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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营以连为单位拉动到南边的官斗山——燕儿坡一带和江北的马骏岭一带开展战术训练,大坡背军营里只剩下警卫连、炮兵营和教导队担任留守。昔日喧闹的军营因此一下子冷清下来,让已经习惯热闹的众人颇有些不适应,而支队长石铿则趴在案头上写写画画,一副没工夫理会人的架势,这一来,参谋们可就真的清闲起来。
直尺、三角板、量角器、铅笔……凭着图上作业的功底,石铿在发黄的“白纸”上勾画出一枚手榴弹的剖面结构图,就如以前那个世界里挂在红军连连部墙上的那张。
射击、投弹、刺杀,步兵三大基本战术。一个多月的强训下来,子弹耗费了六万多发,手榴弹却一个都没有!原因无他,这种步兵利器在1916年的中**队中尚未装备。就算是在此时欧洲的一战战场上,手榴弹技术比较成熟的也只有德国的M16式和英国的米尔斯式。
石铿无从估计此时的中国是否拥有独立开发、大批制造手榴弹的能力,是强烈的让部队拥有手榴弹的渴望驱使他绘制出这张结构图。在他的记忆里,抗日战争中的八路军军工们就是在极端简陋的条件下,以手工作坊的方式生产出手榴弹,供给前线。
带着一丝希望和绘制成功的兴奋,石铿起身伸个懒腰,招呼周围似乎无所事事的参谋们:“来,你们都过来看看!”
七、八个参谋刚刚围拢,常驻电报电话局的肖立就匆匆赶来,在门口立正致礼后走近石铿,递上一份电报抄纸,颇兴奋地说:“支队长,刚收到的电报,四川将军陈宦通电全国宣布独立!”
虽然早已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真正发生时,石铿还是有一些情绪上的波动,他抓过电报纸看了看,递给身边的参谋传阅,走向地图墙前拿起一根黄荆条子,指点着地图说:“肖参谋,速拟电报给总司令部。职部独立支队长石铿以为,陈宦独立,袁世凯必然有所行动,叙州方向北洋军为陈宦属下之冯玉祥混成旅;泸州一线敌军有我第一军主力牵制无法动弹;綦江一线敌军之第十三混成旅长李炳之与陈宦私交甚厚;唯有重庆之敌军,有第三师、第八师各一部和北洋第十五师(川军第一师)周骏所部。职部判断,曹、李二人不会在大势已去之际弃后路于不顾而挥兵攻击成都,唯有周骏所部极有可能在袁世凯之重赏下利令智昏。如周骏所部一万余人西进,我部可兵出永川牵制之,请总司令示下!”
参谋们听石铿如此口述,个个兴奋异常,因为早已拟就的兵出永川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
记录完毕后,肖立又字斟句酌地修改了一番,将稿子交给石铿,石铿看过后点头签字,令其立即拍发……
四川的通电独立犹如一个重磅炸弹猛然爆炸,震得身居北京的袁世凯摇摇欲坠。作为征伐各独立省份的重要战场,四川的独立等于宣布了对滇作战的全盘失败,拥有三个混成旅兵力的陈宦一旦与蔡锷携起手来,北洋第三师、第六师、第七师、第八师各一部能否安全撤退就成为天大的问题!
更令袁世凯想不通的是,原本籍籍无名、无根无底的陈宦由自己一手捧上高位并视作左膀右臂,照理说是感恩都来不及啊!他的背叛足以让袁世凯对所有人失去信心……
为了挽救在川北洋军的几支命根子主力部队,也为了杀鸡给猴看,袁世凯下令罢免陈宦,以川军第一师师长周骏为益武将军、四川军务督办,以周骏属下的第五旅旅长王陵基为尚威将军,任北洋第十五师师长兼重庆镇守使,要二人立即出兵讨伐陈宦。同时,他又密令曹锟一边给周骏以军火支持,一边筹谋退出四川之策,力争各主力师能够摆脱护**,安然出川。
川军第一师在陈宦来川任将军后,曾一度被缩减到一个旅,周骏为此对陈宦怀恨在心。待护国战起,曹锟到达重庆之后,他一头扎进其怀里,一切以曹锟之意志为意志,根本不听陈宦的号令。正想找打手的曹锟也投桃报李,以战争需要为由,给军饷、给装备、给编制,让周骏所部将川军黄鹄举混成旅合编,并大肆收编川东团防、招安土匪,扩编所部为五个旅番号近两万人枪。
袁世凯的电令刚到,曹锟的电话接踵而至,在军饷、军火有了着落之后,一心想取陈宦而代之的周骏立即通电讨伐,命令王陵基率五个营为先锋取道简阳攻击成都;令驻泸州的团长刘湘杀掉忠于陈宦的旅长熊祥生后固守泸州,阻止护**主力增援陈宦;自己则收拢分散在各地对付民军的大队人马,为王陵基之后劲。
陈宦得到消息慌了手脚。当初缩编川军各部是出自袁世凯的授意,陈宦本无得罪周骏之心,护国之战后,他也一直希望将川军第一师从曹锟怀抱里拉过来。却不曾想独立通电前脚拍发,曹锟等人的北洋军一心东撤并无敌对表示,周骏所部却气势汹汹地杀向成都。
手中只有一个新编旅和一个警卫团的陈宦一面电令驻自流井的冯玉祥旅增援成都,一面派出杨志澄率新编旅翻过龙泉山到简阳设防,一面向蔡锷发电请求增援……
陈宦的求救电报和石铿的急电同时送达护国第一军总司令部。
蔡锷千方百计地争取**,一是出于陈宦乃是其朋友,互相有一定的了解;二是因为陈宦手上有三个混成旅的兵力,足以影响四川战局;三是四川省实际是西南诸省的龙头,对全国政局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滇黔两省的总和。以四川之财赋为后劲,就算与北洋军的战争持续下去,护**也有坚持长期作战的根本。
原本就不想打仗的陈宦在护国之战一开始就默许第四混成旅旅长、云南人伍祥祯故意一触即退,又暗许冯玉祥在叙州与护**“假打”,收容伍祥祯所部后,拥有近七千兵力的第十六混成旅当面竟然只有两个营的护**!如今,陈宦终于独立了,北洋军各部纷纷撤退,川局眼见就可平定,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周咬金”,把整个局面搅得一塌糊涂!
此时此刻,蔡锷不得不再次赞佩袁世凯的智计手腕。
召集幕僚们一番计议之后,蔡锷派出司令部的两名参谋去见泸州城里的刘湘,希望能够争取其投诚并让出泸州,以便护国第一军主力沿沱江而上增援陈宦。他又急电在叙州的罗佩金,令其派出雷飙、刘云峰梯团立即出发,增援在简阳设防的川军杨志澄旅。
电令发出后,蔡锷能够指望的只有杨志澄能够坚持到雷、刘二梯团到达了。
至于石铿所发的电报如何回复,蔡锷颇为踌躇。
北洋军急欲退出战场,经重庆撤离四川,这一点本来毋庸置疑了,蔡锷也打算大方地给予放行。可是,在周骏之变发生后,这些北洋军还会撤离吗?如果这些北洋军在重庆集结并得到省外的接济,势必会卷土重来。那么,前番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更激烈的战事迫在眉睫。危机之下,护国第一军的现实情况却是饷弹两缺,若非石铿绕道送来三万元救急,恐怕军中已经断粮了!
鉴于此情,石铿所部应该坚守江津阻止北洋军向重庆集结?还是抽出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前去永川牵制周骏?
蔡锷在难以抉择之时,只能把征询的目光投向蒋百里。
“松坡,我认为这事应该分成两方面来看。”蒋百里在北京供职日久,还在保定军校担任过校长,对袁世凯以及北洋军将领们相当熟悉,他分析道:“一是袁世凯的本意。在前线军事毫无进展,各地纷纷独立的局面上,他是想利用周骏搅浑水呢?还是想争取时间整补北洋各主力师,在四川与我们决一死战?如果是利用周骏搅浑水,目的无非是报复陈宦并吸引我军注意力于成都方向,方便其嫡系主力撤离四川,再图后计。只要这些个主力师还在,战争的主动权就还在袁世凯手里。如果是要争取时间与我们决一死战,那就得问问他下面的师长们了!张敬尧手里的主力打光了,自然想撤;曹锟受冯国璋的影响,一直不愿意死战;李长泰初来乍到,一切以曹的意思为方向。因此,即便袁世凯有心拼命,决战的可能性也不大!”
“你的意思是……”
蒋百里胸有成竹地说:“此时此景,袁世凯自然清楚下面将领们的心思,他需要时间撤出这些部队,以待来日整顿。只有整顿好了,这些部队才得力,他也才有继续拼命的资本。我判断,周骏就是一个被利用来搅局的狂夫!”
世间之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蔡锷虽觉蒋百里的分析头头是道,却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此事关系甚大,护**前期的血战和种种政治努力的成果,就看他在此时如何决断了!
“不如,我们来一场心理战!”蒋百里见蔡锷仍然犹豫不决,继续说道:“立即电报张敬尧,令其交出所有辎重等待我军接收,其第七师所部可以借道江津东撤。张敬尧被我们打怕了,多半会遵命而行。而对曹锟,我们又采取另外一种态度,以协商第六旅吴佩孚所部撤退的问题,讨价还加,摸清他的想法再行决断。如果曹锟想死战,那第六旅势必会借撤退之名半道攻取江津,为了达成奇袭之效果,曹锟对我们的回复必然恭敬有加;如果曹锟不想打仗,那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撤出第六旅,前番石铿不是有报告说王承斌代表曹锟给他送礼吗?这一次,他会不会利用交情买通石铿呢?他不想打又想撤回第六旅,就势必以强硬的姿态恫吓于我,却私下里与石铿交易。对我们而言,他恫吓也好,与石铿交易也罢,只要他撤退,无妨!”
蔡锷思想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道:“就按你说的办,立即电告石铿坚守江津,北去永川之部队不得超过一个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