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裤兜翻了个遍,我仔细数了数那堆打劫来的零钱,二百二十七、二百二十八、二百七十八……三百十十六块二角!这帮没用的家伙,当流氓还混得这么穷!硬着头皮向收费窗口递上这些皱皱巴巴的块票毛币,跟穿着白色医院制服一脸冰冷的出纳打个商量:“事情出的突然,我没带那么多钱,要不这些你先收着,先动手术吧?!”
女出纳眼皮都没撩一下,冷冰冰地丢过来一句:“不行,这是医院的制度,必须先缴费,后手术!”
我按捺着火气,恳求道:“我保证,保证明天,不,今天下午就把钱送过来还不行吗?!”
“那你还是先去拿钱吧!”
“她妈的,等我拿钱回来,他早就挺尸了!”我破口大骂,这医院里的人怎么个个冷血心肠,把钱看得比人命还大?!
出纳气白了脸,但她并不屑于答理我,狠狠瞪了我一眼,对着后面排队的人群大喊:“下一个!”显然她是见惯了我这号没钱还撒泼的人。几个保安打着眼色,慢慢从我身边围过来,看这架势,只要我再叫唤几声就得让人丢到门口的臭水沟里去了。
早知道不来这儿了!我有点后悔,想想又觉着天下乌鸦一般黑,估计上那个医院都差不离。谁让那个笨蛋晕得这么快?
逃跑我可是专家,一撒开丫子,生物能量贯于脚上,那叫个脚下生风啊!那些个警察连我的毛都捡不到一根!我本来也不想送许立这家伙上医院的,这么个刀口,能脱得了干系才怪!恨只恨这个半拉子许大医生体质太差,呻吟了几声“我不上医院,不上医院……”就晕了。一没说出什么存折密码,二没告诉我有什么同行,这叫我一时上那儿找人给他医啊?!
在近郊跑了十几二十里地的,眼见他脸色越来越白,血是一直哗哗地不停往外流。我不是没想过用我的生命量给他整整,问题是我的新功能目前性能不熟,上次给老头试了一下憋了好半天,还时灵时不灵的。更何况我那功能似乎更着重于提高人体的生命力和肌体活力,生肌还有点可能,对止血,尤其是许立这种腹部重伤的,我是半点把握都没有。就算来得及搞出新开发的神功给许立试试,我琢磨着这多半的结果也是让立子精神焕发地死于大出血。
不上医院看来是不行地了。选择就两个,一是弃尸荒野,一是送他上医院。还能怎么办?熟门熟路地跑进了二院。好在医院里车祸打架什么的受伤急诊多得很,从我背上卸下个血淋淋的活人也没引起护士小姐们的大惊小怪。几个护士帮着我把人扶到活动病床上,急急推进了绿色通道。
这个绿色通道据说是医院为民办实事的一大创举,本着救死扶伤的精神,什么肠子里子跑外头来、心脏摆工、吐血蹬腿眼见要命的病人都能先进去抢救,后付费。但这所谓的抢救也不过是简单处理伤口,或是用点急救药品。要想进一步抢救、手术什么的,好办,拿钱来!
给许立接诊的医生倒没什么废话:“准备手术,先去付费!”多么简单明了,直接有效的命令啊!
然后,我就光着膀子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拿着众人捐助的三百十十六块二角跟出纳好言商量了几分钟,却被这个严格遵守医院规章制度,毫不考虑病人死活的医院优秀员工代表给狠狠打击了。
等钱救命的时候,实在没功夫跟这种冷血的女人吵架,哎?!可以找个熟人啊?!给老头当主治医生的宋泓主任也算是我的半个熟人了,找他商量一下,缓个一天半天的交钱,先手术应该没问题吧?何况给老头治病的帐户里好象还剩四五千,拿这个做抵押总行了。
“宋泓主任在不?!”我瞪着眼恶狠狠地问这个三八,她不甘不愿地撇撇嘴回答:“在二楼外科(一)室。”
在就好!我腾腾腾地连跑带蹿蹦上二楼,把惊谔的宋主任连拖带拽地拉下楼,有这金牌护身,看他的面子也该给先动手术了吧?!
“林先生,什么事?什么事?你这是干什么?慢点,哎,小心……”宋大夫差点连眼镜都颠到地上去了,他一路无奈地叫唤着,搞得周围经过的护士医生面面相觑,在他们心目中,我大概已经和绑匪类同了。
“请您帮忙,救我一个朋友!不好意思,赶时间,您就多担待点!”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着别扭,我什么时候跟个玩飞刀的小白脸游医成朋友啦?!
我拖着宋大夫冲进绿色通道,三步两步赶到许立病床前,指着他对宋大夫说:“您瞧,就是他,肚子给拉了一刀……”
宋泓喘着气,站住了,抬眼一望,呆住了,脸色凝重。过了片刻他轻轻地吐出几个字:“许立!”
“对,对,这家伙是叫许立,您认识他啊?!认识就好,认识就好,您好歹救他一命吧?!外边那收费处非得收钱才肯出单子,我又没带够……”我喜出望外,虽说小白脸可恨,可这也是一条小生命啊!佛说救人一命胜造,胜造几级浮屠来着?救这个小白脸,多了没有,造他个十七八级的浮屠还是有地。
宋泓并不理会我,他转身对接诊的医生说:“黄大夫,这台手术我来做吧!”黄医生有点搞不清状况地应了。宋泓又回头对护士说:“陈护士,准备手术,通知市血库准备调RH阴性0型血!”说完紧锁着眉头,匆匆跑开。几个护工七手八脚推着许立的活动病床嘎吱嘎吱地急急忙忙向手术室方向而去,陈护士捞起电话扯着嗓子,开始跟市血站联系调血事宜。
我的话都还没说完呢?!宋泓一声令下,一时之间许立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竟然一点都没我的事了?!我喃喃地跟自个儿嘀咕着:这搞什么呀?!左顾右盼,没什么人搭理我,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吧?是死是活得等个信啊!
坐在手术室前的等候大厅内,我无聊得直打瞌睡,想来想去,觉着今天这宋泓宋大夫有点怪,尤其是他见到许立的那神情,怪,真是怪极了。象是老熟人又象是老冤家,难不成是BL不成因爱生恨?嘿嘿。我把许立送到他手上,呃,不会有什么事吧?不过这在大医院里手术他也不至于狠下手把人给喀嚓了吧?说不准,等这小白脸出来,肚子是缝好了,下面却没有了……嘿嘿,嘿嘿!
正在我神驰遐想,肚子里转些个龌龊念头之际,接诊室的小护士领着两个警察叔叔往这边匆匆走过来。糟,现在溜也来不及了。
“就是他,带着那个刀伤的患者来的。”护士遥指着我,对警察低声说。一个大个警察点点头,走上前来:“我们接到医院的报告,有人带着受刀伤的人上医院,就是你吧?!请你配合一下,协助我们调查。”说的这些个字眼倒是很客气,什么“请”、“协助”,但他这语气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潜台词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小子,识相点,快说,干什么坏事了?
我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好嘛!今天尽碰上老熟人了!谁啊?不就是当年我和阿伟“绑票”肥婆时,开着警车追了俺们二里地的大个子警察么?!当时这家伙表现得可是嫉恶如仇、霹雳火爆,要不是他们那个拍马屁的吴处死活拦着,估计我和阿伟现在都该在号子里吃免费套餐了。
不妙哇?!我今天好象也不是一清二白的小葱拌豆腐,心虚,心虚!
“呃,警察同志,我很乐意配合你们的调查,这个,这个也是好市民应尽地职责嘛!”我打着哈哈,能混就混呗。
大个子听着我的回答,眯起眼使劲盯着我,突然一脸恍然,嘿嘿一声冷笑,喝道:“姓名!”
“啊?我叫林锐。”哎哟,这一个条件反射地回答,可漏了我的真名实姓。我悔啊,做人真是太老实了。看他这表情,十有**是想起我这号有前科的未遂绑匪了,万一警察同志一个想不开,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给捅到学校里,捅到我家里……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
不行,这警察叔叔的马屁得拍好,我皱起花一般的笑脸,正待施展马屁神功。大个冷笑着说了:“林锐?!我现在怀疑你跟一桩聚众打架斗殴的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说罢,并不动手,皮笑肉不笑地退了半步瞧着我。干什么?想给我机会逃跑还是想着让我拒捕?!哼,我都一不小心让你套出真名实姓了,还能逃到哪里去?想阴我?哼,我象是这么没智商的人吗?怎么能让你有借口痛揍我一顿!
“这样啊?!”我装着略一踌躇,回头对躲在一边的护士小姐说:“护士小姐,我的手机号是137********,里边在动手术的病人要是出来了,麻烦你给我个电话。”扭头笑着冲大个子一甩头,说:“警察先生,麻烦您带路。”
小黑屋、辣椒水、拳打脚踢、强光照眼睛……等等等等,综合影视作品中香港警匪片及中美合作社白公馆中种种逼供的酷刑,以及新闻报道中不时有警察刑讯的消息,再加上我丰富的想象力,我已经把这个局子里想象得十分精彩了。没想到,大个子警察外强中干,把我带到了北郊分局一间颇为窗明几净的屋子里。
大个子一回局,把我丢在这间屋子里,自己出去了一会儿,也不怕我跑了?!我悻悻地想,哼,要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很快他就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进屋坐下,开始专心对付我。
“请坐!”他自个坐在写字台后边,桌前摆了把小方椅,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这感觉不象警察问话,倒有点象老中医看诊。
大个子翻出张记了些东西的单子,瞧了一眼,不经心地问我:“挨刀的是谁啊?”
来了,这就开始正菜了!“噢,是我朋友!他从小爱玩刀子,这不刚吃过午饭他就自个儿玩上了,一不小心,喀!”我把手在大个子肚子上横划了一把,一脸悲痛而惋惜地说,“就在肚子上开了个口子。他那个人,爱玩,技术又不好,你瞧,这伤了自己是小事,要是伤了别人就不好了,您说是不是,警察同志?!”
“你老实点!”大个子暴声喝道,看来这人脾气不是很好啊!他竖起眉毛瞪着我,一脸鄙夷地说:“我问过护士,那个伤者刀口有近四十公分,从腹部斜开往左后背,有近一分深。你朋友,哼,你朋友是左撇子?你朋友没事学小日本切腹玩?”
我严肃地点点头:“警察同志,你看我这朋友整个一日式漫画小白脸的模样,说不定是让人给抛弃了想自杀,也说不定哈日哈过了头,想试试剖腹的滋味呢?!”
大个子警察眯着眼,眼角一阵抽搐,显然半个字也不相信我的鬼扯:“自杀?自杀动机呢?地点呢?刀子呢?”
“呃,”这个问题太多,越说越容易出破绽,反正那帮子小流氓打死也不敢来见警察,没有人证,大不了就盘盘问问,还能把我怎么着?多说多错,我打定主意不再胡扯,认真地对警察叔叔说:“警察同志,自杀的人还在医院里抢救,你看不如等他醒了,你再去向他问问,为什么他不肯珍惜大好年华呢?!你问我,我实在也是糊里糊涂啊!”我装作一付小白痴的模样,惘然地望着一心想查探个究竟的辣手神探。
“你!”大个子气极反笑,瞪着眼珠子吼道:“好!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吧!好好想个明白!”
“明白,明白!我这算是传唤讯问吧?!好象依照治安管理条例,最多也就呆个二十四小时。我说得对吧?警察先生?”我眯眯笑着问。
大个子瞪着我,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碰!”地重重甩上大门,门外传来了他的怒号:“好好看着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