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凌晨6点,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睡眼惺忪地拿起话筒,第13集团军参谋长谢开的声音立即把我的睡意打消的一干二净:
“2个小时之前,齐齐哈尔沦陷了。”
“什么?齐齐哈尔沦陷了?”我的下巴都快掉到地板上了,“3个师的守军被全歼了?苏军前锋现在在哪里?”
“齐齐哈尔正面的2个师遭受了巨大伤亡,目前市中心已经被一支苏军坦克占领,他们已经公开宣布攻陷齐齐哈尔了。我军目前还占据着齐齐哈尔东南、东北方向的几个城郊阵地,齐齐哈尔以东的一个预备队师还算完整。苏联航空兵轰炸的强度太大,我军缺乏足够的防空设施,不可能守住。”
冷汗立即浸透了我的额头,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参谋长,我想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齐齐哈尔失守,大庆油田的门户不就打开了吗?离哈尔滨也不算远了?”
“还没有那么糟糕。大庆周围的防御体系比较完善,还可以守一守。”谢开的语气还是那样凝重,“大庆防御枢纽部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按照计划应该至少抵抗一星期。”
“一星期?”这个恐怖的词汇不但没有消除我的震惊,反而使我更加震惊了,“参谋长,您的意思是大庆可能在一星期之后就失守?那么,下一个就是哈尔滨了。我们甚至可以肯定地说,如果大庆失守了,固守哈尔滨也就没有意义了!”
“这就是我这么早给你打电话的原因。大本营代表,由于齐齐哈尔过早的失守,65号作战计划必须及早实施。”谢开的话音变的有些急促,“按照昨天上午军事会议的精神,65号作战计划应该在6月10日左右展开,牡丹江进攻集群应该在6月9日晚上进入攻击出发点;但是,由于齐齐哈尔的沦陷,一切都被改变了,进攻必须提前进行。最高统帅部大本营正在重新讨论65号作战计划的细节,今天上午一定会做出决定。不出意外的话,进攻可能提前到6月8日。”
“6月8日?那就是明天了。”我感到自己的嘴唇已经被咬的麻木,“你在集团军司令部吗?我想立即跟你探讨一下,到牡丹江之后应该怎么办。准备时间实在太短了!”
谢开的回答却令我大吃一惊:“没有时间了。再说,王澍将军昨天已经跟我通宵商议了这方面的问题,并且上报了东北集团军群司令部。我要求你立即出发去牡丹江。请迅速乘坐配给你的吉普车前往西郊机场,1小时内会有一架运输机送你去牡丹江。还有,第17集团军司令、现在的牡丹江进攻集群司令靳成亮上将和你同机出发。”
“好吧。我遵从上级的命令。那么我现在就出发。”我有些落寞的准备放下话筒,但在这一瞬间,我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我禁不住问道:“参谋长,您在呼和浩特的儿子有消息了吗?”
话筒那边沉寂了半晌,接着传来了不太自然的回答:“我想,他会没有事情的……呼和浩特的巷战已经结束了,苏军没有公布平民伤亡情况。有什么办法呢……好了,这与工作无关,祝你在牡丹江工作顺利。让我们共同祝愿65号作战计划顺利完成。”
电话被挂掉了。我茫然地站起身来,随便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还有那两封信,接着就一溜小跑到了楼下。临走之前,我还没有忘记把两封信交给新兵训练营的后勤主管:“尽快把它们交给第13集团军邮件检查官吧,让他尽早寄出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了,请不要让我失望。”
吉普车一路飞驰,越过昨天遭到轰炸的地区,我看到路边到处是被炸断的树木,连城郊的农田都被炸弹翻出几个大坑;远远的地方有几座中小型工厂仍然在冒出青烟,但这些工厂不是战备动员的重点。奇怪的是,昨天的TB3轰炸机没有轰炸交通干线,通向哈尔滨军用机场的公路上一个弹坑也没有,或许他们是不屑于轰炸这条公路吧。半个小时之后,吉普车进入了军用机场候机区,我却惊愕的看到广阔的停机坪上居然一架飞机也没有!我跳下吉普车,大声问道:“作战飞机都到哪里去了?停在机库里吗?”
“很抱歉,大本营代表,刚才发生了非常特殊的情况,您恐怕不能坐飞机启程了。”一位穿着航空兵制服的机场主管走到我面前,严肃地对我说,“我们接到了可靠的情报,有一队伊尔2强击机正在从龙江机场向哈尔滨、大庆方向飞来,航空军司令部认为很可能是指向哈尔滨,这种强击机特别适合轰炸机场上的作战飞机。鉴于我们的防空能力明显不足,哈尔滨机场的大部分作战飞机都被疏散到其他机场了,剩下少数全部停在永久性机库里。未来的三个小时之内,哈尔滨军用机场不能起降任何飞机。”
“那怎么办?我有重要任务,你们要负责!”我焦急地大声喊道,“伊尔2机群不是还没有到来吗?趁这个时间,足以起飞一架飞机了!你们不至于连一架飞机都不敢起飞吧?”
“冷静一下!年轻人。我和王澍将军刚才通了电话,我们不坐飞机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从候机区的另一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他的相貌是明显的东北人的模样,肩章上还有三颗金光闪闪的将星。“是您?靳成亮上将?”我不禁大吃一惊,“不坐飞机,我们怎么去牡丹江?”
“去火车站。我们坐专列去。我的参谋部人员已经在火车站集合了。”靳成亮说道,“伊尔2从龙江飞到哈尔滨只需要一个多小时,我们的飞机起飞准备时间就要超过半个小时,这太冒险了!体谅一下机场工作人员吧。坐火车去稍微慢一点,但我们可以在火车上商讨一下作战计划。”
靳成亮上将说的很对,在我们驱车离开机场的途中,伊尔2机群就降临了。从吉普车的后视镜里,我看到黑压压的伊尔2像乌鸦一样盘旋在机场上空,它们以非常尖锐的角度向机场俯冲,用机枪扫射跑道和停机坪;最近几天来饱受折磨的机场跑道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再加上这次空袭,恐怕更是惨不忍睹了。不过,远道而来却只能面对空荡荡的机场,伊尔2驾驶员一定非常失望,苏军的战术目标完全没有达到;这也标志着我军的防空预警能力正在恢复,苏联航空兵虽然还能够肆无忌惮地在我国领空投掷炸弹,但他们已经不可能每次都达到目标了。
上午8点整,我和靳成亮上将到达了哈尔滨南郊火车站。这个火车站昨天被TB3机群炸的乌烟瘴气,整个货运站台基本被摧毁了,巨大的钢轨碎片现在还没有清理完,几节被炸飞的车厢横七竖八地倒卧在铁道两侧。令人感动的是,在这样不利的局面下,火车站工作人员仍然井然有序地指挥货运列车依次出发。几列满载着武器弹药的军用列车沿着刚刚铺设好的临时轨道缓缓驶进车站,装卸工人们在瓦砾堆上铺了一层木板,就这样踩着站台的废墟装卸货物。一箱箱高射炮弹、榴弹、步枪子弹和手枪子弹被有条不紊地卸下车厢,放上传送带,再被运到货运出口装上卡车。我注意到货运传送带上有焦黑的痕迹,显然是昨天晚上轰炸留下的“战果”,但工人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装卸指挥人员站在两人多高的木梯上指挥搬运,他们手中的小绿旗不停地挥舞着,不时简短地下达一句指令。我不禁对这一切肃然起敬,高声叫道:“多么伟大啊!时刻承受着危险,但他们仍然坚定的履行自己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