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京城化囚笼】
一心改变民国政治走向的石铿来回奔bō，13日下午回到北京后径直前往总统府，向黎元洪禀报段祺瑞回京条件。
黎元洪一时难以决断，乃令石铿暂且回去休息，听候回应。石铿一走，黎元洪就召集了手下亲信幕僚们会议对策。
“诸位，今日石铿来往奔bō于京津之间说合府院，段芝泉提出复任条件是……”看了看哈汉章、丁世峄和金永炎，黎元洪作出一脸悲苦之sè道：“要本总统罢免（哈）云裳、（丁）佛言和（金）晓峰三人。唉……这都是李仲仙迟迟不到任上之故，段芝泉是看到总理之位无人接任而各国公使又催促得紧，故而提出此等无礼之要求。诸位，公府当如何应对？”
丁世峄愤然作sè道：“既然段芝泉视丁某为眼中钉，处处为难大总统，丁某愿离府归乡，潜心学问，此生不问政治。”
黎元洪忙摆手道：“佛言呐，且莫急，看看还有何办法转折一下。”
“大总统，转折之策不是没有。”金永炎心知自己要丢了公府军事顾问之职，远征军参谋长的位置就同样不保，乃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说：“卑职愿随陈总司令去保定接管远征军，北京方面只需由步军统领衙mén出些人手监视府学胡同段宅，禁止石铿出城，大总统或可招其入府盘桓，以羁縻之法为陈总司令和永炎争取时间。想必远征军群龙无首之下，也是容易掌握的。只要远征军在手，段芝泉的条件就是不知所谓的狂言。大总统也可任命一阁员代理总理之职副署宣战文告，既成对德宣战之事实。”
陈宦心中有些赞佩丁世峄却鄙视金永炎，忙道：“大总统，远征军非石铿不可掌握。”
黎元洪面sè沉重地说：“是啊，万一你们没能拿到远征军的指挥权，问题就严重了。”
“大总统，还有一发可以弥补。”金永炎说：“李仲仙迟迟不进京就任，乃是看到各省督军对段芝泉离任之事态度不决，生怕自己奉召进京之举得罪了段芝泉和各省督军。然而各省督军公推张勋为盟主，大总统何不遣人去徐州，试探张勋对段芝泉离任一事的态度呢？如果张勋愿意帮助大总统，李仲仙必然能放心大胆地来京，就任总理一职也非难事。如此，段芝泉的冷板凳就会坐实，再无反击之力。”
黎元洪有些左右为难，抛弃三位跟自己患难与共的僚属吧？情面上实在说不过去！可段芝泉的意思很明显，你整了我三个阁员，我就要来个对等的条件，也整垮你三个幕僚，大家扯平了再说府院团结话。而金永炎之建议则是完全抛开段祺瑞，重组内阁的路子，按照路子走下去，责任内阁制就形同虚实，总统负责制就呼之yù出了。
“谁愿去徐州一行？”
郭同起身说：“我愿去游说张辫帅。”
陈宦心中暗道要糟，却在众人之中找不到一个同气连枝的人，孤掌难鸣，不如不鸣。
黎元洪再三权衡后断然道：“二庵、晓峰，你二人立即去保定。云裳，你亲自去步军统领署找江朝宗布置一下，然后用我的马车接石铿和他的如夫人到我在东厂胡同的宅子里住下，今晚我以家宴款待之，你和佛言携家眷前来作陪，务必要留石铿在北京待上两三天才行。”
哈汉章、陈宦、金永炎、郭同领命离去。
黎元洪对留下来的丁世峄、夏寿康和副秘书长饶汉祥说：“此举……实在有些对不住一心为国的石铁戈啊！受之，你身上有洪宪污名，石铿是护国名将，今晚的家宴……”
夏寿康理会得到意思，大总统是担心年轻气盛的石某人不愿与洪宪祸首之一的自己同席，扰了大总统的家宴。
“寿康今晚值守公府，静待各方面的消息。”
“那好。”黎元洪向夏寿康丢了个赞赏的眼神，向饶汉祥说：“瑟僧，你跟随我多年，又是日本政法大学出身，今夜可与石铿谈一谈国家政法之道。让他明白，中华民国的事儿非由法理渠道解决不可。在法理上，大总统是高于国务总理的！能够把他彻底拉到我们这方面来，即便陈宦和金永炎接收远征军失败，咱们也还有他这张王牌嘛！因此，今晚家宴不仅是羁縻之策，更重要是联络感情、说明道理，争取石铁戈支持的重要举措，大家明白吗？”
众人皆点头称是……
却说石铿回到府学胡同段宅之后，拥着梅雪晴补了晚睡而早期的瞌睡，自然也有段祺瑞说起过的那个心思在内，**之后呼呼大睡了一觉，直至被慌慌张张在mén外叫喊的警卫班长贺晴川吵醒。
“将军、将军，mén外有几个不三不四的家伙。我们有个弟兄出去买东西被挡了回来。”
石铿顿时清醒，起身穿了衣服，跟着贺晴川上了前院主楼的三楼，在贺晴川的指点下，果真见到有两、三个人总在院mén外的街上徘徊，再仔细一看，这些人的后腰处都有微微隆起，显然是藏了家伙的。
宅院被监视了，是谁派人的人？
联想起黎元洪现在还未答复，石铿立即料定是总统府方面派来的暗探、特务。再一往深处想，石铿隐隐觉得不太妙，噔噔有声的下楼后回到西院书房，展开纸笔把黎元洪、段祺瑞、李经羲、张勋、冯国璋、孙中山、陆荣廷、唐继尧还有自己的名字写下来，细细揣摩其中可能蕴藏的变化之道。
看来，还是徐树铮了解当今各方首脑的为人和心思呐！自己是不是天真了？以为擎着一面爱国的大旗就可以将各方力量整合起来，以为拿着远征军需要国内政局稳定的理由就可以说服各方。唉……自己太嫩了，在这种权力倾轧中显得很不成熟，落到被人监视的地步尚不自知。
这些人呐……
段祺瑞的xìng格过于倔强，非要在国务会议事变之后挽回颜面来才能与黎元洪共事。黎元洪也绝非面相上的那种憨厚长者，他为了他的利益和支撑其利益的xiǎo团体，是不惜挑起事端的，这一点，从那天国务会议上就应该看出来了，就应该加以警惕了！
调人难当，梁启超的慨叹声在石铿脑中响起。
“雪晴，看看电报房线路是否通畅？”
不多时，梅雪晴回来摇摇头。
黎元洪他们是知道段祺瑞宅子里有电报房的，处心积虑的他们又怎么会留下纰漏呢？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着墙角的座钟已经快指向17点了，找不到办法应对这种局面的石铿心绪大luàn，一把将书桌上的纸张连同茶杯扫到地上，“乒乓”一阵luàn响之中，猛然冲出书房来到西院的院子里。
梅雪晴从未见过石铿如此恼怒失态，生怕总理sī宅的下人惊扰了他，乃亲自动手收拾残局。
“贺晴川！”
“到！”
“敢不敢冲出去到保定报信，就说我已经被黎元洪软禁了。”
“敢！”贺晴川一拍腰间的自来得，立正道：“师长请放心，我一定能冲出去，那几个狗便衣不是我的对手！”
石铿却冷静下来，一想到还要穿过城mén突破城防，那是步军统领江朝宗负责的，单枪匹马的贺晴川没那么容易突出去，除非有个二、三十号人还差不多。哎……北京城啊北京城，如今成了一个偌大的牢笼，将石某人紧紧锁在笼中了。这是不是国家军人的命运呢？一年前，蔡松公不也是这样的吗？
“嗡嗡……”天上，航空署飞行队兼远征军飞行队的飞机正在京城上空盘旋。
石铿灵光一闪，大喊：“雪晴！”
“哎……”梅雪晴急急忙忙跑出来。
“召集院子里所有人，把棉被、衣服、chuáng单、白纸统统收集起来，越多越好！贺晴川，帮夫人的忙，快去！”
尽管不理解石铿的话意，梅雪晴和贺晴川还是遵命而行……
保定，远征军第一师司令部。
子夜时分，机要处长肖立猛然闯进副官长郭松龄的房间。
“副官长，师长危险了！”
“什么？”刚刚入睡的郭松龄一翻身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谁说的？出了啥事儿？”
肖立深呼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说：“南苑航空署飞行队来电，他们在北京城上空飞行时，看到府学胡同一带有个宅院里摆出国际莫尔斯电码，s.o.s。经过照相和地图比对，他们认为呼救的是师长暂住的段总理官邸。如今段总理在天津，官邸里只有师长和如夫人在，他们身边只有咱们五名弟兄！副官长，快采取行动吧！”
师长在北京城里出事？！那肯定是大事！北京城啊，中华民国的首都！一个不好就能掀起滔天bōlàng来！派兵去救，咱们远征军有的忠心耿耿的弟兄，有的是枪炮弹yào，可……不能莽撞，不能莽撞，否则救人不成反害人呐！
“请任旅长、王将军，还有百里将军、邹团长到师部来会议，不要惊动别人，这事儿要给弟兄们知道了，天都能捅个窟窿。”
任士杰、王承斌、蒋方震、邹若衡先后来到。
蒋方震很自然地成了主事之人，他也有协助蔡锷脱困的经验，如今算得上最有发言权。在劝众人冷静下来后，他皱眉沉思片刻，说：“孝伯兄，请曹仲公明日拍发电报给陆军部，就说有要事找师长商议，请师长速回保定。世炯，你立即挑选一个连的jīng锐，以警卫的名义荷枪实弹赶往北京，明日一早就接管府学胡同段宅的mén禁，确保师长的安全。任旅长，你派一个营的兵力到南苑航空署飞行队，负责保护远征军飞行队人员、装备安全，以防万一。同时，请朱队长从明早开始密切主意北京城里的动静。肖立，拟电……”
一名值班参谋xiǎo跑而来：“报告！陈总司令和金参谋长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jiāo错的眼神中都透出一股子怒意来。陈宦和金永炎到部队里来了？他们多半是傍晚时分才出发的，那……铁定跟石铿遇险求救的事儿有关系！
王承斌眉头一挑，从腰间拔出手枪就要冲出去，蒋方震和郭松龄急忙将他拦下。
“孝伯，稍安勿躁，看这两位夤夜赶来的架势，肯定来者不善，先应付下来再说。”
陈宦心情沉重地带着金永炎步入师部，见第一师两个旅长、副官长、士官校长和机要处长都在，略一错愕，心中顿感不妙。
蒋方震等人向陈宦、金永炎致礼后，由蒋方震出言道：“总司令夤夜赶来，不知有何示下？”
陈宦面sè略显尴尬，他与蔡锷、蒋方震有些sījiāo，平日都是以字相称，今日已经夜深了，算不得军中正式场合，蒋应该还是以字称呼自己和金永炎。
“百里兄。”陈宦招呼了一句，觉得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出口，转向金永炎道：“晓峰兄，还是你来说吧。”
金永炎大声高气地道：“大总统托石铿将军在京办理府院斡旋之要务，恐耽误远征军编练事宜，特命陈总司令和本人前来协助编练，暂以陈总司令代理第一师师长之职。”
蒋百里看了一眼王承斌，王承斌会意，冷笑道：“二位是总司令、参谋长，不用拿大总统的名号出来也能压住人。肖处长，拟电，中国远征军第一师师长石将军勋鉴，今日军中出事，司令部无法处置，请速回电指示方略！”
“是！”
“慢！”金永炎摆手道：“今夜大总统在sī宅……设家宴款待石将军及石夫人伉俪，估计会聚到很晚，石将军和夫人多半会在大总统家里暂住。”
蒋方震从金永炎说漏嘴到无法补漏的神情变化中看出端倪，向肖立和邹若衡使了眼sè，微笑着道：“那……就无需打扰了。总司令和参谋长今晚下榻何处？还请示下。”
金永炎深悔自己说漏了嘴，忙道：“不睡了，大总统和总司令都心系远征军编练，请各团主官马上到师部会议，在场各位都是第一师核心骨干，务必一起参加会议。这位……”
“职部机要处长肖立！”
“警卫连长呢？”
mén外的李yù闪现，立正道：“到！”几乎同时，金永炎带来的总统府卫队连长也立正报到。金永炎向李yù挥挥手，说：“今晚师部勤务由张连长负责，你们下去休息。”
话音未落，邹若衡突然闪身到张连长身后，一把将其擒住下了枪，同时厉喝：“李yù，将来人统统缴械！全师一级战斗警戒！”
“大胆……”金永炎的喝骂声只发出一半，后一半被肖立的枪口给bī了回去。陈宦解下腰间的军刀jiāo给身边的王承斌，安然坐在椅子上。
紧急集合号声划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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