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吼什么吼!”
我刚跌跌撞撞地走到迷你茶楼拐角处,发现在茶楼门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卷毛头对着我凶狠地嚷道。
要是在平时,或许我能冷静下来忍住这一蛮横的断喝。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就想成为 “我是流氓我怕谁”的英雄。有一段时间曾在上学或者放学经过屋后鱼塘旁的一棵大榆树旁时,偷偷地在它的身上狠狠拍上几巴掌,以练就让人敬畏、削铁如泥的盖世武功铁砂掌。无奈,一没恒心,二又贪玩,结果不了了之。
现在,我的抗暴心理随着年龄、身体成熟逐渐强大起来,我不再害怕那些或明或暗、大大小小的邪恶。我睥睨地看了他们一眼,仗着酒意同样不客气地回应着一句:“小子,吼什么吼!”
“嗬!有种再说一遍!”另一个戴着黑墨镜的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低吼道。
那卷毛跟着过来,他的后面还有两个正摩拳擦掌、摇摇欲试。
我的最大底气就是我已是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就凭这一般人也不敢怎样的肆意妄为。我一边试图尽力扳开黑墨镜抓在我胸前的手,一边语气强硬地说:“放手,我唱怪你个鸟呀!”
“老子听不惯就要管你这张臭嘴!”卷毛阴阳怪气地说道。
一个拳头冷不丁地打在我的胳膊上,又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我的左脸上。
我感觉嘴里好像有几颗粗盐粒慢慢地融化着,一丝丝血腥样的辛甜,流到嗓子里,嘴唇边。
我的齿牙断了。
人的机体在激愤的状态下能量是惊人的。我的中枢神经系统立即调动起交感神经,交感神经又刺激着我的血管,我像斗红了眼的疯牛,突然挥拳击向正在我面前挥舞着拳头、高我一头的卷毛脸上 ,只听“呀”的一声,卷毛踉跄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叫唤。
与此同时,我的身上又落下了几个硬硬的拳头和脚掌。
“死吧,一起去死吧。死一个扯平,死两个赚一个。”我狠狠地挥动着拳头迎战着,心里暗念道。
看我如此的疯狂,加上卷毛小伙子躺在地上呻吟,另三个也渐渐地胆怯起来,不再上前挑衅。
可能是哪个好心的路人报了警,不一会儿,警车开了过来。
到了警察局,一个平头的警官负责讯问,一个年轻的戴着眼镜的警官开始做起了笔录。
我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平头警官的所有提问。平头警官又让我打电话到市政府值班室联系了一下,核实了我的身份。
接着,平头警官又讯问起卷毛来:“什么名字?”
卷毛捂着红肿的嘴巴,嚷叫道:“妈的,大盖帽,给老子好好的收拾他。哎呀哦疼的,老子要上医院,什么名字不名字的。”
平头警官上前猛地对着卷毛的腿就是一脚,严厉地喝道:“到这里还耍横,吃错了药了。”
戴着黑墨镜的忙上前说道:“警察大哥,他的姑父是吴佳亮,吴书记。”
吴佳亮,不是市政法委的副书记吗?我的心猛地一震。
平头警官楞了一下,黑墨镜的又忙着向平头警官解释了一通。
平头警官和起了稀泥,转过头对着我说:“这件事你们都有责任,先各自去看病,再听候警局处理。”
卷毛被另外两个搀扶着走出了讯问室,恶狠狠地对我说:“小子,你在市政府办吧,我记着了。”
不一会儿,卷毛四人被一辆黑色本田轿车接走。
接着,我也一瘸一拐地走出讯问室。身后影影错错的二十层高的公安局大楼似乎向着我孤单的身体压榨过来,我感到自己如街道旁的枫树上正飘下的一片枯萎落叶,晃晃悠悠地随着夜风在地上翻了几个圈后悠然消失。
我打的到市中医院急诊室进行了检查:左颊出血,两颗后臼齿折断,轻微脑震荡,右腰处软组织损伤。
回到租住处,脱下被撕破的衬衣和刮破的长裤,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我开着灯半躺在床上假寐。酒精的冲动早就化为了一种懊悔和恐惧,我可以猜想出卷毛在这城市里庞大的家族势力和官场上的枝枝桠桠,最迟上班甚至天亮就会有一场新的交锋或者恶仗在等待着我。
我过去一向羡慕唐武则天时期的娄师德的唾面自干的雅量,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分清闲无事。但是为什么说忍容易, 忍无可忍再忍下去实在太难
在悔恨和自责之中我熬到了天明,一点没有感觉身上的隐隐伤痛。
我一直没有晚起的习惯,特别是下乡帮扶,早上天没有亮就被村庄上的鸡鸣狗叫声吵醒。接近天亮的时候,先是一个公鸡高鸣着,接着引来一片鸡声,几户看家的狗被唤醒后又一阵汪汪的狂吠,再后来不是鸡狗同叫,就是轮番上阵。“起得和鸡一样早”,可谓是不得不养成的一个习惯了。
我熬了一小碗白粥,刚准备吃饭的时候,才感觉左边的脸颊已经红肿到喝点稀饭都难以下咽的程度。我勉强地喝了一小碗稀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出门上班时,心理上的恐惧又一次超过了忍耐的雅量,卷毛在公安局的叫嚣让我又一次体会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精髓涵义。看似浅显的道理在现实面前真是太苍白太软弱太无力了。我带上了削梨的水果刀,心里害怕卷毛这群亡命之徒会在我料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打得我个半身瘫痪或者一命呜呼来。我想,如果不能保证自己这条小命的生存安全,要这雅量又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