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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恭喜!”
石铿刚刚从总司令卧室绕过回廊来到客厅,就见赵又新一脸微笑向着自己抱拳作礼。00ks.com这人,这脸,特别是他上唇蓄着的两抹胡须,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呢?!
赵又新见石铿一脸漠然,毫不为忤地向前厅里的众位将领使了个眼色,笑道:“看来石旅长还没看到北京的委任电报啊!各位,如今黎大总统就任,北京政府也通电恢复旧约法并召开国会,惩治帝制祸首的名单已经拟定、正在磋商修改,战事从此消弭,各地又将共奉中央。只是赵某愚钝,今日才得以看清形势,远不及铁戈老弟啊!”
尽管心里厌恶赵又新故意挑拨是非,暗指第一混成旅与曹锟勾结,把自己置于护**众将领的对立面。可自己人在赵又新的地盘上,主人家的面子要给,蔡总司令的体统必须维护。石铿等客厅众人一阵哄笑过后,不卑不亢地大步行到一张椅子边,像模像样地立个正,算是跟众人打了招呼,这才坐下道:“兄弟我年轻识浅,听了半天也没听懂赵总指挥所说何意?还请各位大哥教教小弟。多谢多谢!”
神色复杂的傅常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眼光左右移动瞅着石铿和赵又新却并不言语。
其他人地位远比赵、傅二人低,就算在滇军中的资历老过石铿,却在职位上有所不及,因此只能是凑合着笑笑,起起哄而已。真要出面说话,还得仔细把自己的分量掂量清楚才行。
赵又新以为石铿是装疯卖傻,干脆又抱拳冲着石铿摇了摇说:“恭喜铁戈老弟,我刚刚接到北京的电报,黎大总统电委老弟你为重庆镇守使兼中央陆军第四混成旅旅长,实授少将军衔,并加勋五位。呵呵,这可是军事约束以来,中央的第一份委任电呐!”说着话,赵又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抄纸,走到石铿身边放在茶几上,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又说:“铁戈老弟,啥时候也给咱们这一群弟兄弄个衔头呢?”
石铿瞟了一眼电报抄纸,嗤声笑道:“这等伎俩……各位也信?如果你们信了,大可以去重庆抱曹某人的粗腿嘛!不过人家就快走了,你们的动作可要加快哟!”
赵又新被这话憋得满脸通红,想发作又找不到理由,干脆转身缓步走回主位,当他坐下时已经换了一副惊奇的神情,语气夸张地说:“噢!看样子石老弟此前并不知情?我还以为这个大肥差是石老弟通过王承斌、吴佩孚运动曹锟后得来的咧!哎哟……这、这,石老弟莫怪,千万不要见怪,赵某所说都是道听途说,用在这里玩笑一下而已,不要当真。”
石铿情知此时没有必要在此久留,在充满嫉妒和敌意的气氛中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他起身立正道:“玩笑就好,只是石某还有一些要事待办,先行告辞了。”说着话,他的目光在傅常的脸上略一停留,转身就走。
赵又新对自己的敌意丝毫未减,似乎石铿和第一混成旅的战绩越显赫,他的恨意就越炽烈一般。深究其原因,乃是因为第一混成旅是蔡总司令的亲信部队,是唐继尧企图霸占四川的挡路石而已!
而那曹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真要换作是他人,估计早被他连番透露出来的的一片诚心所打动,急巴巴地跑到重庆去献殷勤了。
可惜,石铿就是石铿,石铿的理想不可能借由曹锟的平台来达成。事实上,北洋体系的形成乃是社会、国情和历史发展使然,代表的是石铿想要革其命的旧社会体系。
道不同,不相为谋,遑论投效呢?
再说了,曹锟明面上是在抬举石铿,实质上却还是老套心思。以重庆镇守使这个大肥差来拉拢石铿,引得对此职有意染指的熊克武、刘存厚、赵又新不满。以蔡总司令如今的身体状况尚能勉强弹压各方不满,一旦他离任就医,这各路军阀还不找个借口齐齐出兵重庆,将根基不稳的石某人撵下台啊?届时,石铿在四川无法立足,唯有投奔曹锟一途可走了。
段祺瑞政府做得更绝,将袁世凯明令撤销番号的伍祥祯第四混成旅当做人情甩给石铿。这看起来似乎是好事,其实又是一出毒计!北洋军、护**在意识上有拥护帝制和反对帝制之区别,在地域上有南北之区别,又加上连月作战,彼此之间芥蒂太深,很难调和。
中央陆军第四混成旅的番号丢到石铿头上,等于是把石铿从护**、从川军中孤立出去!看看拥有中央陆军第十五师番号的周骏的下场便知……
因此,石铿一路走到报恩塔对面的旅馆就下了决定——对重庆镇守使的任命来个不理不睬,不反对也不接受!对中央陆军第四混成旅的番号,则采取等待点编后就伸手要饷,再看北洋政府之反应。总归一句话,老子就待在江津不动,你能把我咋样?莫非要派人来绑老子去重庆就任啊?
石铿前脚刚到,傅常后脚跟来,相差不过十来分钟。
托店家在附近酒楼饭馆叫来几样特色菜式,配合着闻名天下的泸州老窖大曲酒,二人像老朋友一般在客房临窗处相对而坐,一边品酒说话,一边欣赏暮色中长江两岸的风情,确有一种“把酒临风”之感。
“……五师中,常有弟兄说笑,称我为战国时的苏秦、张仪,俨然如策士一般施施然、潇洒然。铁戈老弟,事实上并非如此,世人皆以为策士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其实苏秦、张仪之辈无一不是战略大家!凭傅某这半壶水,别说苏秦、张仪了,就连萧何、陈平也比不上……但是,你给我一个眼色,我就能知此事背后的堂奥,可笑那赵又新堂堂梯团长,却以一己之私度天下豪杰!哈哈,倘若护**中皆如赵又新之辈,曹锟又如何会屈居重庆,夙夜之思无外于东撤出川呢?来,今日只有我二人对坐,傅常敬铁戈老弟一杯!”
石铿可不敢真以为傅常是说酒话,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亮出杯底后说:“请真吾兄转告锦帆公,石铿敬重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也敬重参与黄花岗之役的仁人志士,这是一个大前提!前日李蔚如和张冲二位先生到永川,石铿曾经说过,四川的革命军队本为一家,可以无分彼此。在此,我重申一句话,重庆镇守使一职非锦帆公莫属,其他人谁要染指,我第一混成旅绝不答应!”
“哈哈!”傅常有些张狂的笑指石铿道:“铁戈,你使得好一出移祸江东之计啊!”
石铿一脸无辜,拿着空空的酒杯看着傅常。
“四川原是天府之国,却恪于蜀道之难而自我封闭,独成一体。”傅常手指脚动,眉飞色舞道:“然当今之世非封闭可以自立,自1840年起,封闭之法已然无法适应当今世界!由此,四川以成都、重庆为中心分为东、西两川,代表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思想,两个境界。成都,拥川西平原的丰饶,民心不思进取,守成尚且不足,遑论开拓?重庆,依川江水道之交通,为川省对外交流之门户,西南第一商埠之称绝非徒有虚名。铁戈老弟如果据有重庆,养兵两师自然是绰绰有余,却不知为何舍此而不就?难解!唯一的解释就是重庆乃护**与北洋军未来之前哨,无论哪一方挑起战端,重庆必首当其冲遭受戕害!”
身为招讨军参谋长的傅常究竟想干什么?石铿疑惑顿起,却无法从对方此时的言谈中揣测出有用的东西来。
傅常像是有些醉了,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说:“夫衡量男子汉大丈夫者,心胸为要!难不成石铁戈要在傅某面前隐藏胸臆?”
石铿想了想,摆手道:“真吾兄过了。石铿不是要隐藏那一点点小心思,而是要坦诚以待真吾兄!就目前而言,重庆镇守使一职我不能就,熊锦帆也不能就!除非,贵我二部革命军能够联成一气,第一混成旅据江津、綦江、合江、永川、荣昌,南阻滇黔,西拒川军各部;招讨军驻重庆、夔(门)万(县),东拒北洋军。如此珠联璧合,方才能够站稳川东一隅,以谋来日之革命大举。有鉴于此,如果熊锦帆不能对石某开诚布公的话,石某也不敢洞开大门,任由招讨军穿过防区东去重庆。”
“坦诚!坦诚!”傅常说着,哈哈一笑,又道:“我倒以为,夔门万县一线可另设镇守使,以滇军或黔军驻守。如此,北洋军就无法直接威胁招讨军和第一混成旅,少了许多的是非。”
“不可!”石铿摆手道:“四川以蔽塞之地图谋全国之发展,夔万重地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则,无异于将咽喉要害置于敌手。就招讨军来说,重庆乃是西南第一商埠,四川特产如要出川,最大宗的货物都是通过重庆出夔门去汉口。夔门一闭,重庆商埠要之何用?真吾兄,请转告……”
“不,这事轮不到我说话。”傅常摇摇头,突然离席向石铿立正致礼道:“傅常愿追随石旅长一生一世,甘效驱驰!”
石铿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起身还礼,请傅常回座。
“格局!格局!”傅常念叨这个词,突然提高了声量,说:“傅某从双河场一战之后方才注意铁戈老弟,每每在老弟打了胜仗之后,总要收罗消息细细揣摩。直到永川一战和见到北京今日的委任电,方才明白老弟才是稳定川局,避免桑梓糜烂的中流砥柱。傅常不敢以一己之私考量而弃千万四川父老之幸福而不顾,三民主义之革命不正是要造福于民吗?为此,傅常甘愿身负背叛之名而取大义从之,请石旅长收录!”
这个傅常不简单咧,此时就已经看出未来的四川会陷入混战之中,就开始思考和探寻一条遏制混战的道路。如此人才,不就是自己急需的吗?只是……
“真吾兄言重了,你要来第一混成旅,我当然是欢迎都来不及。可当今四川的格局隐隐成型,锦帆公和石某如能衷心合作,来日取得全省之控制定非难事。如若此时真吾兄前来襄助于石铿,恐怕第一混成旅和招讨军就势成水火,这不正是曹锟和北京政府乐意见到的结果吗?石铿考虑,真吾兄还是留在锦帆公身边,为两部达成密切之合作努力,来日的事来日再说,第一混成旅的大门永远为真吾兄敞开着!”
傅常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