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禁卫军第一师师部。
师长黎元洪看着郑宇,目光中隐隐带着欣慰。郑宇已经习惯于被这些老军头用看少爷的眼神看,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这茶话会,其实也就是交流交流感情。大战在即,禁卫第一师作为帝国最高的战略预备队,肯定是要用在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候。我想和下面的兄弟们交交心,黎师长您不要多想。”
黎元洪一笑:“我倒是没想什么,只是反正人选是你定的。禁卫一师,我是有信心的,这帮小子总不会污蔑我克扣军饷。”
郑宇知道对方是开玩笑。
克扣军饷?别说皇家禁卫军,国防军都不存在这个问题。各部队的政治指导员监督制度,军士长管理财务,与军官互相制约的制度,财务公开,军事主官与军队勤务脱离,军队财务审计制度,总参调查组制度,而且很多军人选择由政府直接把固定比例的军饷发回家乡,通过农会里的退伍军人交给家里,还有不少军人选择了由政府把军饷直接存在其本人的银行账户里。很多部队对此甚至采取了强制措施,以避免军人胡乱花钱,退伍后没有积蓄来建立家庭。
要说心里话,皇家禁卫军不说,单说国防军,其实薪资水平也不过比清末的新军多一半,最低等的三等兵每月七华元的军饷。不过,清朝的各个军队,哪怕是新军都免不了克扣。至于练勇和绿营,经制的饷银,七折八扣下来,拿到手里的甚至也不过二成到五成罢了。国防军最底层士兵的工资虽然和清末名义相当,但没了克扣,而且毕竟比普通工人每月四五华元还不一定照足发的工资水准高了很多。
军人还有完整的福利体系,尤其是复员后都有工作安排,如进入铁道部队,筑路队,或者加入边疆的镇边军,即便回到家乡,也很有希望被选进农会。所以不要说禁卫军,即便是国防军的军人,依然吸引了很多优秀青年,再不是清末那种遭人鄙视的下等职业。
至于国防军军官,哪怕最低等的少尉,也能拿到每月二十华元的工资,这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收入。至于国防军的少校,月收入甚至达到了五十华元,而少将更是多达一百五十华元,还有极为优厚的福利待遇。可以说,只要在国防军的体系里混到中级以上军官,绝对就进入了帝国的中产阶级,养活祖孙三代一大家子都没有任何问题。
郑宇对黎元洪的印象不错。
在真实历史上,这人虽然也有些野心,有的时候也难免有点趋炎附势,但还算得上大节不亏,尤其是爱兵如子思想开明,生活作风也是中西合璧,开了当时民国的先河。如果没有他的保护,武汉新军的**党早被一扫而光,哪还有什么武昌起义。这样一个人在这个时空里混成了皇帝的心腹,禁卫军第一师师长,郑宇倒也没感到太多奇怪。
不到半个小时,郑宇在花名册上点的人就陆续抵达。郑宇是到一个就先聊聊。
第一个引起他兴趣的,是师野战医院的院长赵邴原。聊了一会,郑宇很惊讶地得知,此人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镇**系统送出去的医科留学生,在伦敦大学主修临床医学,拿了外科专业的博士,归国之后先在帝国医科大学做了几年教书匠,五年前海蓝泡惨案引发了从军热,此人投笔从戎,加入皇家禁卫军的军医体系,做了禁卫第一师医疗体系的一把手,同时还兼着帝国医大的客座教授,生活倒很是滋润。
不过,郑宇一见就知道对方大概有些医学怪人那一类,眼镜片后边的那双眼睛透着专注与狂热,而那双手稳定得如同流水线上的机械手。如果是前世,郑宇一定不敢和这类有点汉尼拔大夫风范的人物独处一室,但好在今天是大庭广众朗朗乾坤,所以他很热情地抓住对方的手嘘寒问暖。
“我的要求不多,”赵邴原中气十足地说道,“就三个。”
黎元洪脸上隐隐有些发红,却也只能干瞪眼,显然对于这位赵博士也没什么太多办法。
“第一,我需要大批有经验的护士,哪怕是医科和护士学校的学生,尽快接受一些训练,作为后备力量。一旦部队进入战场,靠现在这点人是忙不过来的,目前这个战时编制,医护上头还是不够”
“第二,我很担心战壕脚甲午的时候,堑壕战的时间短,又是在腹地作战,这还没那么严重。这次很可能是在雨季.....又是北方,堑壕脚可能极其严重。到底医学界有没有什么办法?”
“第三,十三号制剂,我需要更多我们最近实验了一下,确实很管用这个东西不但能防止伤口感染,对战壕病导致坏疽也有一定效果”
郑宇上了心。
要说护士编制,按理皇家禁卫军编制并不差,团级单位虽然只有六名军医十二名男护士,但师野战医院和卫生队的军医达到了四十人,近二百名护士。不过,皇家禁卫军的士兵作为帝国陆军最精锐的力量,也是宝贵财富,优先配属医护力量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只不过,要是引发国防军厚此薄彼之念,倒是要好好斟酌一番。
皇家禁卫军一般是作为战略决战部队,尤其是作为最高预备队的皇家禁卫军第一师和第二师。在这种情况下,暂时不用考虑打成消耗战,大范围战壕病的事情,事实上,这个问题,以郑宇的记忆,貌似直到二战的时候连美军也没解决,至于一战,那根本就是全欧洲陆军的第一噩梦,郑宇自然也不奢望中国能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恐怕最多不过是想办法排水,多多晾晒衣物鞋袜,多准备点物资,而已。
不过这个十三号制剂是什么东西?好像在东北的时候还没见到?
看到郑宇有些迷惘的眼神,赵邴原似乎也意识到有些问题,轻声说道:“这是刚刚配属到总预备队的杀菌药剂,可以静脉注射或者口服,我们试验的效果很好,不过就是数量太少了。因为是机密,所以首先在京畿部队配发。现在应该也要开始往北边的部队送了。”
郑宇有点讶异,心想莫非连抗生素都搞出来了?那也太逆天了吧?
“十三号药剂?具体是什么东西?”
“以前帝国医科大学的同事和我聊过一点外科手术防感染药剂之类的研究,当时他们提到一个方向,就是氨基苯磺酰胺结构,据说效果不错。我看这个十三号药剂,到的确像是那个东西。”
郑宇心中一动,磺胺,又见磺胺。磺胺的故事还是看无语的命运那部《小市民的奋斗》得知的。这玩意貌似在前世的二十世纪初就有人合成出来,但没有考虑用在医学上。后来,这东西的医学价值得到发现,不但拐了一个大弯,还纯粹是凑巧。大概的经过是三十年代初德国人搞出一种红色染料百浪多息,有的时候被用来伤口感染的杀菌,但在实验室的试管里,杀菌效果却很差。后来一个德国化学家把这种染料用于治疗自己女儿的败血症,结果效果很好。后来有人提出,可能是染料中的某种成分,和人体中的什么东西结合才有了杀菌作用,最后提取出了磺胺。结果绕了一圈之后,人们发现,原来早在三十年前已经有人合成出这种化合物了……
“是实验室产品还是量产了?”郑宇想了想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拿到的量并不大。”赵邴原说道。
郑宇暗忖,看来是要回去仔细了解了解了。这玩意在这个时代,如果用好了,那绝对是大杀器。不是说赚钱,而是能够挽救千万人的性命。
什么是野战医院?在郑宇印象里,那就是军医用大斧子砍断受伤的肢体,扔到小柴火垛一样的尸体堆上,再抹点碘酒,包扎包扎,搞定。现在有了磺胺,至少败血症,感染,坏疽这些伤兵的天敌,总算是有了些办法吧?
下一个令他很感兴趣的,却是一个营长,准确的说,是皇家禁卫军第一师第二团一营营长,中校纽永建。由于禁卫军同等级别的编制,都要远远大于国防军,军官的军衔也自然而然要高一级,再加上本身薪酬就高出一倍,这些人在先天上就有一种精锐的荣誉感和优越感,也让皇家禁卫军的军官,不但有军人的彪悍,更多了一点早期创业型贵族的气质。不过眼前这位营长,却是让他感受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中校,”郑宇字斟句酌地问道,“为何在下感觉……您有些与众不同?”
纽永建容色一整,恭敬地说道:“殿下,在下……是国防军出身。甲午年陛下见在下作战勇敢,别特推荐到陆大,出来就进了禁卫军,一路升到营长。”
“惕生也不是一般人,”黎元洪笑着说,“甲午年的时候,他不过是国防军的下士,在廊坊阻击的时候,他的部队长都牺牲了,是他挺身而出组织反击,坚守阵地,一直到最后,吸住了日军主力,帮助禁卫军部队完成了迂回,战后陛下特批报送陆大就学。他带的部队,一向是第一师的尖刀,说到战力,除了河内营和红河营,就是他那个营了。”
“真正的战力如何,还是要战场上才比得出来。”纽永建肃然说道,“陛下简拔标下于行伍,标下自然要以死报之。”
郑宇打量了一下这个纽永建,越发觉得此人很有些士为知己者死的忠义,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结交之意。
郑宇微笑说道:“禁卫军这等虎贲龙骧,也只有宋卿师长和惕生兄这样的熊虎之将方能驾驭。佩服佩服。”
纽永建偷眼看了看师长,见此人只是微笑,目光隐含鼓励,赶忙立正,对郑宇敬了个军礼:“殿下过奖了……纽永建是禁卫军军人,一切服从命令。殿下有命,万死不辞。”
郑宇想了想,把自己的配枪掏了出来,递给纽永建。
“惕生,我在花名册上随手点了几人,就有你在,可见你我有缘。枪者,凶器也,利器也。此枪追随于我有年,恐无缘上阵饱饮胡虏之血,倒有冯唐易老之憾。今天得见惕生,倒是得人,便与你做个纪念。盼你载誉归来,凯旋之日,你我当共谋一醉。”
纽永建接过这支精致的勃朗宁手枪,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郑宇喜欢上了与这些简单而直爽的军人们相处。
和北京城里各派力量的周旋,反反复复的勾心斗角,字斟句酌拐弯抹角的谈话方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境,确实让他有些疲惫。
这段时间,他除了在北京解决那几件大事,孝敬父母,在陪与张子萌一起进宫陪皇后喝茶聊天的芬兰萝莉抽空说说话,其他的时候没事就往郊外跑,除了和禁卫军腻到一块,也和国防军的受阅部队厮混得很熟。
阅兵的安排又做了修订,用郑宇和身边这些幕僚的看法,的确称得上是固若金汤了。不过,阅兵队伍里却少了一支郑宇一直渴望见到的部队,那就是海军陆战队特一营。这支部队,据说是海军的机密,也是陆战队最精锐的核心力量。郑宇知道,这支部队是许凡手里的王牌,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那么简单。其实郑宇自从对许凡有了某种猜测,就开始对这支部队有了憧憬,心说这莫不是群穿?会不会隐藏着类似M82一类的重狙?有没有武直?可是他和许凡提出来要看看,许凡却只是笑笑。
皇帝派给郑宇的力量,除了原本跟随他出访的中华宫御前侍卫,又增添了皇家禁卫军第一师第一团一营“红河营”的一个排,这个营也是与第一团第二营“河内营”齐名的禁卫军起家部队,绝对王牌,常年担任皇帝的宫廷宿卫。由于部队的成员定期与边境军区的禁卫军进行交流,并且每年都要在京畿展开禁卫军对抗演习,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并没有消磨在重重宫禁之中,而更像是一把打磨已久的钢刀,随时准备出鞘饮血。
郑宇很满意。
因为这一切,都说明了皇帝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