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徐树铮献计】
蒋方震在曲同丰的配合下，工作效率颇高。北京的石铿还在为拟定远征军团、营级编制而伤脑筋时，他就从保定寄来士官学校的筹备计划和尚需chōu调的人员名单。
老炮兵班长鲁yù明少尉和经石铿一手调教出来的老机枪手樊平章少校赫然在名单前两位。二人将去士官学校担任炮手、机枪手教官。
“报告！”石铿头也不抬就知是警卫连长李yù，手里写着字，回道：“说。”
“总理回来了，请师长过书房去说话。”
石铿只得放下手里的工作，一边整理了军服向外走，一边对李yù说：“你再电催泸州，名单上的那五十多人出发没有？我急需用他们！”
后院的书房里，容光焕发的段祺瑞一见石铿就笑道：“总算解决了两个大难题。铁戈，来坐下。第一，今儿我又去拜访了副总统，把15、16两个师的番号给了禁卫军，副总统答应不过问政fǔ外jiāo政策了。这事来得突然而不及知会于你，16师番号就给禁卫军，董鸿勋那边正式领21、22师番号吧？”
“董师长自当奉命，石铿听从总理安排。”
“第二个事儿，各地督军纷纷致电陆军部和国务院，表示赞成政fǔ的对德政策，梁启超也突然来了个大转向，从坚决亲德变为坚决的反德。我想这里面也跟你离开四川，中央政fǔ对戴戡的威胁减少有关……”见石铿lù出别有深意的微笑，段祺瑞也失笑道：“好，好，那就说个实话，徐又铮给梁任公传了一个话，说如果他再不赞成政fǔ的外jiāo政策，那参战军就别编了，石某人该回四川就回四川去。戴戡怕你，梁任公也怕你啊！为了你把你拖在北京城里编参战军，他终于转过了弯子。”
石铿暗道：这两件事儿还真跟自己有关呢。
“只是，现在还有个麻烦，长江巡阅使张勋是北洋老臣了，如今却在府院之争外别树一帜，对政fǔ的外jiāo政策也不闻不问，实在mō不透他的真意，噢，又铮来了，坐。”
徐树铮坐下后看向mén外，不多时，张国淦也走到mén口，见段祺瑞招手了才略一欠身进mén，刚一落座就叹息道：“唉，大总统那边又出huā头了，他想派金永炎到参战军任总参谋长一职，要我转告总理，编练参战军的案子留中了，静待总理答复。”
原本来容光焕发的段祺瑞顿时脸sè铁青，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好几个大圈子，突然立定，破口就骂：“他nǎinǎi的黎黄陂sī心自用，竟敢把国事当做儿戏，简直hún账嘛！”
张国淦一脸无奈地说：“现在与德断jiāo没问题了，只需国会表决通过即可。可参战军的案子批不下来，宣战一事怎么办？对协约国如何jiāo代？泉公，不如……”
段祺瑞状貌如疯狂一般挥手打断张国淦的话，吼道：“不！金永炎是个什么东西？！他从日本陆士出来后连兵都没有带过，居然敢到参战军里来当参谋长？他瞎了狗眼！无非是来监视、掣肘参战军的！老子绝不答应！”
“泉公，泉公。”徐树铮xiǎo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起身拉住暴走的段祺瑞，说：“又铮倒有一计。”
段祺瑞顿时安静下来，回到沙发上坐下。
“明日如果国会通过对德断jiāo案，那政fǔ就立即召见德国公使辛茨宣布断jiāo，再把参战陆军办事处公布出来。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泉公再去找泥菩萨闹参战军的案子，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
段祺瑞瞪眼道：“又铮，你这出得啥馊主意？国事在肩，我岂能在此时撂挑子不干了？”
徐树铮微笑道：“泉公莫急，职部使的是一石二鸟之计。如今督军们都同意与德断jiāo了，也形成事实了，国务总理却撂挑子不干了，黎元洪会如何处置？两条路，第一，恭恭敬敬地请回泉公，那金永炎的事儿自然就算了。第二，他另请别人当总理，哼哼，放眼全国，够资格当这个总理的人物屈指可数，仅有王聘公（王士珍）、徐东海（徐世昌）二人堪当此任，而此二人决计不会得罪泉公而出任总理。那还有谁呢？国民党方面的人物断然不行，督军们会闹翻天的。树铮倒觉得有一个人可能会被泥菩萨看上，也会得到国民党方面的鼎力支持。”
“伍爵士？”
“对！”
段祺瑞摇头道：“伍老也不会干，即便干也不会长久。”
“就是这位政法大家不会干得长久，后面的戏才能继续唱下去。”徐树铮端正了容sè，在众人的瞩目中又道：“伍廷芳干不长久，国家又与德国断jiāo了，还有宣战和编练参战军的事儿要解决。那么，泉公就可以暗请督军们来京会议解决诸事。督军们一来，事情就再无转圜的余地，黎元洪就还得请泉公出山收拾局面，如果他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咱们还有两颗棋子可用——李经羲和张勋。”
听到那一个遗老和一个辫子军大帅的名字，段祺瑞明白过来。如果自己坚持不出山，黎元洪只能另请高明出任总理，却要过得了督军团那一关。又要有名望，又要与北洋关系密切，又要有能力和资历……北洋始祖李鸿章的亲侄儿李经羲还真是各方面条件都正合适，就连云南、四川、广西方面都要给几分面子，获选的可能xìng极大。即便黎元洪不选他，咱也可以使些手段将他推出来。一个遗老国务总理和一个辫子军大帅搭档能做什么？只需脚趾头都能想出来！那时候，咱老子再出面收拾残局！
“那好，既然黎元洪存心跟我过不去，那就不能怪我翻脸无情了！”段祺瑞眼lù凶光，又回复了一副鹰视狼顾的神sè，转向与黎元洪颇有sījiāo的张国淦道：“乾若兄，此事关系重大，你当守口如瓶！”
“泉公……”张国淦暗自心惊，却见段祺瑞那副坚定的、决绝的神sè，最终还是点点头把话吞回肚子里，自己个儿消化掉了。
石铿这才见识到徐树铮的手段。不禁心中暗想，张勋复辟就是这么搞出来的吧？厉害啊真厉害！段、徐这一手耍得真绝！扳倒黎元洪自然不在话下，还可以顺便地将碍眼的张勋辫子军一锅子端掉，永绝后患。一石二鸟，算无遗策，果然高明！
“问题的关键还是如何说动张勋？”
“铁戈说到关键处了？”徐树铮带着自信的微笑看看段祺瑞，说：“需要两个因素配合，第一，泉公去天津，暗中活动宗社党余孽；第二，参战陆军办事处的事儿离北京远一些，别碍着了辫帅的事儿。如此，黎元洪在捧出李经羲之后，必然会考虑到近畿都是倾向于泉公的部队，故而调其他部队入卫就是头等大事。以李经羲和张勋的关系，以黎元洪对张勋的认识，我再去一趟徐州鼓动一番，张勋必然率部进京。”
张勋复辟还真是这位又铮兄搞出来的政治yīn谋！
段祺瑞摆手示意可以结束此话题了，向石铿说道：“蒋方震拟利用保定军官学校的师资，因而把士官学校设在保定。曹仲珊与铁戈关系不错，又有靠拢政fǔ之意，直隶第一hún成旅也在石mén（石家庄）驻防。不如，参战军……噢，远征军编练的事儿就放在保定或者石mén进行。”
石铿本想选择保定，那样自己就能很方便地影响保定军官、士官学校的教学，将一些适用于欧战的战术和知识推广开来。毕竟，一支军队的基干力量是初级军官和士官。要去尸山血海的欧洲打仗，除了装备的比拼、弹yào的消耗和战术、战法的对抗外，就是打初级军官和士官补充能力。新兵训练三个月基本能用，在优秀的军官和士官带领下，打一场xiǎo仗就能适应战斗，会很快变成老兵。但是，培养一个军官要两年时间，培养一个合格的士官要一年时间，如今远征军急需大量士官，就只能依靠蒋方震搞“浓缩”的速成教育法，否则，也不会chōu调实战经验丰富、cào作技能娴熟的樊平章和鲁yù明了。
他还在组织说辞，徐树铮就抢着说：“石mén最为合适。”
段祺瑞却看出石铿似有想法，乃道：“铁戈，你的意思呢？”
“我建议还是在保定顺平或者清苑建立中国远征军整训基地为好。”石铿故意没有去看徐树铮，继续说道：“保定有一定数量的军需屯积，可以马上开始招募新兵；保定有军校、士官校，能够根据欧战的变化和部队训练的实际情况加以适应xìng的调整；保定有现成的部队、装备，又是铁路大站，货运吞吐能力较强，可以满足未来大量物质进出的需要。只要曹督军没意见，保定最为合适。”
段祺瑞mō着上chún的胡须，向沉yín中的徐树铮使了个眼sè。
徐树铮笑道：“泉公，那就依铁戈的意思，就选在保定？”
“好，我立即打电报给曹仲珊，铁戈把手里的事情收束一下就去保定。”
“是！”
1917年2月28日，四川泸州的泸永镇守使董鸿勋召开军政大会，第一批五十多名chōu调人员出发。同日，国会以绝大多数票通过对德绝jiāo案，随即，外jiāo总长伍廷芳召见德国公使辛茨宣布对德绝jiāo。
3月1日，辛茨下旗离京，沿津浦路南下上海。
3月2日，国务院总理段祺瑞在总统府国务会议中提请大总统盖印，授予陆军加衔中将石铿将军府远威将军号，并请组建参战陆军办事处，以徐树铮为总办、靳云鹏为总参谋官、石铿为总教练官。大总统黎元洪坚决不允，府院矛盾顿时jī化，段祺瑞一气之下，不听副总统冯国璋苦劝就乘火车东去天津，居段芝贵在天津意租界的寓所。
同日，石铿乘火车沿京汉路南下保定，受到直隶督军曹锟及其一众亲信将领们的热烈欢迎。
盛大而热闹的宴席是场面，曹锟、石铿、蒋方震、曲同丰、萧耀南、吴佩孚、王承斌、刘景元、张学颜、王用中、葛敬恩等人在宴会后的茶会才是实质。
“大总统是犯糊涂了！断jiāo、宣战乃是一体，既然同意断jiāo就得考虑宣战，既要宣战就要选择良将编练参战军。不是曹某自夸咱家兄弟……”曹锟的目光在张学颜脸上停滞了那么一xiǎo会儿，说：“放眼中国陆军，见识、军略、指挥能力、战术水平能与铁戈老弟比肩者，嘿嘿，老曹我真还没看到。既然这话都说了，今儿就趁着酒xìng发个酒疯，学俺老曹家的武帝爷来个煮茶话英雄！当世良将，石铁戈乃稳居第一；百里将军军学深厚、教练得法、桃李满天下，然少战阵经验，屈居第二吧！吴子yù满腹韬略、进退有度，用兵jīng巧而勇悍敢战，当为第三。哈哈！今日当世前三位良将都在曹某座上为宾，实乃曹某之幸啊！”
这话说的有些乖巧，在座的不是曹系人马就是石系班底，又以石系为客，对客人再怎么夸赞也不为过。
只是，石铿很清楚地看到曹锟对吴佩孚在护国一战中的表现给予了极高评价。确实，吴佩孚比王承斌高明之处就是在于更多地以军事配合了政治需要。当打则打，当保存实力就保存实力，当退则一夜之间撤了个jīng光。单看第六旅在泸州城下的撤退，就需要对部队的把握能力和各方面的组织协调能力为保障。
若非在孙成栋等人转变了思想，成为埋藏在第六旅的五颗炸弹，而王承斌的直隶第一hún成旅又因政治需要而投入远征军的话，石铿还真想让吴佩孚率部进远征军而留下革命力量更大的王承斌部。
“仲公谬赞xiǎo弟了！”石铿向曹锟抱拳作礼，带着被夸赞的满面红光笑道：“xiǎo弟打仗完全是在走狗屎运，不走运的时候，差一点当了我大哥的俘虏，哎哟，那一次可是被揍得满地找牙啊，哈哈！”
王承斌顿觉脸面上舒服多了，忙摆手笑道：“以一团击一连，胜之不武，不提也罢！再说了，铁戈的部下个个亡命，那个方烔更是令我记忆犹新，真正的铁骨头、死心眼儿！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哎……这等部下哪里去找哟？”
“那……等远征军大合编之后，就调方烔到大哥麾下当团长，如何？”
王承斌大喜道：“求之不得！欢迎之至！”
一个yīn测测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如今大总统并未批准参战案，那远征军能组建起来吗？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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