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雄赳赳气昂昂】 171 【副官褚耀阳】
1917年3月11日，中华民国国务院总理段祺瑞以政fǔ公告的形势，向全国公布《中华民国缔结协约的权利和义务》。同日，南、北方的主要报纸都刊登了《中国陆军士官学校招生通告》和梁启超撰写的《绝jiāo后之紧急问题》一文。也是这一天，上海法租界《申报》在二版显要位置刊载署名为蒋百里的文章，题目是《中国参战利弊谈》。
一时之间，宣战、参战成了全国各大、中城市国民热论的焦点。此时，什么府院之争、什么督军团进京、什么四川成都之战的查办……统统被人忘到脑后。
老成持重者一谈起宣战、参战就大摇其头，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说到两年前日军攻占青岛以及二十一条。中国的军队在近八十年的对外战争中几乎没有赢过一场！这一次，中**队要走出国mén，远涉重洋到欧洲那个法兰西去跟世界第一强军jiāo手？天方夜谭嘛！
著名的维新派、保皇派领袖人物康有为公开宣称：“请悬吾目于国mén，以视德舰之入。”这位自比为伍子胥的老不死完全不知道，德国水面舰队被牢牢地封锁在bō罗的海内，连大西洋都进不了。而德国的潜艇就算一件武器不载，全部装上柴油也跑不到太平洋上来。
年轻热血者一提起宣战、参战就摩拳擦掌，高谈阔论，往往会引用《中国参战利弊谈》里面的话语，什么“中国陆军要真正走向现代化，就必须经过近代化战争的洗礼”，什么“中国之参战乃是争取中国在未来战后世界的地位”，什么“协约国家对华条约的重签，本就是中**人走出国mén、远赴欧洲作战换来的，其实质意义就是中**人的牺牲换来了条约的修订，何来中国参战乃是为他国利益卖命之说？”
然而，更多的、分布在中国广大农村的国人对此一无所知，尚在浑浑噩噩的过着先人们过着的日子。
即便如此，依然有大量的现役士兵被选拨出来，依然有大量身体健康、年满十七周岁、具有xiǎo学以上文化程度的青年报考陆军士官学校。尽管校方、军方和政fǔ没有公开，可人们都知道陆军士官学校其实就是中国远征军士官学校。
3月13日，中国陆军参战办事处总教练官、远威将军石铿在陆军部会堂出席过参战军说明会后，接受中外记者采访时宣称：“中国的自立、自强不是喊出来的，也不是依靠友好国家的施舍得来的，而是依靠广大国民摆脱mí梦、正视世界后努力拼出来的，是依靠千千万万的国家军人浴血沙场打出来的！”
“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我有宝刀，慷慨从戎；击楫中流，泱泱大风；决胜疆场，气贯长虹，古今多少奇丈夫！碎首黄尘，燕然勒功，至今热血犹殷红！”泸州馆驿嘴码头、江津中码头，一队队、一群群徒手军人们高唱战歌踏上跳板，挤进船舱，在一làng高过一làng的歌声中顺流而下，沿长江航道和京汉铁路奔赴保定。
中央陆军第二十一师、第二十二师chōu调部队北上加入中国远征军的消息让西南军阀们松了一口气，让一些屈居军阀部队中的热血军人心动神摇，他们偷偷地、公开地、几个人、成群结队地向泸州、向江津、向保定进发、汇聚。一时之间，各路军阀纷纷加强对部队的控制，却依然避免不了大量的青年军官们投奔泸永镇守使署，投奔中国远征军设在保定的基地。
四川如此，各地莫不如此。几乎在一夜之间，中国陆军中的真正jīng华都汇聚到中国远征军这面战旗之下。
这是在一个奇怪的国度产生的奇怪现象。国家尚未宣战，一部分觉醒后国民和军人已经向着战场猛冲了。死气与活力，卑微与高傲，萎缩与奋进，胆怯与勇气，落后与先进……在1917年的中国统统暴lù出来，也势必将经过一场场的血火洗礼而决出胜负！
3月14日，孙先生通过国民党中央执行部，中华革命党机关部开始向全国党员发出参战号召，宣称参加中国远征军赴欧作战就是当前最革命的行动。
第五师师长熊克武中将宣布，以该师独立旅三千四百多名官兵加入中国远征军，克日接受参战陆军办事处总教练官石铿将军的命令，开赴保定集训。第二天，云南督军唐继尧宣布以驻川滇军何海清旅四千官兵全员加入中国远征军。同日，归属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的中央陆军第十三hún成旅旅长李炳之中将通电全国，要求陆军部准许以全旅官兵加入远征军。第二军李烈钧通电，要求率部加入中国远征军。
完全始料不及的石铿突然意识到，中国远征军赴欧参战的本身就是一场声势浩大、震惊全国的觉醒运动！这场运动本身就会吸聚当前中国的革命力量加入。革命是为了救国，远征欧洲也是为了救国，两者之间一旦揭开了那层薄膜，其实并无丝毫的不同！立时，他从直隶第一hún成旅chōu调秦文轩等人首先组成了远征军司令部政勋部宣教处，紧急制定了宣传计划，开始有组织，有目的地开展宣传工作，并创办了第一份军中报纸——《战旗报》。
国民如此，军队如此，民国大总统和国会也不得不顺应民意、军心。外jiāo部开始与协约国展开缔约谈判，美国政fǔ见中国突然之间发力，颇有先于美国对德宣战的势头，也立即调整了策略，加紧了对德宣战的准备工作。
北京府学胡同，段宅。
看到一脸匆忙之sè的石铿快步行来，段祺瑞勉强掩饰住内心的yīn郁，微笑着起身相迎道：“铁戈，这几日辛苦你了，北京、保定两头跑，吃过晚饭没有？”
石铿指指mén外远处的警卫，说：“在火车上和弟兄们就着白开水吃了两个白面饼。泉公，这么急召职部回来有何要事？”
“哎……看你这么辛苦，我真不应该放又铮去日本的。”段祺瑞一脸怜惜的神sè看了看石铿，又说：“我担心你太忙，有些事儿吧没工夫细想，中了jiān人的诡计。你看看，熊克武、唐继尧、李烈钧这些人，哪个不是革命党或者割据一方的军阀？他们的部队决计不能编入远征军。”
石铿很夸张地松了一口长气，微笑道：“泉公，这些部队不拿到欧洲消耗掉，今后回过头来还得更麻烦、huā更多心思在国内解决。再说这些部队一走，国内也要太平许多。职部建议全部接收这些部队，尽量不予分拆，反而要汇拢起来编成一个师。至于主官嘛，以中国远征军司令部的名义组织一次考核，所有营级以上军官都需考试过关才能上任。这是保障部队战斗力的必须，也是把那些hún进部队里的二杆子军官刷出去的手段。职部以前在第四hún成旅和第十六师就是如此做法，效果相当良好。”
段祺瑞听明白了，脸上lù出了会心的微笑，拍着石铿的肩膀说：“还是铁戈你考虑得周到，嗯……我是多虑了，最近一段时间可奇怪得紧，以前爱唱反调的那些国民党籍议员和各部总长都听话了，今儿财政总长陈锦涛还主动说筹到两百万元的军费要给泸永镇守使署拨支过去。铁戈，你知道其中因由吗？”
石铿摇摇头。
段祺瑞也是频频摇头，喃喃自语：“奇怪，奇怪……”
石铿不愿意段祺瑞在此问题上多想，忙转移话题：“泉公，昨日法国公使馆副武官皮埃尔少校到保定找我，说最快下月中旬，第一批武器弹yào就可送到。”
段祺瑞果然中计，点头道：“法国人的这事我知道。美国公使芮恩施也找过本院，希望中国对德宣战的日子不要早于美国，否则美国政fǔ的面子上不好看，参战借款的事儿就难办了。按照美国政fǔ的工作进程，估计下月初即可对德宣战，我们对德宣战的日子也就是下月初了。你放心，误不了部队接收装备的时间，我知道你都是制定了时间进度表的。”
“那……职部告辞。”
“这么急？”段祺瑞嘴里这么说，眼睛里却透出欣赏的神光。“今晚就不回保定了吧？还是住西院，那个院子我一直给你留着，就是你在京城的家。等会儿，我叫厨房整治几个像样的菜，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晚饭都是白开水和面饼子对付。这样不行，身为总教练官和以后的前敌总指挥，保重身体要紧！听我的，今晚不走了！”
石铿满脸写满了感jī二字，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说：“泉公将如此重担jiāo予职部，职部不过些微鞍马之劳，怎敢稍有忽怠？今晚职部和百里将军、孝伯将军还要组织直隶第一hún成旅的夜战训练，不能擅离职守啊！泉公，请务必在与协约国缔约时强调远征军所用武器装备都是由协约国免费提供，不能计入美国参战借款中。职部还有一事请求泉公，只是……”
此时的段祺瑞对石铿的满意度已经放大到极限。别的不说，就说石铿做事的这份责任感和认真劲儿，就说堂堂的将军府远威将军居然在火车上和xiǎo兵一起啃面饼子充饥，放眼全国的将军们，有几个能做到这般的？
“说。但说无妨！”
“美国参战借款，可否以国家投资的名义拨一部分到泸永特区的重工业建设项目上？那些都以为军工服务的，江津修械所试制出了迫击炮，还要增加机器和原材料采购量，才能大量出产供给远征军。如要解决原材料依赖进口的问题，还需筹建配套的炼钢厂、特种合金厂、基础化工系统……等等工业mén类。以泸永特区的财政和江浙商人的投资，实在是难敷需要，虽然部队和行政人员都在捐资，毕竟是杯水车薪呐！”
段祺瑞思索片刻后说：“如果外jiāo方面能够把远征军的武器装备款项列入协约国免费提供上，本院倒是可以与财政部商议，把泸永特区作为今后几年财政支持的重点。”
石铿面sè索然，缓缓起身后立正道：“职部告辞！”
段祺瑞察觉到石铿心里的xiǎoxiǎo失落，忙起身拉着石铿的手说：“本院尽最大努力，尽可能地在美国借款到位后给泸永特区划拨三百万元建设款。再多就要惊动菩萨爷和国会了。”
“敬礼！”石铿行了一个军礼后大步离去。
匆匆的来，匆匆的去，看着石铿的背影，段祺瑞心里有了许多的触动。北洋的督军团已经不堪使用了，这些家伙有了地盘，有了自己的xiǎo团体之后，已经不把北洋这个大团体，以及国家放在眼里了。要依靠他们统一全**政？不可能！说不得到了某一天，这些人还会变为中央政fǔ统一全**政之战的敌手！自己真正能放心使用的，唯有石铿这样的纯粹军人！
“来人呐！”
褚副官应声出现。
“挑拣一些拿得出手的礼物，另外支取一万元现大洋，明儿派专人给石将军在四川的如夫人送去，到了之后打个电报回来，如果可以的话，就把石夫人接到北京来。唉……半年多的时间疏忽过去，谁知道他们这一去欧洲，几时能回来，又能回来几人呐！”
说到动情处，段祺瑞的声音颤抖了，眼眶发热了。人心都是ròu长的，看到如此忠心耿耿的部下，身为总理和陆军部总长，也只能尽量地替石铿多考虑一些了。
“是！总理。”褚副官立正欠身应答后并未离去，而是xiǎo声道：“总理，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耀阳，你跟了我六年了吧？有啥事不能痛痛快快地说？”
“卑职想去远征军石将军麾下效力。”
“为什么？”
“恕卑职放肆说一句实话，只有石将军才是褚烈心目中的真正军人！”
“哈哈！”段祺瑞笑指褚副官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段某身边还有一个雄心勃勃的军人！好！明儿办妥了这件事，你就带我的手令去石铁戈那里当副官。呵呵，陆军总长的副官不当，偏要去当个远征军的副官，有志气！”
“谢谢总理！”
“站住！耀阳啊，今后到了欧洲作战，无论何种情况，你都得保证石铁戈完完整整地回国来！”
“是！卑职一定保证石将军安全回国！”
段祺瑞挥挥手，等褚烈远去后回到书案前，起草了一份令徐树铮立即回国的电报。他可不想把寄托了自己莫大期望的石铿真给累坏了，哎……谁叫靳翼青在治军方面的能力有所欠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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