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强硬的谈判】

欧洲战场上的种种迹象表明，德军在重创法军、俄军之后，开始从东线chōu调部队加强西线，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新的攻势。[]

在这种背景下，第二次协约国武官与中国远征军的谈判于7月11日在法国公使馆拉开帷幕。在驻华公使团的强烈要求下，这次谈判不仅仅是单纯军事方面的谈判，因此，协约八国驻华公使悉数参加，与此对等，中国方面派出陆军总长段芝贵、陆军训练总监张绍曾、外jiāo次长陈箓、国务院秘书长张国淦、远征军副总司令石铿参与其会。

法**事代表团团长让—莱托少将作为协约国方面的军事负责人，心情沉重地介绍了法军在谢曼—德—达姆战役中的惨重损失，联系俄军遭受的失败，他说：“法国陆军总司令贝当将军已经恢复了法军的士气，他提出的口号是——多用钢铁，少流鲜血，我们必须等待协约国援军！尊敬的先生们，法国血快流干了，法国人正急切地盼望着中国远征军到达！与中国远征军相比，美军远远没有做好出征的准备，美国陆军在战前只有十七万人，多数没有战争经验，还需要长时间的训练、编组才能开赴战场。因此，我们能够指望的就只有中国远征军了！先生们，本人之所以这么说，不是要哀求，而是要中国承担起协约国的责任来！”

石铿在让—莱托讲话的同时就在心里权衡着，在当前的形势下，中国远征军再不出兵就有些不合适，不利于在战后争取利益。现在答应出兵一个师或者两个师，最快也要在本月底才能在塘沽集结登船，海上航行近一个月的时间，抵达法国是九月份，再适应xìng训练两个月，拉上战场是十一月。隆冬已至，jiāo战双方都不可能发起大规模的作战行动，远征军还可以争取时间到明年三月以前进行战术强化。

从实心里，石铿是看不起段芝贵的，他与张绍曾小声jiāo换了意见后，起身道：“中国作为协约国成员之一，乐意并且坚决地担负起协约国责任。在协约国伙伴的要求下，中国远征军可以打破原定计划提前出兵，在本月底以前可以动员一个师的兵力集结于塘沽。但是，远征军的编练计划，各国武官和尊敬的让—莱托将军是清楚的，中国的军事教育力量很薄弱，远征军完全是依靠以老带新进行部队扩编。一个老兵师chōu调出去，后面两个师的编练势必受到严重的影响，后备军的训练也将受到连带xìng的影响。对此，协约国伙伴们必须予以重视！”

让—莱托和索隆分别于身边的美国、英国武官商议了一阵，又向公使团代表芮恩施、康蒂做了汇报。

康蒂起身，向中国代表们鞠躬后，说：“中国远征军的编练计划不能被打破。让—莱托将军和代表团成员对远征军的军事素质非常钦佩，不希望后续加入欧战的部队逊sè于目前的第一师。对此，中国方面有何要求可以提出，在本次会议上磋商出解决办法。”

石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向康蒂立正回礼道：“为保证远征军的编练进度和兵员素质，我们的要求是开出一个师，协约国同时提供一个师的装备和训练用弹yào，以保证后续新建师能够及时开展训练。”

康蒂无需与别人商议就说：“我完全同意，我代表法国接受将军阁下的要求。”

“我还有第二个要求。”石铿当然知道法国人巴不得更多的中**队投入欧战，刚才的条件只是投其所好罢了。“协约国伙伴们应该在国内招募志愿人员到中国协助培训无线电cào作和维修、医疗卫生、飞行技术和飞行器维修、机械加工……等等专业人员，这些都是中国远征军紧缺的人才。远征军留守处将负责接待、安排协约国志愿人员的生活和工作。”

洋人们开始jiāo头接耳起来，石铿干脆回座静等，却见张绍曾在桌子下面向自己晃了晃了大拇指。作为中国早期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老将，张绍曾清楚地知道中国陆军中存在的问题，石铿的第二个条件就是冲着解决这些问题去的，哪能不大加赞扬呢？

美国公使芮恩施说：“目前英国、法国都无法chōu调专mén人员来华工作，那石铿将军的要求就由美国来承担实现。在此，我代表美国政fǔ表示，在得到详细的资料后，美国将以最快速度chōu调人员来华工作。不过，我的要求是中国政fǔ必须保证美国志愿来华人员的生命安全、人格尊严和生活的舒适。”

你nǎinǎi的，洋人在中国还用担心安全、尊严？无非是要求最后一点而已，噢，美国人是经历了这次复辟之luàn，心里有些没底罢了。这，老子可以保证！石铿这么想着，向处于配角位置的陈箓投去眼sè。

陈箓说：“中国政fǔ完全保证美国朋友的生命安全、人格尊严和生活的基本舒适。”

似乎是生怕石铿再提出第三个要求一般，康蒂急忙说：“将军阁下，我们来谈谈远征军出发时间表如何？”

石铿想也不想就道：“五天之内，中国远征军前线观察团出发；八月一日，远征军第一师在北京举行誓师阅兵式，随后登车向塘沽集结；九月一日，远征军第二师在塘沽登船；十月一日，远征军第三师可以整装出发。与此对应的是，三个师的装备和训练弹yào必须在此之前jiāo付远征军。”

让—莱托少将面sè一喜，问道：“石铿将军，您的意思是否表明中国陆军将在远征军陆续出发的同时，再编练出三个师的后备军？”

段芝贵急忙回答：“我们确实有这样的计划。”

日本公使林权助冷哼一声，罕见地说话了：“中国需要那么多的武器吗？”

康蒂听出问题来，忙道：“石将军，我需要澄清一个问题，在中国远征军八万三千官兵开赴欧洲之后，协约国方面只能提供一个师的装备用于训练后备军。您知道，法国、英**工的难度很大，目前尚需装备美国远征军。因此，提供一个师的后备军训练装备，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哈！老子又讹诈他一个师的装备！

石铿心中高兴，面上却写着不满，沉yín半晌才叹息道：“唉……既然都是协约国伙伴，中国是敢于承担协约责任的，希望在座各位牢记今天的会议，牢记中国陆军在协约国的共同事业中作出的让步和即将付出的牺牲。一个师就一个师！但是，训练用弹yào是三个师的数量，也就是一周作战弹yào基数的三倍，另外，我需要协约国方面提供炮弹、子弹的生产设备……”

芮恩施急忙说道：“那就要在借款中扣除相应的款项。”

石铿看向张国淦，张国淦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说：“公使先生，您能保证美国所提供的弹yào生产设备是配套的、先进的、给协约国伙伴援助xìng质的成本价吗？如果能够保证，我们可以就此问题择时以技术人员展开新的会谈。”

贪得无厌！芮恩施暗骂着，心里却很清楚当今威尔逊总统和蓝辛国务卿的对华策略乃至世界战略。

美国拥有世界最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和得天独厚的战略位置，在一跃成为世界第一经济大国的同时，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国际地位。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爆发欧战的话，英国、德国和法国才是世界的主宰，在某些方面，美国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俄国。因此，在威尔逊总统上台之后就收起了mén罗主意和罗斯福的胡萝卜**āng政策，变得亲善、友好起来，竭力拉拢拉美国家，竭力用“和平”的手段扩大在华影响力。

欧战，是上天给美国人的机会！而中国参加欧战，是美国趁机排挤日本乃至英、法在华势力，独霸中国市场的天赐良机。为了达此目的，在中国扶持亲美的中央政fǔ或者地方势力，是此任驻华公使的责任之一。

美国人在暗自算账，日本人却急不可耐起来，林权助起身道：“中国需要的炮弹和子弹，完全可以从日本采购。本人对石铿将军明显地无视日中两国长久以来的良好关系和在军事方面的密切合作，表示极大的遗憾！”

石铿面不改sè地端坐着，心里却在高喊：老子等你跳出来都等得不耐烦了！你不跳出来，老子怎么能在美国大财佬身上捞取足够的好处呢？

陈箓刚要起身说话，却被石铿狠狠地瞪了一眼，急忙坐稳了屁股。

石铿不动，中国代表们也不动。

冷场了！因为中国人没有对日本公使的指责作出回应，而英、法两国又不好在此得罪日本人，却急切地希望中国远征军顺利参战，就只能把矛盾jiāo给美国人来解决。事实上，中国屡屡向美国提出要求，在列强看来是中国有心与美国达成什么秘密的东西？这……以前的中国人就是这么做的。

石铿希望以这次冷场让在座的中国代表看清楚各国的嘴脸。日本人把中国利益当做囊中之物；美国人要用积极的、友好的、不破坏协约利益的手段将中国从日本的yīn影下拉到自己怀抱中；英国和法国正遭到德军的攻击，他们不愿意得罪有强大军事力量的日本，甚至可以为了日本的利益出卖中国人的利益。至于那位俄国公使嘛，估计心思根本就没有在此次谈判上。

芮恩施反复权衡了自己承担的任务和职责权限，下定决心后起身，断然道：“本公使将请示政fǔ，给予中国远征军留守处所需弹yào生产设备的免费援助。”

林权助的脸顿时涨红了，却极力掩饰内心的愤怒，努力挤出微笑向芮恩施点点头，风度翩翩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随即就与武官斋藤少将低声地jiāo谈了几句。

斋藤起身道：“各位，日本政fǔ愿意以成本价为中国远征军提供训练用弹yào。”

石铿微笑道：“斋藤将军，谢谢您和日本政fǔ对中国远征军的支持，作为一名军人，从军事角度出发，再次向日本政fǔ提出一个无关乎政治的建议，日本陆军为何不承担起协约责任，派出远征军赴欧洲作战呢？噢，对不起，我走题了。我需要就弹yào供应问题再次确定一下，在中国远征军留守处接受贵国提供的成本价弹yào之后，接受友好的美国政fǔ提供的生产设备，没有任何问题？”

斋藤和林权助同时一怔，林权助急忙道：“大日本帝国政fǔ认为，此事应该通过日、中两国政fǔ来解决。”

“啪！”的一声巨响，石铿拍案而起道：“既然是中日两国之间私下里的事情，就无需在这个会议上提起！我很怀疑日本政fǔ要避过协约国伙伴向我国政fǔ施加某种压力，甚至企图破坏中国远征军赴法参战！”突然间，他又放缓了语气，显得很有礼貌地说：“林权助阁下，本次会议是协约国武官与中国远征军就提前出发赴法参战问题展开的谈判，请不要把无关问题带进这次会议，造成协约国方面对中国远征军的误会。”

桌子底下，张绍曾又向石铿晃动起大拇指来。

林权助、斋藤和石铿隔着宽大的橡木桌子对峙着。

芮恩施很乐意看到这一切，通过讨逆一战，他对石铿在中**界乃至政界的影响力早已作出了评估。在他眼里，石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亲美派，今后需要大力扶持的人物。至于日本嘛，自从日俄战争之后，在中国和西太平洋已经占据了太多利益，已经对美国构成了威胁。如果中日就此隔阂，那美国在协约国家间就可以用公正的姿态遂行排挤日本，拉拢中国的策略。值得赞赏的是，石铿居然在这个会议上把日本没有派出远征军参战一事提了出来，正好击打在英法的心坎上，击打在日本人的软肋上。

中国人似乎从来没有在国际谈判的场合上表现得如此睿智、强硬！

康蒂见势不妙，急忙以主人的身份圆场道：“各位尊敬的先生，请坐下。”在双方纷纷就座后，他微笑着说道：“中国远征军的开拔时间表基本可以确认了？”

石铿点点头。

康蒂招手唤来记录的秘书说：“立即拟写一份会议纪要，当然，中日两国之间的问题就无需记录在内。拟写完毕后打印给各方代表，签字生效后执行。”

不多时，石铿等人在九份会议纪要上签字后，施施然立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