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恶战湘江(三)
作者:唐家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244

9月1日,日军经过休整、补充后,以第3、13、40、58师团迅速南下零陵、全县,以第37、68、116师团北上向邵阳进攻。第74军、第100军避敌锋芒,逐步抵抗后向向邵阳一线撤退。

9月25日,在我军一路有力袭扰下,行动缓慢的日军第37师团在第116师团一部的掩护下终于进抵邵阳外围,与第100军一部交火。战至26日,第100军后撤,日军进攻邵阳,与第74军第58师展开激战。至29日,在给敌以重大杀伤后,第58师主动撤退,日军占领邵阳。此前,南路日军已攻占全县,打开了通往广西的大门。

为尽快打通大陆交通线,日军成立了以冈村宁次大将为司令官的第6方面军,统一指挥日军第11军、第23军,向广西发动全面进攻。同时为巩固占领区,保证后方安全,日军大本营下令调关东军坂西一郎中将的第20军司令部于衡阳,指挥日军第27、64、68、116师团及第1、第二野战补充队。

钟剑奉命率补充团残部300余人,组成第6抗日游击纵队,对日军各主要交通线展开积极袭扰。钟剑把部队分为3个中队,化整为零,开始频繁袭击日军的运输补给车队,屡屡得手,缴获了日军大量的武器装备。各路散兵游勇闻讯纷纷来投,钟剑的部队迅速发展到600多人。

日军为保证交通运输线的安全,不得部抽调部队,对钟剑所部活动分子的永县一带展开清剿。

日军清剿部队约800余人,由特别警备队长竹内小一郎中佐指挥。竹内兵分两路,向游击队所在地永县以西的和田村一带实施合围。

钟剑在得知日军清剿的消息后,迅速撤离和田村,向西北的高山铺一带转移。

日军在和田村扑空后,又迅速向高山铺一带尾随而来。不得以,钟剑再次向东安一带转移。

队伍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大家都疲惫不堪,有人开始抱怨:“开始倒好,尝到了一些甜头。可现在倒好,让小鬼子撵着屁股追,真窝囊。还不如他娘的痛痛快快的干一场。”“算了吧,就咱们目前这模样,还不够小鬼子熬一锅呢。”说话的是一名身体壮实的叫小三子的新兵,答话的是一名瘦小枯干,外号叫大烟袋的老兵。“别说话,快点走,小心鬼子的子弹咬你的屁股。”同样是五大三粗的中队长李大贵催促道。

大烟袋跟随钟剑已经3年多了,别看他胡子拉碴,萎靡不振的样子,他的枪法可是一绝,可以说是百发百中。上次宁乡守城,有三十多个日军士兵丧命在他的枪下。此外,还有一绝,就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连体格健壮的小伙子都撵不上他。但由于好烟,好酒,又爱胡言乱语,所以四十出头,也只混了个班长。但大伙都挺尊敬他。

“鬼子的子弹那都是臭弹、瞎弹,老子打了那么多仗,他连老子的毛都没碰到一根。”这时,他接着中队长的话,得意的说道。

这时,钟剑命令队伍原地休息。他找来李大贵和大烟袋,要他们带三中队吸引住鬼子,并特别要大烟袋选几个耐力好,奔跑快的弟兄,不时的骚扰敌人,保证让日军乖乖的跟在后面。钟剑决定带主力绕到日军的后面突袭日军。

李大贵和大烟袋商量后,决定由大烟袋带几名弟兄袭扰敌人。李大贵则选好地点,准备伏击。

日军中队长鬼冢一郎少佐带200余名日军作为前队,搜索前进。

果然,三中队牢牢的牵住了敌人的鼻子。什么时候日军不想走了,大烟袋又带人去吆喝一阵子,让几名日军见了阎王。日军中队长鬼冢一郎少佐被惹得大怒,在后面穷追不舍。日军的前队和后队渐渐的拉开了距离。钟剑带队迅速站立两边的山坡,准备伏击日军后队。

竹内小一郎中佐带一百多人悠闲的行进在山路上。在他看来,这些乌合之众鬼冢一郎已足够应付了。自战役打响以来,连正规部队都是一触即溃,望风而逃,更何况这些散兵游勇。他更愿意欣赏周围如画的秋色,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就在他刚转过一个路口时,突然一阵密集的枪弹迎面扑来,许多日军纷纷丧命。他连忙下马,准备指挥抵抗。

就在他刚站稳脚跟,还没有看清对手的时候,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胸部,顿时鲜血直流。他踉跄了一下,就一头栽倒在地。

钟剑带人冲下山路,扫荡残余之敌。由于指挥官被击毙,日军乱做一团,只能各自为战,但在我军的勇猛攻击下,很快就被全歼。

听到后队被歼,鬼冢一郎只能回师,而三中队则在后面趁火打劫,又报销了不少日军。等他赶到伏击地点,对手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是一百多具日军士兵的尸体。

1944年11月,桂柳会战正进行到关键阶段。活跃在日军后方主要交通线上的游击纵队频繁出击,使日军的后方运输遭受了较大的损失,有力配合了正面战场的作战。

11月6日,钟剑接到命令,日军为弥补因战线过长而造成的兵力及弹药不足的情况,决定在广西实施细菌战。由于制空权已为中美空军所控制,日军决定通过特种部队加以实施。日军细菌武器及731特种部队人员近日将由武汉通过铁路运往前线。命令游击纵队及时截获并加以彻底摧毁。同时,将派出以美国细菌专家卡尔森少校为首的专家小组加以配合。

11月8日,钟剑与乘飞机空投的卡尔森少校一行三人汇合。

卡尔森少校年近四十,身材高大,肤色白晰,高鼻长脸,深陷的眼眶下是一双湛蓝的双眼,瘦削的下颌下是一部密密麻麻的络腮胡须,显得格外的精神。他的助手怀特上尉二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有一身发达的令人羡慕的肌肉,更像是一名超级斗士。他的翻译林雅文则是一名容貌秀丽,身材修长的中国姑娘,浑身散发出一种幽雅高贵的气息,令人为之陶醉。

卡尔森少校有着西方人特有的幽默,在简单介绍后他调皮的说:“怎么样,我的中国姑娘让你着迷吧。”害得林雅文脸色通红,只得敷衍翻译一通了事。

玩笑归玩笑,他体现出了西方人特有的做事风格,单刀直入的说出要求。他伸出手指,表情严肃的说:“细菌武器是一个可怕的魔鬼,它不但危害军人,也将伤害更多无辜的人,属于日内瓦公约规定禁止使用的武器。遗憾的是,日本人并不讲游戏规则。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并摧毁它。你们将保证截获它并让我们顺利取得样本,同时在我们的指导下彻底摧毁它。”

钟剑明白这一任务的艰巨性,他神色坚定的对卡尔森少校说:“请您相信,我们将会彻底摧毁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为了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钟剑按照上面的指示,和活跃在这一带的土匪武装黄子才部取得了联系。

黄子才是这一带名气最大的湘西悍匪。十年前由于未婚妻被地主周唯仁强抢后悬梁自尽,一怒之下杀了周唯仁全家二十余口,并拉起一支人马,上山做了土匪。官军屡次征剿,由于其熟悉地形,行踪飘浮不定,对其都无可奈何。而他的劫富济贫的做法也深得人心,队伍愈发壮大,已有上千人。日军占领这一带以后,他也曾带人袭击日军的交通线,斩获颇丰。而当日军要对其进行清剿时,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慎重起见,钟剑亲自和其会面。两人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见了面。黄子才中等身材,四十出头,浓眉大眼,显得彬彬有礼,一眼看去怎么都不应该和土匪联系在一起。此刻,他穿了一身笔挺的黄呢军服,配上校军衔,显得格外的精神。此前,他已接受了任命,被任命为湘西民众抗日自卫军司令。

当钟剑进入树林时,黄子才早已等候多时。看到钟剑,他大踏步迎上前来,双手抱拳施礼。

“钟团长驾到,黄某真是甚感荣幸。”黄子才满脸笑容的说道。

“哪里,黄司令声名远扬,杀敌锄奸,令小弟也是十分的佩服。”钟剑朗声说道。

“老弟击伤青木成一中将,击毙竺原成次大佐,我是望尘莫及啊!”黄子才说道。

“你我都是中国的抗日武装,杀敌报国,本属份内之事。”钟剑说道。

黄子才哈哈大笑,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为了表示诚意,钟剑赠送给黄子才20支崭新的美式卡宾枪。这是随机空投的武器,钟剑特地挑出一部分作为礼物。

黄子才拿起一支,仔细的端详着,显得爱不释手。

“这玩意儿真不错。有了它,老子就更不怕小日本了。”黄子才脸上笑开了花。

一番寒喧之后,双方即开始讨论联合作战的重点问题。黄子才是当地人出生,非常熟悉铁路线周围的地形。他建议把付击地点设在永线以南的陈家岭一带,那里地形险要,火车车速较慢,便于下手。得手后很快就能撤进山里。钟剑同意了他的方案。

黄子才决定挑选200余名年轻力壮,熟悉地形的弟兄配合钟剑行动。

11月10日夜,天气格外寒冷,呼呼的北风吹来,让人直打哆嗦。钟剑伏在路边的草丛中,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远方的铁路线,完全感觉不到刺骨的寒风。

约摸2点左右,远处传来了气笛的轰鸣。不一会儿,一列火车直驶而来。当火车靠近时,两旁许多人影飞速攀上了火车。不一会儿,火车车头和车厢被分成了两段。车头仍向前驶去,车厢则缓慢的停下。同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发现被脱钩以后的日军拼命还击。我军分别在钟剑和黄子才的率领下从两边向日军发起了猛烈攻击。这时,一百支美式卡宾枪充分发挥了作用,迅猛的火力打得日军抬不起头,完全占据了上风。而钟剑又组织了几名阻击手,专门点杀日军的指挥官和机枪射手,日军很快不支,只能靠着他们的武士道精神拼死抵抗。

日军731特种部队指挥官石原伸二大佐完全没有料到会遭受突然袭击,因为这次行动是绝对保密的,中**队不可能知道准确的时间。他哪里知道,在美军专家组的协助下,我军已成功破获了日军电台的密码,及时截获了日军这一情报,并且得到了打入日军内部的情报人员的证实。

在中**队的猛烈进攻下,负责护送的100多人的日军警备队伤亡惨重,警备队长小野少佐在激战中阵亡。他知道日军已撑不了多久了,而他绝不能落到中**队手里。他命令全体成员按照紧急情况下的处置办法集体服用氰化钾自杀。

当我军全歼日军,进入车厢时,发现了十六具服毒自杀的尸体。

“妈的,真他妈有种。”黄子才骂道。

这时,卡尔森少校命令全体人员退出车厢。他和助手、翻译、钟剑及挑选的两名士兵等六人穿好防化服,小心翼翼的进入存放细菌武器的车厢内。

由于细菌武器是独立的存放在独立的车厢内,所以并没有遭到损坏。进入车厢内,只见整整齐齐的堆满了巨大的木箱,约有近六十多箱。当士兵撬开木厢,露出了比普通炮弹要大一倍的细菌弹。上面有“昭和十八年,特种弹的字样”,并注有仔细的标签,有鼠疫,伤寒,赤痢,霍乱,炭疽,梅毒,结核等细菌种类。卡尔森少校开始收集样品,并做了相关记录。他神情严肃,戴上专用塑胶手套,小心翼翼的提取着样本。怀特上尉则在一旁协助,也是异常紧张。钟剑看出很短的时间内他们的额头就渗出了汗珠。整个车厢显得一片寂静,可以清楚的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整整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两节车厢,近120多箱细菌弹整理清楚。而这时,联络员报告,日军从零陵、永县赶来的增援部队已距此不远,北路日军已和我阻击部队交火。

卡尔森少校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钟剑会心的一笑。 怀特上尉用把提取的二十多瓶样本小心翼翼的放入两只特制的铝合金箱子,由两名士兵抬出。

卡尔森少校要求把全部装有细菌弹的木箱都浇上汽油,采用高温燃烧杀灭法加以彻底销毁。

随着一声声爆炸,浓烟和火光直冲云霄,这些罪恶的武器被无情的烈焰彻底吞噬了。

而此时,在黄子才的指引下,我军摆脱了日军,安全的撤进了山内。当日军赶到时,只剩下一堆灰烬。

此战,我军以伤亡200余人的代价彻底摧毁了日军的细菌弹,迫使日军不得不取消这一行动计划。

从8月14日攻占全州后,日军以大量兵力进入广西作战,于11月先后攻占了桂林、柳州、南宁。11月28日,日军南方军第21师团一部从越南突入中国,向广西绥渌进攻。沿黔桂铁路进攻的日军至12月2日攻至贵州独山,遭黔桂湘边区总司令部部队的反击,撤回广西河池。10日,日军第21师团与第22师团各一部在绥渌会合。至此,大陆交通线全部打通。

日军倾尽全力发动的“一号作战”,虽然彻底打通了连接东北、华北、华中、华南长达2000多公里的大陆交通线,直接与其东南亚战场相连。但由于兵力严重不足,根本无力固守。我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战力仍在,他们化整为零,对日军的交通线频繁出击;而已彻底掌握了制空权的中美空军也向日军的交通运输线展开猛烈轰炸,日军伤亡惨重,其运输线已被彻底切断。由于缺乏弹药,不少部队不得不使用刺刀和木枪作战。从日军打通交通线到日军投降时止,这条中国境内的大动脉没有一天真正发挥过作用。

这时,在全县日军第六方面军指挥部内的冈村宁次大将,面对日军各部队催要弹药的电文显得一筹莫展。虽然作战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占领了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战线拉得太长了,兵力极为分散,经过连续作战的部队已极为疲惫,日军的战力已开始达到极限。伤员无法转送,粮食缺乏,不少部队已开始挖野菜充饥。而弹药也接近枯竭。同时,遭受重大打击的中**队并未彻底丧失战斗力,他们正向前方大量集结。其中包括刚刚在滇缅战场获胜,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中国远征军。

冈村是一位深负谋略的将军,他的军事才能得到了大本营的高度认可。开战之初,他也曾满怀希望。而现在,虽然达到了目的,同时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他知道,后方运输线的被截断意味着什么。前不久日军在印缅英帕尔战役的惨败还历历在目。必须立刻采取果断措施,抢在中**队完成部署之前迅速收缩兵力,固守要点,以脱离险境。

为此,他向派遣军总司令部发送了要求结束战役的电报。由于此次作战是由日军大本营亲自指挥,派遣军总司令官?俊六大将将冈村的要求转述东京,同时提出了自己的辞职请求,并推荐冈村为继任人选。

不久,日军大本营正式任命冈村宁次为派遣军总司令,并授权他相机结束战役,巩固占领区域,确保重要交通线的安全畅通。

1945年2月,冈村下达了终止作战的命令,日军放弃了一些占领区,向战略要地及交通线收缩,日军“一号作战”结束。

3月,钟剑奉命率游击纵队开赴湖南芷江归建,接受整补。此时,缅甸及滇西日军已被全歼,中印公路全线贯通,大量美援军械源源不断的涌入。第74军成为12个美械军之一,全军上下统一装备了崭新的美式装备,山炮、野炮、榴弹炮等大口径火炮已一应俱全。第74军的火力配备第一次超过了日军的一线师团,实力大为增强。

这时,钟剑也得到了敏君牺牲的消息。那是在一个清晨,一位老兵找到了正指挥部队训练的钟剑,向他转交了敏君的遗物,钢笔和照片。这之前,他也曾数次打探过敏君的消息,但都杳无音信。他开始感到恐惧,虽然他不断的说服自己,敏君一定还活着。他的内心仍残存着一丝希望。

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毁灭了他的希望,他呆立当场,一动不动,面色惨白,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此时他的内心,如同刀割一般,感到无比的剧痛。他用力紧紧的握着那支钢笔,手上青筋暴露。

而那位老兵,也同样是泪流满面,他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我没有保护好她。”

钟剑很想大声的质问他,但理智告诉他,对方已经做了他该做的一切。他毕竟从死神手中,救回了五个女孩子的生命,这就足够了。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早晨,钟剑站在一个不大的,但插满了各色鲜艳的野花的小土丘前,默默的凝视着。那鲜花,是弟兄们自发插上的。那土丘里,仅仅只埋葬着一支钢笔,但却寄托着钟剑全部的哀思。而照片,则被他揣在怀里,成为他一生永久的纪念。他不由得想起了两句诗: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需马革裹尸还。

钟剑静静的站着,任凭雨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此时,他的心似乎找到了敏君,正和他做着无声的交流。他要多陪陪她,免得她一个人感到孤单和寂寞。也许,今后再也不会有太多的机会了。因为,他的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早已献给了这个多灾多难而又一直顽强奋斗的民族。他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