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只烧鸡都吃了!这只烧鸡足有三斤多,考虑到他这么瘦小的身体,能吃下这么大一只鸡,多少是令人有些惊奇的。
他使劲抹了抹嘴巴,然后把沾了油的手在石壁蹭了蹭,对我说:“想不到我的徒弟拿这么好的烧鸡孝敬我,我好感动啊!”
“我这里刚好有一只,也许是天意吧?”
“你就不必过谦了。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吧,为师的今儿特高兴,就传你个法门,来来来,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这里不就我们两人嘛!还怕了谁?”
“除了你我,还有天地万物,隔墙有耳,隔山也有耳!谁知不会被人听见?”
我只好把耳朵凑到他嘴跟前,他喷着满口的烧鸡味,叽叽咕咕说了一气,听得我目瞪口呆。
他所说的分明就是我背的口诀!
“你别开口!什么也不用说!”他对我喝道,“在脑子里再过一遍,是不是都记得?”
我略一思索,那些拗口难解的句子从头脑中一一蹦了出来,真是奇了!我费了几天的功夫都没记熟的口诀,现在就像刻在我的头脑里。
“记得,师傅是怎么做到的?”
“别问我怎么做,要多问你自己。”
“我自己没什么呀,是师傅的神通太厉害了!”
“现在糊涂,将来明白。我困了,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吧。”说罢,往床上一躺,片刻之间,就呼呼入睡了。
我小心地从床单下取出那本小册子,坐在灯下,一一对照,果然我在心中记熟的跟那本小册子上的口诀一字不差!难道这位胡姓的老头来自卧云山庄?
我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看得似懂非懂,只觉得昏昏欲睡,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尖锐的哨声所惊醒。看看床上,那老头双目微闭,盘着腿打座,他的身子像一截枯树桩,两只手臂搁在腿上。那哨声是从他微微张开的口中所发出的。
伴随着越来越尖的哨音,他口中所吐出的气清晰可见,像浓雾一般。又过了半个时辰,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我看见他慢慢仰起了头,从张大的嘴口竟然吐出一个血红色的珠子来,差不多有鸭蛋那么大。这红色的珠子悬浮在半空中,随着他的气息呼入、吐出上下运动着。
我看得傻了眼,这是我从未见到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元神?精魂?或者只是一个唬人的戏法?自称野狐禅,他莫非是狐狸成的精?
纷乱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我回想着卧云山庄里的一切,一切都是难以理解的。要多问你自己。这个奇怪的老头说的话有点难以理解,我不知道的东西,问我自己有什么意义呢?而我眼下所看见的,更是奇妙无比!
随着他吞吐气息的时间慢慢变长,红色的珠子离他的嘴越来越远,似乎变大了许多。我忍耐不住好奇,拿起油灯一点一点地靠近他。当那颗珠子下降的时候,他张大了嘴,尽量吸进更多的气,他的肚子呈现出球的形状,珠子几乎要落进口中;当他缓缓吐气之,他的身体如此干瘪,像一条晒干的咸鱼。这一吞一吐之间没有停顿没有间歇,仿佛绵绵不绝的流水。
不知为何,当那珠子远离他的时候,我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抓。然而当珠子快要落到我手中之时,我浑身一颤,不知什么力量击打在我身上,将我抛出,狠狠地撞在石壁上,疼得我几乎晕厥过去。那盏油头掉在地上,引发了一场小小的火灾。火随着油的流动往四处漫延。我顾不得疼痛,起身用一件衣服扑打,谁知火与油沾在衣服上,使我救火的行动变成了纵火的行为。桌子、椅子和床腿都被引燃了,绝望中我大声喊道:“师傅别再练了,逃命要紧!”一边用手去拉他。
谁知他并不惊慌,待那珠子缓缓落入口中,转头对着火长长地吐了一口白雾,肆虐的火顿时消弥于无形。
“慌什么?有师傅在此呢!”他放开双腿,坐在床沿上,“师傅饿了,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快快拿来!”
我从石龛里拿了几只馒头给他,“没有了,就这些了。如果你愿意等的话,我想天亮之后,就会有人送来好吃的,说不定还会有一只烧鸡的。”
听到“烧鸡”,他眼睛一亮,看到馒头时,顿时又黯淡下来。他拿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中,皱了皱眉头,“呸”地一声吐掉。
“就拿这破玩意儿胡弄你师傅?你小子不知好歹,我可是把真功夫都传授给你了!”
“真功夫?那你也给我一个颗珠了玩玩?”
“那不是你的,给你也不行。”他不屑地说,“一切要问你自己要。”
“怎么个要法?”我赶紧追问。
“观想。”
“怎么观想?”
“你真是笨死了,简直要了我的老命!”他怒怒气冲冲地对着我吼叫起来。
“你不教,我怎么知道啊?你还是我师傅吗?我也没让你做我师傅,是你强迫着我做你徒弟的!”
“我收你这徒弟也算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要不是那个老东西……哼、哼……就是想着你也有那颗珠子,时间长了,你就会有一颗针尖大的珠子了!”
“就这么点大?”我失望地说。
“时间长了,自会变大!”
“有你那么大吗?”
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刚刚说的那个老东西指的是谁?”
“我谁了?我说了吗?即使我说了,也用不着告诉你!”
“那你还当我是你徒弟吗?哪有师傅这么对徒弟的?”
他被我气得哇哇大叫起来:“如果我做你徒弟,你什么都告诉我吗?”
“那当然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问:“你跟那个老东西究竟什么关系?”
“哪个老东西?”
“看吧,你也不会说的!”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怎么回答你呢?”
“总之你明明知道的事情也是不肯告诉我的!我再问你,你跟那个漂亮的女娃子又是什么关系?”
“哪个女娃子?”
“送你吃的那一个。”
这个问题难住了我,我跟她什么关系呢?我怎么能确定?又怎么能说得清呢?
他看着我沉默不语,用手指着我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明摆着事情也不肯说呢?我若拜你为师,她便是我师娘!”
我的脸腾地变红。“不许胡说!”
“我的话都是胡说,一来我姓胡,二来我的胡子长。不是吗?”
“师傅啊,你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吗?”我被他给逗乐了。
“不正经乃本门的门规之一,对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包括那个漂亮的女娃子,知道吗?否则我就不认你这徒弟了。”
“为什么?”
“不许提问是本门的门规之二!”
“野狐禅,讲什么规矩!”
“不讲规矩是本门的门规之三。”
“也就是说,师傅说的都是废话??”
“没有固定不变的规矩是本门的门规之四。”
“好哪,唠唠叨叨的,我都知道啦!”
“知道就好!我要走了,我饿坏了!我还要告诉你一条门规,这是我刚刚想到的,做徒弟的要随时为师傅准备烧鸡。”
“是,师傅!等我练成了,天天捉野山鸡给您老人家!”我拉长声音说,“你老现在请便吧!”我做了个送客的姿势,这个老头简直让我腻味透了。谁让他提到那个女娃子呢?我突然变得特别想念她!
“我当然要走了,不过做徒弟的也要送送师傅,才体现了师徒的情义!”
我点点头,懒得再说什么。我跟他身后,一言不发,走出了洞口。
“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再见了!”
“永远不见才更好!”
他听了并不生气,反而哈哈笑了两声,抬起左腿踩在石壁上,跟着右脚跨出,这样他便行走在峭壁之上,就跟我们平时在地上行走一般,看上去不可想像,但又是我的双眼实实在在所看见的。我觉得,这要比在天上飞翔更有难度。他掉过头,在我头顶上向我挥了挥手,然后快步奔跑起来,一会儿便成了一个小小的灰点,消失在山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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