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回来的第二天,我拉着已经过惯豪华舒适日子而依依不舍的阿伟搬出了容姐家。
我们之间的这笔减肥生意到此也算是大致完满结束,虽然有些小反弹,但既然容姐没提出什么异议,我也不会去自找没趣。其实,在我心底里是觉着不想再这么窝在一个女人家里,似乎多待一分钟都对不起一个人孤单单在杭城的苏裳似的。容姐很体谅我的心思,没有一句废话,说:“男人就该在天底下闯!苏裳的事,我会帮你问问懂行的朋友。”又递给我一张折子,上面是我的名字,里面一个6字后面拖了一堆0。
“价钱没错吧?”她问。
六十万,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我有点脚软,咳,没见过世面啊!“呃,好象还多了好些。不过,那个欠条,你看……”
容姐俩眼一瞪,说:“欠条留着,哪天你小子敢忘了我,就拿你们俩一块儿开刀!”阿伟闻言苦着脸也瞪了我一眼,这小子也没胆量跟容姐争辩。
就这样,我和阿伟留着个小尾巴,离开了住了几个月的水尚轩。
至于学校OK黄那里所谓的诱拐少女案,苦主既然撤了诉,又有容姐这张大面子摆在那里,也就不了了之了。在校园里偶尔见着OK黄时,他又对我摆出了笑眯眯的慈师面孔,让我这么厚脸皮的人也不得不惊叹于他变脸的功力。
搬回家住让老爹也高兴了一把,他瞒着我的事没敢让老妈知道,现在看我“迷途知返”,一颗心也算彻底放下了。得着空了,他还没忘记悄悄问一声:“那小姑娘怎么样了,没带回来让你老爹瞧瞧?”让我又是一阵郁闷,老爹现在真是越来越精通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当天晚上,我的身体就觉得不太对劲,仅剩的几滴生命能蜷缩在心脏附近,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挖心挖肺似的难受,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到哪找个人来让我吸吸……这感觉怎么跟人电视上犯了毒瘾似的?!幸好,我仅剩的理智死死管住了自己,这才没上演居民楼夜游吸血鬼的惨剧。
憋得实在受不了了,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我,不吸人,我找点什么活物吸吸总行吧?!一念至此,我半夜三更红着眼珠子,从床上跳起,也不开灯,怕惊了爸妈,反正我这眼神在夜里比猫都强了。在小房间里四处搜索,连只耗子尾巴都没见着,老妈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老鼠没有,蟑螂总该有吧?!我雷达眼一扫,一个猛扑,伸手疾抓,在床脚边逮到了一只不幸在此时出来散步的小强。
我捏着这只不停蹬腿的恶心玩意,心里嘀咕,蚊子虽小,可也是肉啊?!又不用拿嘴吃,就是不知道这正宗小强的生命能有多少,够不够我喝一壶?心神一动,胸间的能量似乎也感应到了有点心可吃,就是电光火石一刹那,手中的小强已经变成了纸一样干瘪的标本状物品。我一激凛,小强黑黝黝的干尸便飘飘乎乎地落地,一缕芳魂悠悠归天。恶,这比它活着的时候还恶心十二万分!
凝神一体会,这吸收的能量几乎近于……零!反倒是体内原本死气沉沉的生命能被勾出了胃口,开始奄奄一息地折腾,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又痛又痒,眼泪鼻涕都快流出来了。不行,我真忍不住了!悄悄打开房门蹿出屋子,一遛下楼。
马婶,对不住了。我在心里默念,双手伸入,左右各一个,又准又狠一下子掐住了脖子,目标一声不吭就被吸干了。极其细小的一股热流飞一般地流入我的身体,微微润泽了干涸的能量。不够,真是差太多了,我瞅着两手的鸡毛,喃喃地骂:他奶奶的死鸡,光知道满院子追母鸡,才这么点精气?!亏我马婶还把你俩当宝贝似的疼,我呸!
嗯,顶楼天台,还有好几家养了鸡呢!我们这筒子楼旧是旧,就有一个好处,街坊邻居的都不是有钱人,一楼、顶楼天台,好几户人家都养了鸡,平时能捡个蛋,养肥了自己吃也行,换俩盐钱也不赖,楼前又有小院落,城管都管不着。所以光我们这幢楼就养了十几只鸡,又有些个猫猫狗狗的。今儿晚上就对不住大伙了,我一锅端!
蹿上蹿下,没花半个钟头把邻居们鸡棚狗舍里的住户全给收拾了,还捎带一只溜弯路经的野猫。干完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我背着一堆风鸡干狗,跑到半里地外的荒草地里,顺手在那儿挖了个大坑,把这些罪证都给埋了,这才又无声无息地蹩回屋里。
躺在床上,舔舔嘴巴,虽然不是用嘴来吃的,可这习惯动作根深蒂固,一时改不过来。真是滴滴香浓,意犹未尽啊!但这吸家畜时的感觉和当时吸小流氓精气时的感觉比起来真是差太多了,一个是满汉全席,一个就是这么小杯苦咖啡,填不饱,味还苦,就是有那么点香气,引得我肚子咕叽咕叽乱叫。怪不得古时候传说中的精怪尽吸人的精气,就没听说过有哪个妖怪开个饲养场就能过日子的。
不过这点小补,多少也填了点能量的空虚,身体不再是那种想拿脑袋撞墙似的难受了,生命能好歹也聚成了极小的涓涓细流,开始缓缓流转。我感受着能量的饥火,瞪着天花板一夜无眠到天明,就琢磨着一件事,明天开始,俺是不是也该学着超人之类的替天行道?!半夜出场,脸上蒙块黑布,逮着个恶人先把他吸个七八成干,再往警察叔叔门前一丢?!
一大早,筒子楼里鸡飞狗跳,呃,不对,应该说是鸡不飞狗不跳,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楼上楼下,楼里楼外闹哄哄地炸了锅,几个泼辣货更是堵在大门口,指天骂地的恶咒,尤其是马婶,那尖嗓子几十里地外都得捂上耳朵:“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家的阿花、小翠,出门给车撞死!吃饭噎死!生了儿子没屁眼!”
又有好心的邻居劝着:“会不会是让黄鼠狼给拖走了?!”
老孙头争辩道:“我家的黄狗也没了!黄鼠狼拖得动十几斤重的狗吗?!”
顶楼的陈伯喷着白沫子,老脸涨得通红:“我家养在顶楼平台上的那几只下蛋母鸡,都让偷得干干净净,黄鼠狼还能开了顶楼的门啊?!一定是哪个贼骨头,半夜上来偷鸡,唉,我那老母鸡生的蛋,是给我老太婆和小外孙补身子吃的啊!”
老妈上夜班还没回来,老爹听着街坊的吵声,一早就过去问个究竟,正在那里劝着痛失爱鸡爱犬的邻居们,研究着到底要不要报警。我则心虚地躲在门后听动静。听着邻居们的叫骂,冷汗涔涔而下,幸好我昨晚手脚做得干净,要是让大伙逮着了,看这架势把我生吞了都有可能。
闹了半天,人群渐渐散去,只有马婶还叉着腿摆着茶壶架势,以她那坚忍不拔的超强毅力,喋喋不休地用各种绝无重复的恶毒字眼诅咒着偷鸡贼。
老爹摇头叹着气回屋了。
“怎么了?”我心虚地明知故问。
“哎,现在这个社会,怎么了?!”他皱着眉头忿忿地说,“我们穷人家养几只鸡呀狗呀的,也有人偷!还一咕噜偷了个干干净净,楼上楼下几户人家十几只鸡狗全偷光了!”
“那,那他们打算怎么办?!”我缩着脖子问,唉,还真是对不住邻居们啊!
“还能怎么办,认倒霉呗!老孙头说要报警,可现在这年头,你丢几只鸡狗,哪个警察会来管这破事?!”老爹摇摇头,整理东西,打算去上班了,“阿锐,你最近出入也小心点,这旧楼子,越来越不安稳了。”
“知道了。”嘿,这不安稳的源头,不就是你儿子我?!
看来当个夜半劫精大盗也不太可行啊!才摸几只小鸡,就闹得四邻不安,要是吸上几个人……呃,估计不会让人当成怪侠崇拜,反倒大有可能成了众人惊恐的吸精老妖,到时候泽城大大小小的警察,外加什么道长、和尚可都要追着我玩了。在我没开发出让人失忆之类的安全保障功能之前,这个计划还是暂时缓行,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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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不得劲地混了半天大课,脑袋里乱糟糟的。一会儿瞄着周围的人,心痒痒地就寻思着怎么偷偷摸摸地去饱吸上一顿;一会儿又凛然自醒,兔子不吃窝边草,好端端地伤人精气,那真是伤天害理,要成妖精了!一会儿想着苏裳的事,不知该怎么解决,半醒不醒的肖秋到底该怎么整啊?!
烦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老头,算算日子他也快出院了。
到了医院,先见了宋泓,问问情况,他连声赞叹着夸老头恢复神速,又心痒难搔地探问我的神功,我装着糊涂打着哈哈胡扯一通给拉远了话题。
老头果然大好了,精神不错,人也健旺,一个劲地要出院,怕让我花了冤枉钱。我把胸口拍得当当响,不怕,咱现在也算是小有钱财了,这几个钱还花得起。
老葛沉默了一阵,拉着我的手说:“阿锐,你们全家对我的好,老头子是一点一滴全记在心里。只是,你老葛爷爷没本事,这些日子花了你们这些个钱,我,我就是拼了老命也得给还上……”我张口欲劝,老葛摇摇头截了我的话:“阿锐,我知道你心善,可你们家也不宽裕,那些个钱还不是你父母辛苦挣来的?到底用了多少钱,我问宋大夫,他不肯说,只让我安心住着。可我知道,这种地方,那花钱就跟流水似的。阿锐,你老实跟我说,用了多少钱?”
“也没多少,”我哼哈着,前前后后,一共用了十五万三千多,往医院帐号里打的钱,一分没给我剩下。这要是说了实话,不得把老头吓死过去?!“老头,你别担心,我现在自个儿也挣钱了,这看病的钱,一分都没花我父母的。”
从兜里掏出刚从银行提的一万块,顺手塞了过去,“老头,别在城里干苦工了。这些钱拿着,回家好好照顾我大哥。”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老头一时惶恐极了,忙不迭地推开,死盯着一沓子钞票,好象那是条毒蛇,猛不丁会扑上来咬他一口,“阿锐,你可不能去干没良心的事啊?!咱穷不要紧,最怕娃子你走上歪路子!”
唉,你说这些个老头子,跟我家的老爹一个德性,平时有些个牢骚,真有“不义之财”放在面前,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做人的良心。
“你放心,我林锐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吗?我怎么会干没良心的事?!”最多也就干个偷鸡摸狗小事,“这钱挣得明明白白,干干净净!你拿着,我孝顺你的。”说着,重重地把钱塞到老头的手心里。
老头接过钱,颤颤的双手轻轻摸索着,皱皮的老脸挂上了欣慰的笑纹,他郑重地把钱又放回我的手心中,缓缓地说道:“阿锐,你长本事了,能赚钱了。老葛,我,我也高兴……”他哽着喉咙,叹了口气,“你老葛爷爷别的道理不懂,‘吃饭要靠自己的手’这老话还是明白的。这钱,我不能收。你要是真疼你葛爷爷,常来乡下看看我和你大哥就是了。”
“老头……”
老头始终没收这些钱。看他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拗不过,就给他办了出院手续。老葛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我送他回家,自己拿上那点衣裳小包袱,就往租住的小棚子去了。他听了我的话,打算不在城里做了,收拾收拾准备回乡下,伺候大儿和那几亩承包田,他说:有手有脚,饿不死的。
我站在医院门口遥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蹒跚背影,只觉着鼻头一酸,赶紧抬起头,仰望蔚蓝无云的天空。
一只手突然搭上了我的肩膀,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林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