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本章节孤独手打 www.ShouDa8.Com@
田树勋乃堂堂北洋军中将衔的旅长,在稀里糊涂的丢掉半个炮连,付出两百多官兵伤亡代价后,嚣张的气焰立马就收拾起来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2月19日,当棉花坡的护**以三个支队的力量向川军第一旅、北洋第六旅发起反击时,他非常谨慎地采用了“四方战术”,以旅部和炮兵、工辎部队为中心,四个主力营屏障前后左右,全旅四千人马摆开阵势缓缓推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阴狠狡猾的”对手有机可乘!
于是乎,从庙沟村开始向西,山峦、沟壑、丛林、平坝间都是北洋军的身影。他们不管有路无路,也不管田地里是否有庄稼,见山翻山、遇水淌水,完全是按照旅长的训令,制定口令并每日一换,切实保持各部的有效联系和距离,始终护卫着处于中心位置的旅指挥机关。如此稳步平推的行军,且不谈速度,就说那些翻山过水、临时开路而行的北洋军官兵们,行不足十里就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好在田树勋打着慢慢走,等师长率吴新田旅前来会合后再协力攻取双河场的主意,因此对吴佩孚等人要求第七师尽快发起猛烈进攻的要求置若罔闻,对部下官兵的懒散也未过分苛责。
“糟了糟了!敌人马上就要到三块石了,两边山头上都是人!”一棵需要三人联手才能合抱的古榕树上,程二宝骑跨着一根粗大的枝桠,不断地报告远处的敌情:“唉……又没上当!北军咋都学机灵了?这次支队长的伏击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骡子,你有完没完啊?!”曾四并不喜欢刚刚从脱离马夫身份调到自己班里的程二宝。虽然两人是原机枪一队的老兄弟,可性情上的巨大差异让他们总是不合拍,两人之间一年到头难得说上几句话。可支队长偏偏以缴获大炮的功劳而扩编了曾四的班,将一挺麦德森机枪编入所谓的“警通班”,程二宝就是作为见习机枪手混进来的!
树上的程二宝一脸委屈却无可奈何,县官不如现管,谁叫自己一不小心就落到曾四手里了呢?
警通班长曾四身上的装备很好,一架原本属于潘玉虎的望远镜就挂在脖子上,加上斜跨在腰间的自来得手枪,如果背上没有那枝长枪,俨然就是一副军官的派头了。
“麻鸭子,发信号!方位00-26,敌行军大队,速度7!”
麻鸭子抽出插在后腰的红、绿两面信号旗,小跑到背坡空旷处,又闭上眼睛回想了一遍今儿早上支队长才教的旗语,深吸一口气后,立正,举起右手的红旗过头顶,左手的绿旗横向摆动三次。他说:注意,信号!
远处三块石方向的一个山坡上,一名信号员回复了相同的旗语,意思却是——已注意,请发!
麻鸭子分开双腿与肩宽,举红旗过顶,发出数字“0”,绿旗横胸一扫表示已经发出一个数字,即将发送第二个;再次红旗过顶,绿旗横胸一扫,第二个方位数“0”发出。右手向右快速平伸与肩平挥出红旗,绿旗又一次横胸一扫,数字“2”发出;红旗猛地向斜下方落去,停在左腿位置上,绿旗同样做了横胸一扫的动作,数字“6”发出,接着,数字7也如法炮制发向后方。
对面山上的信号员重复了旗语,麻鸭子见信号无误,挥舞红旗虚空画了一个圆圈表示结束本次联络。
在没有野战电话的时代,旗号、军号、灯号、口令就成为部队间、前哨和后方间、炮兵观察员和火炮指挥官之间的有效联络手段。在旗语中,数字0-9是从人体分腿而立时呈“大”字形衍生出来的,头、四肢是五个数字,每个数字之间的空挡中心线代表一个数字,合起来就是十个数字。头为0,头和右肩之间为1,右肩平伸为2……复杂的目标方位、距离、运动速度化作数字,就能通过旗号一个个地发向后方。
石铿站在两门81迫击炮之间,耳听赵贤志下达口令,眼观炮手装定方位、仰角,生怕这些刚刚投诚的家伙生出坏心眼儿来,把重达7斤的炮弹打到潜伏部队的头上。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无论是赵贤志还是6名炮手都忠实地执行了战斗命令。
2炮手报告:“方向,到!”
3炮手报告:“仰角,到!”
1炮手双手持弹将尾翼塞入炮口少许,报告:“完毕!”
赵贤志一声大喝:“放!”
“砰”的一声闷响,一发炮弹呼啸出膛,转瞬就飞过曾四及李人杰潜伏部队所在的小山头,落在山下的土路上轰然炸开。
小山头上,曾四向麻鸭子发令:“偏西20米!”
迫击炮阵地上,赵贤志得了信号立即参照炮兵修正计算器在图板上作业修正参数,下达命令:“方位+01,仰角不变,三发连射,打!”
两门迫击炮发出几乎是连续的“砰砰”声,眨眼间的功夫就各自打出三发炮弹。
轰轰的爆炸声中,六个炸点在土路上爆绽开来,北洋军们在短暂的失神后纷纷趴下或者抱头鼠窜,原本还算齐整的行军纵队顿时乱得不成样子。
“嗵嗵嗵……”山头的重机枪发出怒吼,子弹“嗖嗖”射入敌群,奔逃的敌军一片片倒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少数几个及时趴下的此时回过神来,举起枪“啪啪”的胡乱射击。这么一点小小的动静,在一面倒的战斗中几乎难以被人察觉。
“冲!冲下去!”李人杰提着自来得手枪首先起身向山坡下猛冲,两百个弟兄发出摄人心魄的呐喊声,挺着泛着寒光的刺刀紧随其后。土路边,趴下射击的北洋军慌了,敌我之间几十米的距离令他们无法重新装填子弹就要面对刺刀的攻击!
在死亡的威胁下,大多数北洋军官兵举枪投降,只有少数几个傻头傻脑的家伙还在顽抗,却被李人杰、方烔、王敦睦、邓伯和以及曾四等人用手枪一一点名,挨个儿去阎王殿报到。
两边山头上的北洋军眼睁睁地看着土路上发生的一切,他们除了放几轮根本不起作用的排枪,以此为那些遭殃的弟兄们壮胆之外毫无作为。
远远落在先头连后面的田树勋从望远镜里看到,拥有107个官兵的先头连几乎不复存在了……他双目尽赤,暴跳如雷地大吼大叫:“炮!开炮!给我开炮!”
火炮在行军间哪能立即测取射击诸元及时开炮呐?等炮兵们手忙脚乱地放列了火炮,再大致测取了方位、距离,还没解算出射击诸元,山路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伏击者们大摇大摆地押解了俘虏,收拾了武器弹药遁入山峦之间,只剩下横七竖八躺倒在血泊中的几十具尸体和还在冒着袅袅白烟的弹坑。
田树勋张口结舌地凝望战场,心中涌起一股股的酸楚滋味。对手是些什么人呐?居然敢以最多两个连的兵力在虎口拔牙,硬生生地吃掉自己一个先头连!看来,德国佬的四方战术在这该死的川南山地根本就不管用。唉……算了!
“命令,各部停止前进,原地构筑工事,严防敌军袭击!”
北洋军第十三旅就这么乖乖地停在距离三块石不过五华里的地方达两个小时之久,等到后面的两个主力营赶来后,才向早已没人的小山包猛射一阵炮弹,只打得山头浓烟滚滚、火光熊熊,一棵棵无辜的树木枝断叶落,那棵曾经被程二宝骑过的大榕树很不凑巧地挨了一发75mm山炮炮弹,粗大的树干被炸飞近一半,剩下的部分无法支持起庞大的树冠而向东歪倒。
傍晚,北洋军第十三旅进驻三块石村,第七师师部率十四旅进驻铁炉沟。
半夜里,与三块石村隔着几个山头的一个无名高地上燃起几堆篝火,不久,铁炉沟方向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嘿嘿,这也算是借花献佛吧?100多斤炸药够他张敬尧喝一壶的了!”石铿望着红光冲天的东北方向,笑呵呵地招手收拢了警通班,与曾四并肩走了几步,突然问:“曾四,你说张敬尧会不会被咱们炸死了?”
“不会。”曾四面无表情地说:“他跟你不一样,你在铁炉沟时住的是草屋,他是北洋军的师长……”
石铿一拳砸在头上,连声道:“失策!失策!张敬尧送给咱们的炸药都埋在村口、晒场、水井和几个适合屯兵的地方,却偏偏没有……算了,余家地主的房子也有百年历史,再过一百年指不定就是文物古迹啥的。再说,就算这次炸不死张敬尧,至少也要炸他一百兵,让他今晚睡不好觉。”
曾四小声嘀咕:“可惜了任连长的怀表。”
“你说什么?”
“没。”曾四有些心慌,他这算是第一次对支队长说谎,不等一脸不相信的石铿追问,他已经沉不住气,主动坦白:“我说任连长那块怀表可惜了。支队长,你怎么能用一只怀表就引爆100多斤炸药的?教教我吧!”
“很简单,时钟引爆机构而已。”石铿说了一句,突然想起曾四不是自己,一个几乎没有受过教育的人能够理解0-9的数字对于方位角的含义已经够难的了。再说了,任士杰的怀表纵然价值10多块大洋,却远远比不上战术手电的那节电池和金属片来得珍贵。“以后,我一定会教你,把我所有的知识统统教给你!”
麻鸭子扯着破锣声音尖叫:“还有我,长官!”
“算你一个。”石铿一边回答一边暗下决定——战后一定要在自己的部队里扫盲、建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