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之内,北方突击集团的摩托化步兵、自行火炮和突击炮都到达了林口,各种各样的装甲车辆挤满了东郊的街道,轰鸣的引擎声打破了镇上的平静,那些军容不整的援兵终于放弃了打牌,而是惶恐的站起身来,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见鬼,你们在疑惑什么?难道你们还不明白自己肩负的重要使命吗?如果你们不能提供强有力的援助,我们迟早得给苏军的汪洋大海淹没。我的嘴唇几乎被咬出了血,林口的大部分街道都很狭窄,我们的视野受到了很大局限,怎么找也找不到增援部队的指挥所在哪儿。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两边的街灯依次熄灭,那个该死的团长究竟在哪儿?我通过公用无线电频道向整个突击集团的所有坦克和装甲车下了命令:“立即抓住并拷问你们遇到的每一个友军士兵,问他们团长陈新计在哪里,然后立即赶到他的指挥所,把他抓到我面前来。我在镇中心的广场上等他,如果一个小时之内他不来,我就接管他的部队,并把他以玩忽职守罪送上军事法庭!”
或许是我的威胁起了作用,或许是北方突击集团的装甲兵特别忠于职守,仅仅十分钟之后,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军官就坐着一辆敞篷吉普车来到了林口镇中心的广场,在那里,我们的八辆27式坦克组成了一个半圆,四门57毫米突击炮则布置在广场的四个出口,摆出一副“末日审判”的态势。陈新计的吉普车孤零零地从一条小路驶进来,在我们的坦克面前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从东侧两辆坦克之间的缺口开了进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我的30式装甲指挥车前方。我站在指挥车的引擎盖上,左手扶着57毫米口径的30倍径火炮,右手握着那把曾经把第80师师长吓的魂不附体的手枪。“你就是自行火炮团团长陈新计?增援装甲部队的指挥官?”我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面色阴沉的军官,他满脸胡子拉碴,军装的袖子油油腻腻的,风纪扣没有系好,腰带的位置也明显不正,只有银色的中校肩章还有点光彩。我和旁边的田昊参谋长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他也不喜欢这位陈新计团长。怪不得他手下的兵都是一副窝囊样子,这就叫做“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中国国防军东北集团军群牡丹江战役集群第8摩托化步兵师第11自行火炮及突击炮团团长陈新计中校。”陈新计向我们立正敬礼,虽然面色还是那样难看,至少动作还像个真正的军人。我把手枪放进口袋,向他回礼:“牡丹江战役集群大本营代表兼装甲兵总监卫明宪中校,目前代理北方突击集团指挥官职务。鉴于你的部队是牡丹江司令部派来增援北方突击集团的,因此我决定立即接管你的指挥权。你有20辆坦克、12门自行火炮和18门突击炮,是不是?坦克全部编入第3装甲师战斗序列,自行火炮和突击炮编入第2摩托化步兵师。明白了没有?”
“对不起,我没听懂您的意思!”陈新计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的口气非常粗暴,“据我所知,北方突击集团的指挥权归于第3装甲师师长胡力舟,该师参谋长田昊同时兼任整个突击集团的参谋长,您作为大本营代表,只担任协调工作而已——在我离开牡丹江之前,集群司令部就是这样告诉我的。作为增援部队指挥官,我会无条件服从胡力舟师长的命令,但不是您的,卫中校!”
“胡力舟师长已经阵亡了。不到24小时之前的事情。”我咬着牙回答道,“经过大家一致同意,由我接管北方突击集团的指挥职务——是的,这个任命没有得到牡丹江司令部的认可,但那是因为我们失去了长波电台,与牡丹江的联系已经中断20个小时了!你的指挥所应该携带了长波电台吧?快点去拿过来,我要与牡丹江通话!”
陈新计的副官迅速打开吉普车的后盖,拿出了一部沉甸甸的野战长波电台。田昊立即欣喜若狂地接过电台,让电报员立即联络牡丹江司令部。在发电报的过程中,我冷冷地盯着陈新计,用严厉的口吻问道:“陈中校,刚才我们进城的时候,发现您的部下士气非常低落;而且我们还注意到,您进驻林口已经超过16个小时,却没有对防御工事做任何加固,居然放任您的士兵在街道两边打牌。请问您究竟想干什么?我有三条罪名可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立即把装甲部队的指挥权交出来,因为你已经被证明不配当一个战地指挥官了。”
我这一番愤怒的指控似乎没有给陈新计带来任何压力,他用半睡半醒的眼神看了我半天,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卫中校,我不知道您究竟想说什么!你想让我的装甲部队做什么?去苏联人那里送死吗?过去16个小时,我的确没有下令建设任何防御工事,也没有对士兵们许下任何不切实际的诺言,因为这16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大本营代表,如果您还想着调我手中的兵力去进攻鸡西,完成那个虚无缥缈的65号作战计划的话,那您可大错特错了。现在我只关心一件事情——我们什么时候撤出林口?”
“撤出林口?你在开玩笑吗?”我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枪,“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疯狂的念头?是牡丹江司令部下达的命令吗?”
“牡丹江战役集群司令部正因为南方突击集团被合围的事情而焦头烂额,目前只是下令我们原地固守。附带说一句,因为你们在过去18个小时中与牡丹江失去了联系,集群司令靳成亮上将都快疯掉了,他以为你们也被合围了,幸亏侦察机于昨天傍晚6点发现你们已经攻入麻山,整个牡丹江集群才吃了一颗定心丸。”陈新计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司令部也估计到你们可能是丢失了电台,所以命令我们在今天早晨之前把电台送到你们手里,不过你们的侦察坦克已经于昨天深夜到达这里,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把电台送过去了。”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南方突击集团被合围?”我打了一个寒战,怀疑自己听错了,手中的枪都握不稳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快点告诉我详细情况!”
陈新计冷笑道:“你忙着接管我的指挥权,还要把我送上军事法庭,我忙着为自己辩护还来不及,哪有空闲跟你解释战况?昨天上午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日本人越过朝鲜与吉林、辽宁的边境线,第二件是苏联人发动反突击了。牡丹江集群把我们这支最后的装甲预备队派到北方突击集团的战线上,但苏军反突击的方向却是南方突击集团,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最初交给我们的任务是在林口逗留12个小时,留下几门自行火炮协助防御,剩余装甲部队全部东进与你们汇合,明天或后天就开始总攻鸡西了。现在倒好,牡丹江司令部连下四道命令,严禁我们离开林口,并且可以在适当的情况下申请撤出林口,甚至一直撤退到65号作战计划开始以前的战线上。”
“适当的情况下申请撤出林口?什么是适当的情况?”我终于握不住手枪了,那支精密的杀人机械直直地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陈新计摇了摇头,俯下身去把它拣了起来,用油腻的衣袖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卫中校,幸亏你刚才没打开保险,否则一旦造成跳弹,你至少要卧床一个月了。记住,手枪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用来自卫的,不是用来炫耀的!”
陈新计冷笑着把手枪还给我,我感到自己的脸色肯定很不好看。“喔,差点忘了,关于南方突击集团被合围的情况,以及苏军反突击的大致动向,牡丹江司令部于今天凌晨4点给我们发了一份电报,如果你的头脑还算冷静的话,就该看一下。”他挥手示意副官从吉普车后座上取出一个文件夹,拿出两张密密麻麻的电文,“我也不喜欢撤退,我到前线来是想杀俄国鬼子,而不是想保住一条性命。遗憾的是,只要读完这份电文,你就不得不承认,撤退是目前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