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正门外,细细观察这个山庄的外围。山庄由灰色的砖墙所包围着,墙脚用巨大的黑色石块垒成。墙外长满了密密的毛竹,墙内则生长着各种高大的乔木。稍远处,这些灰色的墙便被青翠的枝干竹叶所遮掩了,我不知道它会延伸多远,也看不出延伸的方向,这个迷宫被那密密匝匝数不清的竹子所形的更大的迷宫所包围。
我们来到天一楼下,庭院内的坑已被填上,补种了花草。由于楼前的庭院过于狭小,所以昨天我并未注意到这座楼竟然有五层之高。入门处有一块匾额,上书朱红色的“天一”二字。
楼梯很陡,缺少光线,我们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最高层。这里看起来罕有人至,充满了陈旧木头的味道,器物家具上覆着灰尘。胡芸打开了北窗,于是整个山庄便呈现在眼前。
那些数不清的院落、楼台、屋脊、飞檐及其蹲坐其上的小兽,亭子顶的葫芦,不知通往何处的长廊,雕花的栏杆,横跨在一条条流水上的石拱桥,绿色的池塘和树木,穿插其间又起着分割作用的粉墙……相互缠绕又分离着、交错却又自成一体……我看得头晕目眩、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一座山庄,分明是一个无穷宇宙的缩影!
胡芸说:“我来讲给你听,光看是看不明白的!”
她走到桌子前,用手指在那覆着灰尘的桌面上画了一个八卦图:“须得把这图熟记在心才行!现在我们所处的方位是乾,向着正前方望去,那些楼顶便是坤位的房屋了。”胡芸一一指明我们刚才所经之处,解释了半天,我对这座山庄的分布总算有了些了解。
“这座山庄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我不知道,也没听人说过,或许老太爷知道,从未有人问过。比如我,从一出生起,就觉得它的存在是没有什么疑问的,它本该就在这里!”
“山庄有多大?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你一定到过山庄的每一个角落?”
“怎么会呢?山庄内有一支由木匠和瓦工组成的队伍,他们负责整个山庄的设计、改造、维修和新建房屋。也许我昨天到过的那个地方,明天再去就有所改变了。还有,整座山庄总是处在一点一点地扩大之中,尽管一天两天看不出来,但是一两年后,你再到某个地方看,就会惊叹变化如此之大!所以谁也不敢说自己对整个山庄了如指掌!”
“也就是说,没有谁能真正理解这个山庄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但是有个原则的,那就是一切改变都与这张图有关,”她指着桌子说,“都得遵循其中的规律。所以只要掌握了这张图,也就掌握了这座山庄,就不会在山庄内丧失方向和迷路。”
“多么奇妙啊!是谁创造了这座山庄?真是难以想像!”
我又走到窗子前,向远处眺望。这一次,我似乎看明白了,再没有先前的混乱和无所适从。我指着山庄正中心的圆形建筑问:“老太爷住在那里?”
“是的!”
那座建筑风格奇特,有着圆柱形的墙体,球形的屋顶,像个天文观测站。屋顶上分为黑白二色,各有白色与黑色的圆点,这不正是太极图吗?
“看不到窗户,似乎也没有门。”
“因为他从不出来,也不必出来。”
“真是个大神秘啊!除了文卓先生和你姐,还有谁见过他?”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没有特别关注过。”
“山庄内住着多少人,你知道吗?”
她想了一想说:“我说不清,因为这里的人是不停变动的,每一天都有人外出,有人回家,有人出生,也有人寿终西去。”
“真是个奇妙的所在啊!”我惊叹道。
“你喜欢这里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觉得十分好奇。这一切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想像,不是吗?”
“对你来说,也许是这样的。可是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感觉一切都很自然。而那个山下的世界,往往不能令我理解。”
“那是一个凡人的世界,一个喧嚣的世界,一个争斗不休的世界,一个充满无穷**的世界!”
“你要是觉得我们这儿好,就留在这里吧!”胡芸看着我,双眼里充满真诚与企盼。
不知为什么,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