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算上晚宴那次，这是秦无笛第三次进宫。
三进宫？有点讽刺！
记得上次也是皇后召见，但见的是南宫七月。再次召见，看着沿路不同的风景，显然这次真真切切的是皇后召见。她的用意，几乎可以确定一点―与南宫七月有关。
一路无话，在宫女的引领下，秦无笛很快被带到皇后的所在―凤鸾宫。
宫女通传过后，秦无笛径直走入凤鸾宫大殿之内。大殿内装饰极其简单，处处透着沁人心脾的暖意。从那朴素的原色墙壁可见一斑。
此刻，皇后冷幽容正坐在大殿中央。两个宫女侍奉左右。也不知是天气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冷幽容的脸色却有些晦黯，与其凤冠上闪耀的珠钗形成鲜明的反差。
秦无笛单膝跪下，毕竟皇后贵为一国之母。
“皇后千岁！”
“免礼，看座！”
主座之上，皇后冷幽容微微打量秦无笛，说道。她的声音，略带愁郁。
秦无笛干脆地坐下。
皇后当即并没接着说话，而是先把几个宫女打发走了。
顿时，大殿里空荡下来，只剩两人。
操起桌上的典籍，皇后冷幽容权当秦无笛不在。
冷幽容的用意，秦无笛无法摸清，静静干坐着。
窗外不时传来鸟雀欢叫声，宁静中隐藏着点点悸动。
半晌时间转瞬即过。
皇后终于抬起头。
“像你这般能稳住心境的少年人不多，小七果真没看错人。今天本宫叫你来，想必你也能猜出个大概。陛下日理万机，操劳国事，所以家事只能由本宫来过问。”
果然如秦无笛所料，皇后所言应证了他的猜测。
“本宫这几天心里很闷，你陪本宫到外面坐坐。”
凤鸾宫外有个人工池塘，几株杨柳垂落丝绦，迎风起舞。怡心亭，靠着池塘，水里几条锦鲤穿梭于粉荷叶下。池边，一座别致小亭巍然站立。
亭子里一张低矮石桌，石头四周各有一尊石椅。
两人落坐。
“你觉得这小池如何？”冷幽容正色问道。
“不错，绿荷清新，锦鲤添趣。”
冷幽容眉头一蹙。
“本宫不这么认为！这池子，这小亭，这锦鲤……都是因为本宫当年刚进宫时太过思念家乡，所以陛下才特意兴建的。对当年的本宫而言，确实能慰藉思乡之情。转眼二十载过去了，物是人非。”
“皇后怎有如此感慨？”秦无笛直言不讳，问道。
冷幽容微露欢颜，显然颇为赞赏。
“你看那池子里的荷花，那池子的锦鲤，荷花固然高洁，锦鲤也还算欢跃，但如果你换个角度看看，那荷花只能长在池中，那锦鲤能鱼约龙门进入大海吗？”
冷幽容脸上晦黯愁容再现，秦无笛只能默默听着。
“小七并不是陛下唯一的女儿，这在帝王世家不难理解，但在众多皇兄弟皇姐妹中，她却得到陛下和本宫的百般宠爱。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无笛摇摇头。
冷幽容随之轻叹一声，说道：“最错生在帝王家。生在王宫，长于王宫。出生后，所有的未来都已被规划好了。学习礼仪，遍览诗书，甚至修习武技。他们没有孩提童趣，更不用提童年过往，他们所拥有的只是作为皇族后裔的使命负压。皇子公主皆如是！或许有人会认为锦衣玉食就是天堂般的生活，其实在他们心里只想着像平常农家孩子那般能割割猪草，放放风筝。”
皇后字里行间所描述的生活，秦无笛在前世电视里看过不少，但当电视里的情节真实地摆在他面前时，那种感受不可同语。冷幽容言语中的心酸涌动，不单单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感慨，还有作为一国之母的郁愁。
“小七跟你说话了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使得秦无笛不明所以，反问道：“您指的是什么？无笛不大明白。”
冷幽容脸上微现笑容。
“刚本宫还以为你不分尊卑，现在看来这是你的本性使然。你能如此对本宫说话，本宫很是欣慰。”
顿了顿。
“小七，其实说话有些结巴。你不知道？”
秦无笛回过神来，他终于明白这段日子为什么没见南宫七月说过话，恍然大悟后，却又回归之前的不明所以。
“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想影响她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你有没想过，你的店面初开，为什么有资格参加小七的生日晚宴？”
“并不是说小七很早就对你有心。想必你也知道，心享食诚开业那天，小七带着丫头曾去过你店里！起初她也只是单纯地想学学你那些奇特而又别具风味的糕点的制作方法。小七很重孝道，为了能让陛下和本宫能吃到心享食诚的糕点，才有了你的晚宴之行。谁知你在晚宴上不但送了个别具一格的生日蛋糕给她，更是在陛下论政时斩露头角，一鸣惊人？”
“帝国内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女孩十五岁就必须出嫁，哪怕是帝王世家也不例外。小七明年就到了适嫁年龄了。她的几个姐姐都早已出嫁，富贵自不用提。帝国的属国众多，几个长公主都是嫁给了属国的王子或者国君。她们的终身大事都是联姻方式。接下来有些话就不必要说明了，你这孩子年龄和你的阅历很不相符，这是陛下和本宫一致认同的。”
“所以对于小七，陛下和我不再强求她作为政治的牺牲品！”
冷幽容意有所指，徐徐道来。
世间有许多事情，明明能遍观全局，但却无从统领。很俗套的皇族佚事，真实地发生在秦无笛身上。
“她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秦无笛忍不禁，开口问道。
“你自己抽个时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冷幽容的微愠的神情仿佛在说，现在你知道急了？
“娘娘，其实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能保证能给小七幸福。”
“幸福是什么？无笛，本宫也是过来人，山盟海誓非常重要，这是天经地义的，可是感情的终点到头来却都是生活。试想想，你不能保证的又何止能否给小七幸福呢？你能让她快乐，这是事实，仅仅这点就够了。你们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小七都是快乐的。那就是幸福，属于小七的幸福，属于你们共同的幸福。”冷幽容入神地看着荷叶下的锦鲤，深有感触地回道。
“好，我明天去看她。娘娘，冒昧问下，七月的结巴是与生俱来的吗？”秦无笛应承下来，这事终究要解决，何况打心眼里他并不讨厌南宫七月。
“不是的。这件事说起来很蹊跷。小七五岁那年，有一天，宫里大宴全臣，负责照料她的嬷嬷恰好那天也有事，她一个人被留在寝宫里。从那晚过后，很长段时间她都没说话，宫里的太医都传遍了，却没找到原因。在陛下和本宫心灰意冷，快要放弃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她自己又能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变成了结巴！这也是陛下和本宫对小七宠爱有加的最主要原因。如果不出现当年那件事情，或者当晚找人看着小七，现在的小七性格兴许会开朗些。九年来，除了她身边的人，她基本没接触过外人。直到遇到你！”
南宫七月那些不为人知的童年过往经由冷幽容之口一一而出，想想自己所见的南宫七月，秦无笛不禁从心里佩服南宫七月的坚强。
倘若有机会，他一定要去弄明白是什么原因造成南宫七月结巴的事实。
“小七的事就拜托你了！本宫从你进殿那刻就发觉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哪不对劲，本宫说不上来，你能说明下吗？”长者的打趣，秦无笛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了。
嘴角挂着微微笑意，这刻冷幽容仿佛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
“这个，这个……”秦无笛顿时语无伦次。
“你能坐过来一点吗？本宫是小七的额娘，这个完全符合礼数的。”
“最近两天我身染异疾，不便靠近娘娘。”秦无笛半真半假地答道。
“就是这个原因让本宫感觉你有些异常的？算了，对小七我已经操够心了。你这孩子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处理，以后小七就交给你了。”
冷幽容再三地提及南宫七月的终身，可见这事的重要性。
秦无笛压力很大。
“娘娘，这件事……”他刚想找个借口先耗着冷幽容的决定，话没说口却被冷幽容打断。
“做了再说，好吗？本宫刚有说过，哪怕你们在一起只能让小七快乐一天，本宫都不后悔这个决定。你也早点回去准备下，明天你还要去见小七呢。”
……
前几天刚刚有了个便宜女友，现在又从天上掉下个便宜丈母娘。走在回家的路上，秦无笛一直寻思着到底哪出了问题，难道异世大陆真的这么好混吗？褴褛老头三番两次地弄出状况来折腾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花非花一直都让他头疼，再加上眼前必须处理的这码事―按此趋势，真的不敢想象未来！
选择步行回家，秦无笛完全是为了能够欣赏日落的余晖。天空中朵朵云彩绚丽夺目，数量庞大。
快下雨了么？
“王宫出布告了。刚看到几匹快马满城在跑。”
“布告在哪？我们去看看。”
两个路人的对话传到秦无笛耳里。
等到秦无笛走到近前，布告边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王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即日起，全城jie严。出城者，必须到官衙开具路引。宵禁后，不得在户外活动。违者收压监牢，一律重罚。”
落款处盖着一个鲜红的龙隐刑部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