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贵的两个同伴,包括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此刻,他们正蹲坐在破毯子旁边。
两人年纪相仿。看着他们那稚嫩的脸蛋,顶多不过十岁。
女孩,扎着两只羊角辫,一双扑闪的大眼睛中透出无暇的天真。她也是被憨叔收留的,比阿贵晚到二十来天。起初,她不愿和生人说话,典型的乡下女孩的特点,和阿贵彼此熟络后,才慢慢地开始与阿贵有了沟通。
阿贵管她叫小丫。姓柳。
不远处站在小丫旁边的小胖墩,就是另一个同伴。
和小丫不同的是,小胖墩是三人之中来得最晚的,只比病号只早到十来天。这还不算什么,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甚至没有小丫那么好说话。可是他却又不避生人,这点让阿贵稍稍宽慰。关于他的信息,阿贵知之甚少。不过,从他来的时候穿着的丝绸质地来看,应该是富贵人家。
平常阿贵称呼他,小胖。
看到阿贵远远地走来,小丫立即起身开心地跑了过去。
“阿贵哥哥,你回来啦。”
小丫的声音清脆而童稚,瞬间便消除了阿贵心里纷杂的思绪。
“恩,今天收获怎么样?”
“阿贵哥哥,你看―这些是我和小胖哥哥采的。”
顺着小丫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摆放着一小堆外形酷似仙人掌的植物。片状茎。沙漠气候,决定了娄兰城附近的土质,只有耐旱耐寒的植物才能在此生存。眼前这不知名的植物就是娄兰城附近沙漠中仅有的一种。
眼前这不知名的植物,就是阿贵三人的日常主食。
“恩,辛苦了。”
走到近前,阿贵轻轻地抚了抚小丫的头。从见到小丫那刻开始,阿贵就承担起了作为一个哥哥的责任以及义务,照顾她,保护她。
看着小丫瘦削的身体,阿贵不只一次地鼻子发酸。
“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阿贵哥哥向你保证。”
晃了晃两只羊角辫,小丫总是乖巧地回答道:“恩,我相信阿贵哥哥!”
两人重复着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对话,小胖墩依旧罔若未闻。
“对了,阿贵哥哥,刚才你还没的时候,毯子上躺着的大哥哥有醒过一次。可惜的是他醒了没多大会,又嘟囔着头疼昏了过去。”
小胖,对于阿贵是个谜,眼下又增加另一个。
阿贵没有空闲去探索别人的**,尤其在娄兰城里几乎每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只是想着,如果能了解更多,也许能帮到人家。但不管在他还是在小丫心里,哪怕是从未见其说话的小胖,大家都非常希望病号能早点醒来。
瞅了瞅躺在破毯上的病号,又顾盼了下小胖墩。阿贵拿起一片片状茎,揩了揩茎上的尘土,生嚼起来。
小丫和小胖墩也有样学样的拿起片状茎开吃。
小丫表情幸福,小胖墩狼吞虎咽。看着小胖墩对于食物的虔诚,阿贵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小胖一直没说话,但阿贵能看出在小胖心目中“生存下去”是他现今最重要的事。
片状茎滋味苦涩,却多汁。
多汁,很自然的成为难以下咽却必须下咽的有力借口。当然更重要的是,沙漠里就这玩意多。
……
三人吃好的时候,日头早就西斜,懒洋洋地挂在天边。
喧嚣慢慢沉寂下来,那是夜晚来临的征兆。
为了抵御夜间的寒冷,阿贵特意在废墟的角落生了个火。
此时,三人正靠着破落的墙壁断垣,围坐在篝火周围。
干草和一些枯朽的植物残躯,在娄兰城内,都属于紧俏的生火材料。好在前段时间,三人在废墟里扒翻时发现了一小堆柴火。
天气干燥,篝火很快便熊熊燃烧起来。
阿贵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盯着跳跃的火焰,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希冀。他想起了以前自己在家时被父母疼爱呵护的日子。
战争却残酷的剥夺了一切!
唯一留下的仅有属于那个美好家庭太多的痛苦回忆。
未来,一阵迷茫。
但一想起平日里乞讨的生活,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遭遇,阿贵的眼神又由迷茫变成了坚定。
阿贵撇了撇头,看着正沉浸在幸福中的小丫。
没错,幸福!作为女孩子,小丫没有选择默默地承受,她的乐观完全是一种天性使然。除了点点瘦削彰显着生活在她脸上的痕迹,也许对她来说,能活着就是幸福。
小胖则一如既往地默不出声。
篝火,给他们以温暖。同时也点燃着他们对于未来的憧憬!
哎―一声呻吟惊动了三人的静默。
生火之前,阿贵和小胖把病号搬到了篝火旁边。呻吟声,正是从病号口中传出。
“大哥哥,你醒了。太好了!”小丫喜滋滋地跳起来,欢呼出声。
阿贵从怀里掏出白天从憨叔那留下的一小瓣包子,递了过去。
“饿了?”
病号接过包子屑,看了看。观其神色,他似乎只能确定这是吃食,却不能准确地认出这是包子。
瞅一眼啃一口,啃一口再瞅一眼,好大会功夫,病号才把那小小瓣包子吃完。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难吃?”
阿贵三人想吃都吃不到,这家伙吃了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
阿贵刚想发火,病号却接着说道:“这是哪啊?我是谁啊?”
病号那满脸神色认真,问题大条了!阿贵原本以为病号顶多只是个二愣子,充其量不过是神经大条些,现在看来得好好重新审视这家伙。
借着篝火的亮光,三人不禁打量起眼前的病号。黑色双眸深邃,眼神平静宁和,凌乱的长发披肩,一条破坎肩挂在身上。坎肩上的汗渍、沙子、灰尘凝结成一片片令人反胃的滑亮油块。丝丝暗红色的斑块弥漫其间,不认真观察还真不容易发现。
“看够了吗?我是谁?这个问题不难回答?”病号的声音中气十足,毫不留情地打断三人的思量。
小丫天性善良,很快便靠到病号跟前,小脸上忧色密布。
“大哥哥是不是感觉哪不舒服啊?”
“丫头,哥哥很健康。哥哥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好过!”
随着这句话的脱口而出,病号忽然发现了自己话语中的问题。
感觉从来没这么好过?难道以前感觉不好吗?以前为什么感觉会不好呢?之前感觉不好怎么现在感觉又好了呢?因为一句话引发出一连串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是由未知推理出的未知,结果不言而喻。
病号低头思考着,显然他想解决那些问号,眼前的三人顷刻间完全被他忽略。
阿贵从病号片刻间显露出来的精神状态,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此人如若不是生下来就是傻子,那么有九成九是患了失魂症。
失魂症,通俗点说就是失忆,或者失心疯。阿贵清楚地记得,以前自己所在的小村里住了一户陈姓人家。家里一共就两口人,一个老妇和他的儿子相依为命。村子位于娄兰边境,正值战乱,陈婆的儿子很快被拉了壮丁。一去就杳无音信了。半年后,村里来了几个差爷,给陈婆送上了一些银两。第二天,陈婆因为悲痛过度导致神志失常,连生活都变得没法自理,对村里乡亲的问话完全无从回答,满嘴叨念的只有儿子的名字。
病号和陈婆,在精神状态上有不少共性。唯一不同的是,陈婆是因内因而失魂,病号应该是外力造成的精神错乱。
最有力的证据是病号坎肩上那暗红色的斑驳。
回忆难免心伤,整理好心绪,阿贵走到病号跟前。
“你叫大宝,是我的远房表哥。”
病号抬起头盯着阿贵的双眼。
“虽然我不叫大宝,也不是你的远房表哥。但,暂时叫叫也不错,而且我的年纪肯定比你大,我就勉为其难做你表哥!”
病号患了失魂症,却不傻。
应该说反倒很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