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书友“70生人”的打赏支持!)
寥落的星光下,一个黑影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出现在洞子口东侧的土路上,正好碰上完成任务准备回到322高地的巡逻队。
“谁!?”严厉的喝问声和拉动枪栓声、跑动的脚步声几乎同时响起,几个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逼住黑影。
“我……是我……”满身酒气的麻鸭子直着舌头用带着浓重安徽口音的官话回答,话音未落,他双腿一软栽倒在地。
巡逻队领头的少尉军官见状一挥手,几个士兵抢上前去将醉汉扶起,一人划燃了火柴照亮了醉汉的脸庞。摇曳的火光中,麻鸭子翻着白眼骂开了:“老……老子刚睡下去,谁……他娘的、他娘的吵、吵老子?晃……晃你个逑啊!”
火柴很快燃尽,丢掉火柴棍儿的士兵瓮着鼻子瘪嘴说:“长官,这家伙喝得太多了,连他们部队开走了都不知道。”
少尉原本不敢确定眼前醉汉是哪里人,听手下这么一说,点头道:“嗯,听这外省口音像是第十三混成旅的人。看他样子醉得不轻,扶他上去,明天再说。”
两个士兵架起麻鸭子就走,却觉周围突然多出了很多黑影,大惊之下急忙放手取枪,那醉汉却一下子清醒过来,返身举起手枪顶住带队少尉的胸口,用大多数人都能听清的官话,阴丝丝的笑道:“举起手来,别逼我开枪。”
在十多把手枪的威逼下,被包围的巡逻队官兵们纷纷举手缴械。马上就被人摁住并拖到路边的凹处扒了外衣。
换了身士兵衣服的曾四摘下带队军官的手枪和子弹盒,问:“少尉,今晚口令是啥?”
少尉犹豫了片刻,说:“我……就算说了也没用,上面的人和我们是一个连的。”
曾四把枪顶在少尉的眉心,冷冷道:“别废话,说。”
“没,没口令?”
“嗯!?”
少尉被顶得头向后仰,急忙辩解:“真的没有口令!江津这边一直没打仗,连长说、说定那玩意儿没用,就……”
“那,你跟我走,走前面,老实点,否则子弹不留情。”曾四一把抓起少尉,将他退到身前,用手枪抵住其后背,沉声喝道:“你平时怎么走,现在就怎么走!手,放下来!”
留下五名弟兄看守俘虏后,由少尉军官领头,曾四和七名弟兄跟着,像巡逻队一般大摇大摆向322高地走去。其他人则躲在路边的暗处悄悄跟进。一路上解决了两个哨位后,曾四等人靠近了敌军2号机枪阵地。
“杨长官回来啦?”工事里,一名中士冒头打个招呼,刚想缩回头去继续打盹,却听“噼里啪啦”的枪声如爆豆般突然响起,他低声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清楚的话,操纵机枪转向西边。曾四默不作声地快速绕到工事后面,从缺口处看去,只见三名敌军正手忙脚乱地调整射界,给机枪压装帆布子弹带。
乍然爆响的枪声惊动了江津全城,高地上的敌军纷纷提枪进入阵地,却没有人想到在枪声响起的另一边,自家的二号机枪阵地已经陷落,二十多名护**正默默地趴在工事里、山路边静待时机。
密集的枪声中,刚刚换防的29团一个连在匆忙间连来敌的人影都没看到就纷纷寻找掩蔽物,胡乱地朝着石磨山方向开枪。打光了枪里的五发子弹后,一个排的士兵们才在军官喝斥下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试图探清敌情。其他三个排则以码头为中心布防,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防线。
黑暗中接换防的弊端在此时显现出来,第十三混成旅的一个营整队走了,接防的29团军官却在一时之间和黑暗中无法确定防御要点,从容布置警戒线和火力点,更没想到刚刚换防不过两个多小时就遭遇攻击,而且攻击方向不是预料中的江面,而是背后的磨盘山!
措手不及的心慌意乱之下,中码头的守军连长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援军身上。因此,发起试探进攻的一个排还没冲到山脚下,就在一阵排枪打击下溃退回来。
一个长满青草的土堆后,毛培良从前方枪口的闪光中判断出敌军意图――固守待援。好啊,这不是正中老子下怀吗?不过,这个诱敌任务太简单了,有胆小如鼠的敌人配合,执行起来没有半分难度,甚至可以从容抽调一个排的兵力到五举村方向担任阻击任务。
主意打定,毛培良找来三排长,将手里唯一的预备队撒了出去。
曾四的奇袭、毛培良的调整兵力部署、敌中码头守军的胆怯行为……都没有逃过石铿的观察。
“这个毛培良!”石铿自言自语地哼了一声,又提声道:“二娃子,命令三营四连(合江团防改编)悄悄迂回到磨盘山南山脚下,如果一营一连的阵地被敌军突破就立即发起反击,趁势夺取中码头!”
二娃子飞快地跑开,消失在黑暗中。
毛培良还没有把新的连级三角战术吃透,还习惯于老式的“四方战法”。他手里只有三个排,原本应该留一个排作为预备队,则进可攻、退可守,稳稳立于不败之地。可在敌人暂时的软弱表现下,毛培良有些好大喜功,竟然想在敌援军身上捞一把。没有预备队,那还打什么仗啊?!
江津之战乃是独立支队第一次以团级规模发起的进攻战,石铿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绵密的枪声中,董鸿铨踩着浅水蹲在江边的一块岩石后,目光紧紧盯住江津方向。战斗发起十多分钟了,怎么大坡背的敌军还没有动静?!就算他们不出来增援,洞子口的敌军也该动一动吧?可是,洞子口322高地上非常平静,连原本应该派出的巡逻队也没有出现。究竟怎么回事?莫非是中码头方向的攻击力太弱,因此难以调动敌军?那么,自己是否应该派出部分兵力加强中码头的攻击力度呢?不,石铿既然设定了这样的作战方案,他就一定有了全盘的计较,嗯!我还是老老实实蹲在这里守着吧!
董鸿铨在焦急等待,李人杰和赵贤志也在焦急等待,亲自掌握了一挺重机枪的樊平章更是不住地低声“催促敌军”――“快来!快来!***咋个还不来?快来啊!”
石铿大步走上迫击炮阵地,脚跟尚未站稳就令道:“调转炮口,目标中码头盐关,打他10发!”接着,他举起望远镜测取方位,报道:“方位59-11,距离480。”
赵贤志夹着图板小跑到一个坟包后,有人燃了根火柴照明,又续了两根后,他才把射击诸元解算出来,蹲在坟包后大声命令:“各炮预备!方向两洞(20),仰角拐拐(77),5发杀伤榴弹急速射,打!”
“嘭嘭嘭……”迫击炮口频频绽放出白光。隆隆的爆炸声中,码头上的盐关税卡在火光和硝烟中轰然垮塌。“嗵嗵嗵……”洞子口高地上的敌军一号机枪有些心虚地吼叫起来,带着迅速黯淡的红光,子弹漫无目标地四处飞射,把江津城南战场的气氛渲染得更加激烈。
“龟儿子,这下子你们该出来了吧?”心里骂着,石铿一边走下阵地一边下令:“隔五分钟再打几发,自选目标,打到敌援军出现为止!但是,别把中码头敌军打垮了!”
赵贤志苦着脸追上石铿,说:“支队长,咱们迫击炮排就那么点儿炮弹,打光了可就没了!”
“还有多少?”
“大概80多发。”
石铿算了算,当初在弥陀寺缴获了200发炮弹,几番折腾下来还有80多发,也算他赵贤志够抠门儿了!可是,炮弹是越打越少,再不补充的话,两门迫击炮可就要歇菜哑巴了。
“老赵,你说张敬尧的永川兵站里会不会有81迫的炮弹?”
“有!”赵贤志不禁向正北偏西的永川方向看去,说:“据我所知,张敬尧订购这两门炮时,每炮附带炮弹3000发。我在兵站的老乡郭文说,他曾经在军需册子里看到过记录。估计,这5800发炮弹都在兵站里呢!”
“你那个老乡,叫郭文的怎么样?”
赵贤志略一沉吟,说:“保定辎重科的,为人还不错,对袁世凯称帝很不满,完全可以争取过来。要是咱们这一战能打下江津的话,我想就更不成问题了。”
“嗯!”石铿一巴掌拍在赵贤志肩上,说:“把他争取过来,你就不用担心的你的炮兵连没炮弹用了!”
炮兵连?!赵贤志一想起这个名词就心痛,当初曾四千辛万苦搞来的57山炮还留在四支队,今后能不能要回来还是个问题呢!
“大坡背不是有个山炮连嘛!”留下这句话,石铿大步离开。
江边岩石后,一名弟兄手指322高地向董鸿铨报告:“信号!信号!”
董鸿铨转头一看,322高地的二号机枪筑垒工事后,一盏马灯忽明忽灭,显然是有人用什么东西遮住了这个方向的光线,以此发送支队警通排曾经演练过的灯语。那名弟兄一边看一边解读:“敌军,两个连,出动了。”接着,马灯又开始左右移动,指示出敌军行动方向正是二营设伏之处!
“这个曾四,居然不声不响地上了322高地!难怪铁戈那么看重他啊!”董鸿铨低声自语着,把注意力又转向通往大坡背的土路那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