便嚼,嘴里含糊问道。

乔南松笑道:“瞧您老说的,哪是套啊,这不啥社会经验都没有么,想着您几位见多识广,看能不能请教点东西。另外,这次不是考上公务员了么,在京城里我和乔乔又没啥亲戚,平时多劳您几位提点照顾,随便弄点东西,一来算是感谢,二来算是庆祝。”

老孙头哼道:“鬼小子,还跟我打马虎眼,要按我说啊,你小子这次是真不该掺和到上面的斗争里去――党校的王主任,那是他们薛校长的人,两个市委常委之间明争暗斗,他王主任掺和进去不要紧,你小子上面没人下面没兵没马,进去就是炮灰的命。”

乔南松一惊,老孙头又哼道:“哼哼,那个小王,原来就在这一片儿住,半辈子从小科长混到了正处级主任,靠的就是姓薛的提拔,要不然以他那个文人的假清高能爬上去?!”

乔南松犹豫一下,问道:“老爷子,那,这位薛校长的对手是――”

老孙头吞下肉再往嘴里扔了一盅酒,摆摆手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一把手位高权重,不会也不能掺和到里面来,二把手怎么也算是个中央委员,人也属于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一类的,这个薛副书记,政治对手是政府的二把手。”

乔南松叹口气沉默了下去,等几个老头凑齐了,锅炉老头才睁开眯着的眼睛,问乔南松道:“小燕子呢?”

乔南松笑道:“出去跑了一早上,买了几件衣服,她总觉着这儿出问题那儿有毛病,在屋里改去了,等会儿来给您老几位敬杯酒。”

渐渐说起乔南松的借调,便说到市委两个常委的斗争,老孙头前面说了那些,后面便不再多说了,道:“老王,你跟小王主任五百年前是一家,按说也该有点内幕吧。”

王姓老头喝着酒,摇头道:“一家个屁,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要我说,上面的斗争既然产然进去了,就别奢望着能逃出来。年前中央发文,说的就是关于党建的问题。开过年,中央党校不是专门为党建问题开了会么,我估摸着市委党校搞这个,为的应该就是中央党校交代的任务。皮猴既然是被借调过去的,进去之后除了人家安排的任务,别的啥也别听,别干,完成任务早点回组织部报道去。”

锅炉老头瞪着眼睛道:“屁话,小王主任找皮猴调过去,很明显懂点规矩的都知道这次斗争掺和不得,所以才找了他这么一个一干二净的外来户,既觉着真能啥都不掺和?”

老王头也瞪了眼睛,拍着桌子道:“那你说还有啥好办法?两个小神仙打架,虾兵蟹将肯定要遭殃。”

乔南松听他们趁着酒兴吵吵闹闹,心里却算计道:“两个副部级的常委斗争起来,按说没我啥事,但在党校这一块,似乎这个王主任手里的人不少,可用的人不多,我要是进去之后给安排点无意中就触发斗争的活儿,是不是真该像乔乔说的那样,找个由头躲开去?”

但转眼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进了官场,周围都是漩涡,躲哪里去?

到最后,锅炉老头一拍桌子,一锤定音:“行了,现在的情况,是皮猴知道了这次借调的一部分环境,至于调他去干什么,咱们也是两眼一抹黑。既然这样,咱们几个老骨头也掺和进来了,往后没事就多往这边来走走,有啥突发情况,再见招拆招――对了,往后走动,能捎上老滑头最好,他能在那十年里一次批都不挨,确实滑头到了极点,看他能不能想点啥歪主意,尽量让开这次。”

乔南松心下好奇,能在十年的动乱中一次批都不挨的,那是绝对的牛人,但自己从未听人说过这么一个人物,不知这人,有一套怎样的明哲保身或者临阵抹油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