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情事
作者:极地飞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71

我已经不复为人!但这里依然是我的家,我守在这里十二年了,不,我被囚禁于此,无法获得新生。

我的人生过于短暂,却又如此漫长,甜如蜂蜜,又苦若砒霜。

我的曾祖、祖父都是盐商,这个园子,就是我的曾祖建造的,实在是大富大贵之家,只是家中一直人丁稀少,我祖父就生了我父亲一个,而我却是独生女,父亲常为此闷闷不乐。

我童年的生活幸福而又孤单,十六岁前,除了父母,我使唤的丫头阿杏,一个酸腐的老先生,那是父亲请来作我老师的,几乎没见过什么人。我的世界就是这个园子,我从未走出过两扇朱漆大门。直到十六岁,那是我幸福的起点,也是不幸的源泉。

其实,我的故事跟那小说戏文里讲的都差不多吧!我不是说,我的故事有那么浪漫、美丽和神奇,但是从根本上来说,是一样的。

当我第一次走出大门时,我看到了第一个男子,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深深地爱上了他。我知道,他也爱上了我,从他痴痴地望着我的,不肯离去的眼神中,我能看得到。

是啊,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到哪里才能遇见他,我的心里快乐而又甜蜜,焦灼而又痛苦,每日坐在亭子里发呆,不停叹气。

我的心事没人知道,除了阿杏。可是阿杏并不是个机灵的女孩,而且岁数还小,什么也不懂,她只知道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却不能安慰我,也不会帮我作些穿针引线的事情。

我整天郁郁寡欢,时间一长,父母多少有点觉察。母亲说我一定是在家里闷坏了,提出让我出来散散心。于是逢到节日、集市或者某个菩萨的生日需要进香时,他们都带上我出门。

我的眼睛贪婪而又绝望地在人群中搜索,我多么盼望那个人的出现啊!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因为这是实实在在的现实,而不是传奇故事。

一次又一次,我几近绝望,每日茶饭不思,一天天地消瘦。父母很是担忧,甚至找来了医生,却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事情还是有了转机,那年二月十九,恰逢观音菩萨的生日,母亲带着我到城南的观音庙进香。出了门,我挽着母亲的胳膊,阿杏背着装了香的布兜,管家根叔提着篮子,里面有茶水和食物。我们起得很早,出门时天上还有星星,据说香烧的越早,越体现出诚心,许的愿就更容易实现。

当我们来到观音庙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好多人,不少人比我们还虔诚,甚至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夜。庙门打开时,人们蜂拥而进,差点没把母亲挤倒,亏得根叔死死地抓着她。

好容易进了山门,正殿里已经挤满了人,我们只好在外面点了香,对着四个方向作了揖,然后放进那个四四方方的大铁香炉中。母亲想了想说,这一趟出来也不容易,怎么也得到观音菩萨跟前,磕个头许个愿。我们怕母亲给挤着,只好在门外等候,想等里面的人少些再进去。谁知越来越多的人从山门外蜂拥而至,我们几个人就这么被后面的人一点一点地给挤进了大殿。

进了大殿内,根本没办法挨近菩萨面前的蒲团,母亲只好连声念叨着“阿弥陀佛”。我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等人散掉一些再来。母亲责怪着我,说不能在菩萨跟前乱讲话。我便不再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如果菩萨真的有灵,就让我与那个人再次相遇吧,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突然有人惊呼“失火了!”人们便拼命地往外跑,可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还在往里挤。一时间浓烟滚滚,呛得人几乎晕倒。后来外面的人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出了道路。我被人挤得悬了空,脚都没有着地,出了大殿,又随着人群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庙外。

火很快被扑灭,听说是有人把长明灯给碰翻了,寺庙内恢复了正常,而此刻,我却成了孤身一人,再不见我母亲、阿杏和根叔。

我四处寻觅,里里外外转了不知多少圈,也不见他们的踪影。无奈之下,只好跟随着别人往回走。我依稀还记得回去的路,但又不能确定,要知道,我很少出门,况且那日早晨出门时天还未明。走着走着,我就迷了路。

那些相似道路和房屋,店铺内长得一模一样的伙计,数不清的曲折巷道,还有无数的行人――我在不同的地方一再遇到同一个人――每隔一段时间……这些都让我迷惑不已,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下去,我变得惊惶失措,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正当我在彷徨无计的时候,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他!他也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他飞奔着走过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他对我说,你是多么的难以寻觅,我天天都在寻找着你,盼望着遇见你,可是哪里都寻不着你,菩萨大慈大悲,让我再一次遇到你,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他说他叫傅少岩。当我们相互告知家庭情况时,彼此都大吃一惊,然后却又是满心欢喜。这世界实在是奇妙,那位天天教我读书的老先生,竟然是他的父亲傅镜心!

他问我是不是要急着回去,我未置可否,我怎么舍得离去呢?他便拉着我的手转了一个方向。我们来到了郊外,漫无目的地游荡,穿过麦田,登上山顶,钻入密林。他对我说了很多话,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满心欢喜地笑着。

我涉足的世界从未有如此宽广,我的心灵从未如此放纵而自由,我的内心沸腾的快乐从未抵达过如此的热度。只不过一两个时辰,我们便爱得难舍难分。

然而我们的爱与现实,仿佛水与火!欢乐只是一瞬,苦痛却能永恒。我想起了家,我在外的时间过于漫长,回去后该怎么跟父母解释呢?

少岩安慰我,一切由他说明。他还对我说,分开是暂时的,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回到城里,他雇了一顶轿子送我回家。我不知道他对父母说了些什么,总之我的父母并未责怪于我。

从此,我的生活中充满了甜蜜、欢喜和企盼,然而什么事情都未有发生,那位傅先生像往常一样教我读书,他的言语神色与从前相比并无异常。于是我又转入忧愁和不安之中,内心备受煎熬。

我百般无奈,度日如年,夜不能寐,常到园子里面消遣那满腹的愁思。一个月圆之夜,我听到悠长而缠绵的箫声,那分明是一曲《长相思》,吹奏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个夜晚,那箫声似如约而至,依旧相同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地演奏,我直听得醉了一般。这声音像清泉抚慰着我不安的心,又像滚烫的油助我燃起心中熊熊烈火。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跑到假山顶上四处眺望,我看到了,是的,我看到了,一个人影倚在墙外一棵树的树杈上,对着月亮吹奏出满腔的忧怨。

我大着胆子喊了一声,是少岩吗?

他放下手中的竹箫,说,是啊,是我。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我说我怎么不肯了?

他告诉我,他父亲来提亲了,被我一口拒绝。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还是的那个我,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听了,便越过墙来。

爱情的力量神奇而又可怖,令人沉醉,令人变得无所畏惧,却又带来毁灭!

我们秘密幽会了有大半年。有一天晚上,或许是我们的爱情过于热烈,忘记了一切,我母亲敲了半天的门,我们才听见。

父母是爱我的,问清了原委,便传话让少岩家里找出人来说媒。然而,少岩的父亲,那个可鄙的冬烘先生,那个应该处死一千次的凶手,却大谈什么始乱终弃,暗示我不守妇道,过于轻薄,绝口不提说媒之事。

我的父亲又羞又怒,大病一场。

后来,听母亲说,傅少岩一怒之下,跑到深山之中,再未回来。傅家派了多少人去寻找,都无功而返。后来寻得他一双布鞋,得知他被猛兽所害。

少岩不在了,我也绝无活着的可能。然而,我发现自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我不敢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新上任的胡知县托人上门给他儿子说媒,这对我的父母来说,是个好消息,当即便答应下来。我百般推托,却无计可施。我爱的是少岩,况且这孩子也是他的,我万般无奈,决定生下孩子之日,便是我追随他离开这个世界之时。我算好了时间,定下了婚期,将自己关在这座楼阁之内,除了阿杏,我谁也不见,因为我去意已决。

我走后,总算那傅镜心还有些人性,把孩子领去了。我的父亲除了伤心之外,觉得再无颜面在此处生活下去,加之胡县令余怒未消,总是要寻他的不是。我的父母便回老家去了。

这座园子,父亲放弃了,任由那胡县令充作公产,父亲只央求他留着我的坟在这园内。

谁知这胡县令觉着受到戏弄,很没面子,迁怒于我,便找来阴阳先生,按那北斗七星方位,在我坟前栽下七棵桃树,令我不得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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