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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公!尧公!”吴新田、刘国栋一前一后匆匆而来,一把推开想阻挡的马弁,“砰砰”敲门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逆军突然攻占江津,一团守军仅余陶团长只身脱险!”
闻此噩耗,张敬尧睡意顿消,急忙披衣抢到门口拉开门栓。只见刘国栋一脑子的汗水,吴新田却是心急火燎又六神无主的模样,乃将二人拉进房内坐下,连声说:“你二人稳稳神,喘口气,再源源本本说来听一听。”
刘国栋顿足道:“尧公啊!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老头子取消帝制就是……就是自曝其短!公理大义原本还可一争,如今却因一纸退位通电全在逆军方面了!如今是兵无斗志、将有二心,政局恐有大变,再打下去的话,我们第七师就不是忠心于中央,而是全国民众口诛笔伐的助纣为虐之徒,届时群起而攻之……恐怕没有好下场啊!”
“尧公,逆军突然攻占江津,想来已经识破我军企图。如今江津咽喉之地落入敌手,而我却无兵可调以匡复之。再者,此时陈宦与蔡锷拟定的休战协议已经生效,我军如若反攻江津,全线战事必然再起,我们哪里还有兵可用呐?”吴新田一脸的沮丧,眼巴巴地看着张敬尧,又说:“我听说,陈宦、冯玉祥都在与蔡锷暗通款曲,不若我们也派个得力之人前去拜会蔡锷,以认定江津既成事实为条件,再谋延长休战期,以静待时局变化?”
张敬尧连连摆手,示意二人冷静下来,自己沉思了一会儿,才摇头道:“罢了,罢了!这仗确实打不下去啦!就算要打,也只能由曹锟来指挥这一群乌合之众!立即电报重庆请曹仲公定夺吧!”
刘国栋说:“此事先不急,尧公,咱们得先行商定一个进退法子,报知段总长才是。”
“你们的意思是……”
在张敬尧有些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吴新田鼓足了勇气,说:“第七师已经尽了力,对得起老头子!咱们一战石塔山,二战双河场,三战朝阳观,全军将校十去七八,士兵伤亡过半,不经一、两月补充整训实难再战!这一节段总长是知晓的,老头子也是心知肚明。尧公,如今前途莫测,大势即将突变,咱们得给总长留点家底子吧?”
张敬尧默默颔首,吴新田信心大增,继续说道:“严令各部遵守休战协议,承认江津为护**占领,立派使者与江津之护**商谈休战协议的执行细节,避免冲突。27团立即北调永川,维持陆路交通,也给护**方面一个诚意的表示。至于第三师那边嘛,我看他们也不想再打下去了!毕竟咱们都是客军,陈宦又有了二心,说不得万一陈宦变了卦,咱们这些客军就要面对川滇黔军的夹击,那时候咱们还得和第三师携起手来才能保得平安呐!”
“芑荪所说绝非虚言!尧公,陈二庵与私交非浅,自云南独立后,陈二庵所部就与逆军处于似敌非敌、似友非友、似战非战的状态,他伍玉亭(伍祥祯)以第三混成旅近六千之众竟然连个叙州都守不住,要说他这个云南人和逆军没有勾结,谁信?他要勾结逆军,没有陈二庵的默许,谁信?”刘国栋说到此处突然涨红了脸,骂道:“娘的,就因为叙州方向的勾结,才使逆军得以集中主力在泸州方向,咱们第七师才连连吃亏,损失惨重!因此,尧公啊,咱们不能不防着陈二庵把咱们给卖了!”
“嗯!”张敬尧点了点头,说:“你们二位考虑得极是,我这几天也睡不安生,老想着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唉……事已至此,就按照你们说的去办吧!倒是有一事务必要搞明白,逆军哪来的力量攻取江津?是哪支部队?谁指挥的?嗯……眼见残局可挽,却横地里杀出这么一档子事,大势啊!天意啊!”
刘国栋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吴新田,苦笑道:“不是那个石铿又是谁呢?”
张敬尧眼露凶光,腮帮子扭动了几下,却突然笑道:“好!芑荪,明儿你带着我的帖子亲自走一遭江津,顺便给石铿带些酒肉礼品去,嗯,再带上五千大洋的私仪!相逢一笑泯恩仇嘛!说不得,咱们今后还得向他借路呢!”
刘、吴二人见司令如此表示,知道张敬尧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乃放心地告辞而去。
护**攻占江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距离不过百里的重庆,曹锟闻讯后立即招来萧耀南和王承斌商量对策。一番计议后,他们做出了与张敬尧差不多的决定——一方面从白市驿兵营调派第三补充旅的两个团分驻江津东面的珞璜场和铜罐驿,一方面严令各部执行休战协议,并派王承斌亲往江津协调。连王承斌带的礼物也与吴新田所带几乎一样——曹锟的帖子、北京运来的劳军罐头、香烟、咸猪肉和本地白酒,以及私仪八千大洋。
黎明时分,石铿、董鸿铨、杨怀仪、李人杰等人登上城南的鼎山。
因为担心过度压迫而导致溃散进城的川军第一师的一个连顽抗,进而糜烂江津县城,独立支队在攻取鼎山之后并未立即进城。部队在打扫过战场后休息了三个多小时,才在东边越来越亮的天光下,以打更人鸣锣开道并宣布俘虏优待政策为先,两个连紧随其后呈警戒搜索队形缓缓开进城内。
看着部队稳步推进,不时有敌军上前缴械投降,石铿放下望远镜,向董鸿铨等人说:“这么看来,我们给江津人民的第一印象应该还不错!”
杨怀仪手指脚下的江津城说:“江津为三省通衢之地,盐帮、马帮、船帮、米帮、木帮、围腰帮……袍哥、帮会众多,我们初来乍到的又不在县城里驻军,似乎不妥?”
“你说的问题不是单纯依靠军力威慑就能解决,在战争尚未结束,授权尚未到手之前,地方政务仍然交给江津县知事负责。作为驻军,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县政府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协助维持治安并对江津的风土人情、各行各业特点进行调查,与各界人士处理好关系。简单一句话就是——视驻地为家乡,只能建设而不许破坏,绝不容许任何扰民行为出现在独立支队!”
在斩钉截铁的石铿面前,众人连忙立正应是。
“支队司令部率一营、三营驻扎大坡背军营,重点控制322高地和中码头;二营在江北的德感坝,重点控制江心洲和马骏岭。经历此战之后,全支队上下要总结经验教训,展开连续两个月的大练兵,掌握新的技、战术,并把炮兵连的架子搭起来。因此,调整建制、抽调人员充实炮兵连是当务之急,今晚作战检讨会以后,我们和连、排军官们再行商议。老杨,战果汇总出来没有?”
杨怀仪摇摇头,不等石铿催促就离开山顶去找负责统计战果的秦文轩,却在半道碰上拿着报告的秦文轩,乃转回山顶。
“支队长,除县城清剿行动尚未完成,暂时无法统计战果外,昨夜我军共歼敌963人,其中击毙敌军179人,俘虏784人,敌军俘虏中有重伤26人,轻伤112人。缴获山炮9门、重机枪5挺、步枪600余枝,炮弹、子弹一批尚未计数。我军阵亡57人,重伤34人,轻伤100余人,伤员已经安排到洋教堂接受治疗,待残敌肃清后,江津各诊所、药铺还能安置一批伤员。总体来看,此战以一营1连和二营1连、2连伤亡最大。”
战果、伤亡与石铿的战前估计差不多。
二营的伤亡是因为担负主攻任务遭到敌军炮击,一营一连则是指挥失当,因此,今晚作战检讨会的主角将是一连长毛培良。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哪里有不死人的?可是作为军官、作为指挥员,既要完成作战任务、赢得胜利,又要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减少伤亡,这两种能力缺一不可!一个能够赢得战争胜利的将军往往也是珍视士兵生命,得到士兵们衷心爱戴的将军。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将军,不管他手里的兵力有多雄厚,最终也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石铿并非要针对一连长毛培良,而是要借此机会敲打部下军官们。他们中的绝大多是都是在战争中从连、排级军官提升到团、营级的,中间的落差已经让士兵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如果还不能总结提高的话,57名弟兄可就白白的牺牲了。
“支队长。”董鸿铨示意石铿走到一边后,小声道:“铁戈,这一战可谓战果辉煌,我看今晚还是以表扬为主,检讨为辅吧?说实话,就在攻上322之前,我还不敢相信我们以一个团的兵力能够攻坚成功,趴在半山腰挨炮的时候,我甚至还以为部队马上就会崩溃了!我……也差一点转身就跑,呵呵,咱们还是宽以待人吧!?”
石铿举手在董鸿铨的背上拍了拍,给了这位结拜大哥一个“请放心,我能理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