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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3月12日,当刘湘从望远镜里看到唐式遵在江岸城东城楼上向自己挥手时,远在东面两百多里外的长江南岸望龙山上响起“啪勾”的枪声。
已经在江边等候着李炳之的石铿等人急忙向山上哨位看去,哨兵发来旗号——来敌三十余骑!
估计错误!石铿等人都顺理成章的认为李炳之会从水路而来,却不料人家弃舟骑马,走了泰安场——合江的土路。匆忙间,已经准备好充当门面的排场只得取消,石铿、李人杰绕过望龙山来到路口,堪堪迎上听到枪声警告后放慢速度的三十余骑北洋军。
唉……一连在江边列队的意思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这倒好,现在是人家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看看,来骑中当先那人年约三十五、六岁,身披大氅,头戴装饰了羽毛的金边将军帽,左腰挎着一柄狮子头将军刀,右边做工精细的皮套里插着一把不知产地的小手枪。加上红黑条纹军裤和亮闪闪的马靴,还做戏似的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站得稳稳当当……果真有将军之气度!
再看,跟随他的军官只有昨日的姜勉一人,姜勉身后的那三十名卫士一个个身体壮实、神情彪悍,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马鞍上都挂着一条毛瑟98马枪和一柄德式骑兵重军刀,胸前扎着一排黄皮自来得子弹盒,那把大号自来得手枪连枪套一起插在背上的牛皮带中。看人家的装备,再回头看看咱警通排的,哎哟喂,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尽管心中羡慕,石铿还是向当先那人快步走去。
姜勉抢先一步介绍:“这位就是护**独立支队支队长石铿中校,这位是中央陆军第十三混成旅旅长李炳之将军!”
妈的,来了个先抑后扬?先介绍我这个中校,再介绍他那个中将,想让老子自觉不好意思而难堪啊?
石铿心中不快,却是带着些许微笑伸出右手,说:“李将军果真是大将气度,今日得见,恍惚中确实颇像三国演义中单刀赴会的关云长啊!哈哈,姜参谋难道就是黑脸周仓?玩笑,玩笑,两军交战,恕石铿不能行军礼了。”
李炳之伸手与石铿握了握,偏头问姜勉:“他真是石铿?你敢拿项上人头保证?”
姜勉哪里敢保证呐?无语间只能退后半步,将问题交给自称为石铿的护**中校。石铿微笑着缩回手,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说:“李将军,不知你要如何才能判定本人是否就是你要找的石铿?”
李炳之收敛了对部下的怒容,转向石铿时,神色间已经满是轻松、恬淡,他以将军应该有的风度轻哼了一声,说:“很简单,麻烦这位中校说一说观音岩之战和石塔山之战的经过便可。”
石铿懒得解说,向李人杰偏头示意,李人杰从皮包中捡出两份地图交给姜勉,姜勉展开一份地图看了看,双手呈给李炳之。
“噢……呵呵,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呐!石铿之名,李某是久仰啦,今天有幸一晤,正好可以解去我心中多日的疑惑!”李炳之又伸出手与石铿握了握,这次他没有马上放开,而是加上左手轻轻拍打着石铿的手背,说:“如非两军交战之缘故,我倒真想与石兄弟探讨探讨军学呢!”
石铿抽回手,后退半步以手示意:“李将军,请!”
李炳之看了看周围,石铿身边只有一名少校军官陪同,山头上隐隐有哨兵游走,不远处的小村附近有几个穿着团防衣服的人影。他暗自提了一口气,回头向马弁们下令:“原地休息,不得擅自走动!姜参谋,跟我来!”
主客四人并肩行到小村前大约三百米处折向望龙山,山脚下有座张姓人家的小祠堂。此时,在里面待客的也正是几位看上去就是老实本分人的张家人。
李炳之一眼看出这些人绝非军人,恐怕连开枪之前要拉栓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他在暗赞石铿爽气之余放下心来,大马金刀地在左首边的椅子上坐下,等石铿笑意吟吟的入座后,轻轻咳嗽一声,说:“咱们都是军人,开门见山说了吧!李某此来是向石兄弟借路的。”
石铿也不想绕弯子,连连摇头道:“值此两军交战之际,李将军的借路之说从何谈起?以第十三混成旅的实力,打过望龙山并非难事!石铿在此不过一个正规军连和一个昨夜才由团防改编的连,万一不幸战败被俘,自然有人会找李将军商洽,用高营长和部下两百弟兄来换石铿和弟兄们的小命。”
这话明里是**的非战不可,暗里却用回龙寺一战来威慑李炳之,增加自己这方说话的分量。
“哈哈!”李炳之大笑几声又恢复了那种假装出来的恬淡之色,摆手说:“李某既然是来借路的,就未存交战之心呐!如果石中校不愿意的话,李某也只能率部绕道荣昌、永川南下綦江了。”
“呵呵。”石铿微微一笑道:“李将军来者为客,我当先尽地主之谊。咱们把借路一事放到一旁暂且不谈,如何?”
李炳之不解,问:“那谈什么?”
“谈袁世凯还能当几天皇帝!”石铿双目逼视李炳之,一字一句的说:“按我看来,他最多还能过十天的皇帝瘾!”
李炳之霍然起身,勃然作色道:“胡说八道!”
石铿举起右手伸出一指说:“那我们赌一赌,李将军敢不敢?”
“赌什么?”
“今日是3月12日,最多5天之内,广西将会独立反袁,加入护**阵营。这是第一赌,赌注嘛,如果本月17日之前广西没有宣布独立护国,我愿率部下一千一百余员官兵赴李将军麾下效犬马之劳!如果石铿不幸言中的话,李将军又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呢?”
李炳之愕然,半晌才“哈哈”笑道:“好你个石铿呐,这出缓兵之计不行啦!5天,你让我在这里等5天?那等我率部到达綦江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那……”石铿放慢了语速,缓缓道:“我们之间就没得赌喽?”
李炳之对石铿的赌注还是有些兴趣的,他想了想,说:“大家身为军人,可立君子之约!”
“好,李将军随时都可以从这里打过去,但是我们的赌约依然有效,请问,本月17日之前广西如果独立,李将军赔我什么?”
李炳之暗自盘算,人家的赌注是带一个团的兵力来投奔,这还不算,看着石铿的胆气,想想他的战绩,如此人才如果能够纳入麾下,岂不快哉!?恩!先得收其心,然后静待广西方面的消息吧?广西独立?笑话嘛,那陆荣廷从辛亥年起就投入北洋怀抱,怎么可能在强弱之势显而易见之际倒戈相向?!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一赌注老子一定要拿到手!
“你一个团,半年的军饷!”
“多少?给个实数?”石铿一边反问,一边计算。中央陆军一个师的军饷是一年160万元,一个团就是30多万,半年最少也得15万!这个赌注可真够大的,堪称豪赌啊!嘿嘿,既然你要送钱给我花,那就谢啦!
李炳之冲口而出:“18万!”
实诚人呐!
石铿“砰”的一声拍了桌子,大声道:“好!姜参谋,你拟个赌约,咱们当场签字画押!”
李炳之心想,这家伙莫非是失心疯了?哦……难道他是年轻脸皮子薄,明明知道跟在蔡松坡后面肯定会倒霉,又不好意思主动投效老子,这才想出这么一个把戏来……嘿嘿,真是年轻人心性啊!
趁着姜勉在一旁拟定赌约的机会,石铿笑道:“李将军,咱们还有一个大赌约呢?只是,这个赌约要实现有些困难,对你、我双方都有附加条件。”
“说!”胜券在握的李炳之满腔豪气。
“我让路,你到綦江之后顿兵不战。”
李炳之又要颇费思量了。石铿如今是逆军的中校支队长,手下有一团兵力。他真要坚守险要阻断水陆交通的话,凭自己手中不足两团人马是难以攻破其防线的!何况这家伙打仗很滑头,说不定啥时候给老子来个阴的,就像回龙寺那般,又或者来个双河场……嗯,不打为妙!反正王聘公(王士珍)和陈二公都有或明或暗的表示,要自己保存实力、备战观望,此去綦江也正是收拢人马以观望之的目的。何不就坡下驴,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呢?
“可以!”
石铿在心底里乐了。这么一来,自己虽然没有开枪阻击李炳之所部,可李炳之所部的态度却试探出来了,他们去綦江无非是吓唬人的,绝对不会真心开打!内中情由只要只会护国黔军,想来对战局影响不会太大,自己也可在蔡总司令面前交差了。
“刚才有五日之赌局,现在说十日之赌局,如果十日之内袁世凯宣布取消帝制的话,李将军赔我什么?”
“你说什么就什么!”
“咱们就赌一个君子协议!”石铿将心中的勾当快速过了一遍后,说:“如果我赢了,李将军要帮我做三件事;反之,亦然。”
李炳之见年轻的对手如此坦然,心中不禁打起了小鼓。在反复思量、权衡之后,他实在找不出中国有能拉袁世凯下帝位的力量,而欧洲列强又陷在规模庞大的战争中无法自拔,除了外交作态之外,根本就不可能出兵干涉中国之事。剩下的就是日本和美国了,日本人跟袁大头签了二十一条,对此次用兵是明里反对,暗中支持的;美国人嘛,在中国势力还太小,暂时插不上嘴,袁皇帝也未必鸟他们。
放眼天下,谁能把拥有四十万大军的袁世凯拉下马?!没有!
可惜,他忘记了一件事——自己都带着观望的心思,并未全力作战,遑论他人呢?!
“好,你说,哪三件事?”
石铿笑道:“没想好,想好再说。你也可以。”
赌约和君子协议很快拟就,双方签字画押后立即生效。送走李炳之和被俘的一个排北洋军,石铿看着赌约和协议得意非常,拉了不知究竟而心中忐忑的李人杰哈哈大笑一番后,又要与李人杰打赌。
李人杰见状,忙祭起屎尿遁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