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扇形核心区】

经过一年多的建设，江津珞璜工业区日渐成形。

如果能从半空向下俯瞰，整个工业区背倚綦江呈扇形布置。扇轴部位乃是炮弹装yào厂，紧挨着珞璜的綦江军用码头，以便于将装填好炸yào的炮弹经水陆输送出去。核心的炮弹装yào厂北面、东北面、东面、东南面、南面都有厂房，与装yào厂用围墙和铁mén间隔，铁mén颇为宽大，可通行人力或者畜力牵引的铁轨式货斗。

北面是各种工业用酸仓库，其中硝酸和硫酸的用量最大，目前硝酸基本依靠美国提供。因此，北面的长江码头边是巨大的化工品仓库，三年内将由泸州的天化公司所属工厂提供原料取代进口。化工仓库可以通过人（畜）力货斗将原料运送到yào（三硝基甲苯）厂，制成的炸yào又通过货斗输送到炮弹装yào厂。

从东北而来的也然是化工材料，通用的辅助酸、碱由此而来。

正东面是从最远处向装yào厂依次为冶铁厂、铸造厂、被甲厂、空弹仓库。从民办冶铁工厂收购来的土铁在冶铁厂重炼为合用的生铁、铁水直接进入铸造厂的模具内，经脱模和一般xìng表面处理之后的生铁弹体，经过检验锥体公差合格，用货斗送到被甲厂，这里有两吨级的冲压车间，为生铁弹体蒙上一层黄澄澄的铜衣，在此过程中将再次检验炮弹的锥体公差，合格品送到空炮弹仓库备用。

东南面是动力车间，目前是依靠蒸汽轮机为动力源。在南面六公里处那个拥有大型冷凝塔的火电厂投产后，动力车间将改作大型的机械加工厂。再远处是形成单独厂区的钢铁厂和炼焦厂、铁合金厂。

正南面是个最为复杂的区域，功能有步枪、机枪的修理，迫击炮、手榴弹的生产，只是炮弹、榴弹装yào需要送到炮弹装yào厂进行而已。

扇形布置和铁轨货斗的连接，即体现由粗到jīng，由多到少的工业品生产流程特点，又让整个军工核心区浑然一体，还充分利用了綦江、长江提供的便利运输。从綦江来的煤和土铁，从泸州来的化工品，从重庆放来的机器和外购原材料，军工核心区目前出产的手榴弹、迫击炮和炮弹，今后出产的……都能在周围四个码头中找到专mén的码头装卸。

集约化、高效率，方便警卫，三大特点让美国、德国的技师们对工业区的规划建设赞不绝口。

四川陆军检阅使兼第第22师师长马yù均加衔中将、泸永特区专署专员丁怀瑾、特别行政助理王翰达、四川天化公司总董范旭东一行十多人，在第21师后勤处长杨怀仪上校的陪同下从化工码头登岸，考察累计投资早就超过千万元的珞璜工业区的军工核心区。

考察不是没有来由的，今天，也就是1917年12月2日，暂时依靠进口原材料的炮弹装yào厂将正式投产。

如今的杨怀仪俨然成为半个专家，他对他掌管的这个工业区的每个角落都能说个一二三四，对那些宝贝设备更是如数家珍。不过，略有遗憾的是，因为国产原材料还没跟上，yào厂的设备虽然已经安装到位，却无法投入生产。

“这是美国朋友援助的三硝基甲苯设备，包括硝化分厂、洗涤分厂和成品仓库三大部分。”即便不能投产，杨怀仪还是一五一十地介绍着：“这套设备采用三段式硝化法制造三硝基甲苯，根据设备随带资料显示，每次1200磅甲苯与硝、硫混合酸及辅助酸作用后，可得2600磅三硝基甲苯。每次反应时间为两个半小时，这四套设备基本能够满足军工核心区规划产量的装yào所需。按照目前中国陆军除远征军外的装备水平，这个yào厂的年产出能够满足十个陆军师的作战所需。”

董鸿勋听得很认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远征军出征在外，中国内战又起，远征军的家只能是泸永特区，董某就是看家人。如果单纯是看个家，他手里掌握的武力足够使用，不管是南面的唐继尧还是东面、北面的北洋军，来者不惧！重要的是，他还要兼管军工、协助民政和经济工作，要让这个家业越来越兴旺发达，要让在欧洲作战的石铿和八万将士放心！

范旭东听得更认真。他来到四川不过两个多月，已经基本理顺了自贡盐业的事务，在美国外jiāo部新设于泸州的领事馆的帮助下，也找到设备供应来源，未来的一年时间里，泸州将兴建一个大型的综合化工基地和硝化棉火yào生产基地。为珞璜的核心军工厂提供原材料和成品巴里斯特型发shèyào。来此参观考察，他可以直观地感受到核心军工区对泸州化工的依赖和急切需要。长期依赖进口，不是石铿想要的，咱中国也没那么多钱拿去糟蹋！

熊克武近在重庆，对珞璜的一步步建设了若指掌，可建成的厂房、安装好的设备是干啥用的？今天他才第一次听到系统的讲解，不禁为石铿的大手笔和磅礴规划而折服。有了珞璜工业区，有了八万远征军和四万驻川部队，以及正在船上的五万大军，中国的未来铁定是捏在石铿手里。

一行人步入三层楼房结构的炮弹装yào厂，技师和工人们已经做好了全部装备，就等开车试机了。

杨怀仪点点头，一名技师拿起电话要通动力车间，随着蒸汽轮机的轰鸣声，装yào厂的各种机具开始运转。

三楼的工人们将进口的三硝基甲苯导入料槽，在二级熔锅内加热到80.2°化为液体；另一侧是用球磨机将固体三硝基甲苯磨成细小的颗粒，通过庄默尔式筛选机过滤粗粒重磨，合格的三硝基甲苯颗粒与三硝基甲苯溶液在混合锅中搅拌混合均匀，排出多余的杂质后又进入第二（最后）混合锅中与氯酸钾搅拌，挤出多余的水分。成品的混合装yào料进入螺旋式装放机，在马达作用的装放机构和空弹车移动速度配合下，工人们能够很快地将一发发炮弹装填完成，待温度降至室温后即可出厂。此谓tnt压铸法装yào。

在半机器半人工的cào作下，每72秒就能装填一发75口径的山炮炮弹，装填炸yào的密度在1.6以上，确保威力。每天以二十小时工作时间计算，一套设备可以装填75口径炮弹1000发或60口径迫击炮弹1100发。在紧急情况下，还可以调整马达转速最高为一倍，提高产量到二十个工作时装填2000发75炮弹。

整座楼房内，共有四套这般以压铸法为炮弹装填tnt和氯酸钾（氧化剂，增加装yào密度和炸yào威力）的设备。

机器的轰鸣声和摩擦声中，看着一枚枚炮弹装填出厂，参观者无不兴奋地微微点头，面露微笑。

杨怀仪的办公室已经迁到一座两层小楼的二楼。mén口贴着一个铭牌：驻厂军代表室。实际上，这位军代表才是整个工业区的灵魂人物。

董鸿勋端坐在沙发上，接过管理职员奉上的茶杯，迫不及待地向杨怀仪发问：“火电厂什么时候发电，看了装弹厂，我都有些等不及了。那个冷却塔不是已经建好了吗？”

“干丞兄莫急，变电所的设备还没安装完成，输电线路估计要下月初才能到达泸州。我这里还急着用电呢，周仁先生上周五打个电报回来问火电厂的事儿。他那边订购的电炉已经制成送出，下个月就能拿到设备，厂房问题早已解决，只需安装就能生产，电炉炼钢呐！据说是产量高、质量好，比汉阳厂的平炉、高炉先进了整整一代，尤其适合冶炼高速钢，用于枪管、炮管和机床刃具皆可。”

董鸿勋暗自流着口水，面上却颇不耐烦地摆手道：“哎哎，你别扯到一边去，本月25日，洋人的圣诞节，你能不能送电？”

杨怀仪明白董鸿勋的意思，这位当家人的压力也大。那些援华的美国人都在抱怨没电可用呢！眼看就是四川盆地的隆冬季节了，再不供电，那些美国人肯定会将泸州领事馆挤爆，连房顶都掀上天去。真要闹得美国撤回专家，这里一屋子的人都无法向石铿jiāo差了。

想了想，杨怀仪点头道：“能！”

“立军令状，写个字据。”

哎！这人呐！杨怀仪心里抱怨着，却还是乖乖地立下军令状。

董鸿勋活脱脱就是一副催债鬼的模样，转向范旭东问道：“旭东，该你给我立个军令状了！供电问题解决，钢铁厂设备问题解决，永宁的硫酸厂早已投产，吴蕴初先生的盐酸厂也将投产，电化车间的氢气收集设备已经就位，现在就看你最快什么时候出硝酸？”

范旭东在心里估算了一阵，昂首挺胸道：“拿到合成氨我就能出产硝酸！只要吴先生那里不出问题，最迟明年五月可以小批量出产硝酸，明年年底可以大量投产，到后年就可以满足珞璜的需要。”

董鸿勋指着茶几上的纸笔：“写，写下来！”

催债鬼！范旭东暗暗朝杨怀仪递去一个无可奈何的眼sè，在杨上校有些诡秘的微笑中，沙沙有声地立下军令状。

“不是我要bī你们，是老总在bī我！你们算一算……”董鸿勋数着就开始扳手指头：“等远征军凯旋后，咱们要供应八个远征军师的弹yào用度，那些个大炮就是吞炮弹的怪物，产量拿不出来，炮兵们会跳着脚骂娘的！老实说吧，咱们远征军一回来，这个国家就必须统一，山东就必须拿回来！因此，很有可能会跟小日本儿对上！你们，自己看着办啊，到时候我可是有军令状的，法不容情！”

“是！”杨怀仪立正应答，害得范旭东受到他的影响，也立正挺胸应是，只是动作嘛，与标准的军人相差实在有些大了点。

“休息够没有？走，去铸造厂看看。”

一行人又顺着铁轨绕向铸造厂……

法国，马恩河北的蒂埃里堡，中国远征军总司令部驻地。

蒂埃里堡位于巴黎——兰斯铁路的中点，铁路向西沿马恩河延伸六十三英里就是位于塞纳河、马恩河jiāo汇处的巴黎；向东七十英里就是铁路枢纽、军事重镇兰斯。

隆冬季节、雪花飘飞，整个蒂埃里堡都披上了一层白sè的外衣。战争进入第四个年头的末尾，眼看着圣诞节就要到了，可蒂埃里堡的居民们并没有多少过节的喜气。

虽然，美国的物资在源源送到，可大多充作军用，普通法国人没有过节的ròu类、鱼，连马铃薯的供应也一再减少。因此，这个圣诞节注定是冷清的。最令人揪心的还不是食品、燃料、布匹、máo料的供应，而是俄国革命的消息传到了法国，现在就连孩童们都知道，俄国人要彻底地从欧洲的旷世大战中撤出了。

失去一个拥有几百万陆军却不大顶用，还要拖累协约国的伙伴不是太大的问题。问题是德国人从东线腾出手来，势必会在1917年下半年的守势中解脱出来，酝酿一次大规模的进攻。对此，几乎所有的法国人都在担心，都在急切地盼望着美国人的大量到来，而不是目前的四个师，更希望英雄善战的中国远征军能够更加强大一些。只有如此，1918年的战争对法国人来说才会容易一些。

大雪纷飞时，中国远征军依然在刻苦cào练，口令声、脚步声、号子声、枪声、炮声，声声震天。那一个个穿着灰绿sè大衣的身影，似乎要用训练场上的热度融化冰雪一般。

“唰！”石铿一手拉开二楼的窗帘，一手拿着英军在康布雷全线撤退的详细战报。

黑格错过了赢得更大胜利的机会，又笨拙地在康布雷东面的浅丘地区与德军拉锯战。以至于朱利安.宾将军利用坦克突击创造的良好开局，到了最后变成了堪称失败的收场。为了庆祝康布雷战役初期的胜利，英国伦敦的教堂敲响了大钟，这是欧战以来的第一次。可惜，最终结果让英国人高兴不起来，因为英军在两周多的时间里失去了四万五千战斗力，被俘约为九千人，已经退回到了战役发起时的堑壕里。

“如果我是鲁登道夫的话，开chūn后的第一打击对象就是英军！”

大声地自语着，石铿猛地转身离开窗户，走到桌边趴在地图上，拿起放大镜观察英国的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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